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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宗族大会


萧子玄也没有睡。.

        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没有困意。

        他住的这件厢房,是柳艺璇大小姐亲自批给他的,比一般马倌儿住的茅屋强了岂止一点半点?虽然称不上豪华,却也齐齐整整、敞敞亮亮。

        最令他欣喜的是,这间房供给他睡觉的是木床,而不是西北常见的土炕。

        萧子玄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对于古代流行的土炕一直难以接受,倒也不是嫌弃土炕的简陋,只是睡不惯而已。说他娇生惯养?从西北逃到雍州,一路上萧子玄不知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绝非娇贵之人;但说他大大咧咧、皮糙肉厚?他骨子里的严谨和认真,又注定他是一个无比挑剔的人。

        对于他这样的物理系学生,本身对于“简约”和“美”有着强烈的追求,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忍受灰头土脸,却不愿在非必要的场合委曲求全。

        说到底他是一个高贵而骄傲的人,这种骄傲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理性的认知,来自于他对这个宇宙感性的思索。

        这不是皇亲国戚可以具备的高贵,也不是豪门巨族可以拥有的气场。只有尝试着运用科学或者哲学,寻找过宇宙运转的真理;尝试着了解过人权、民主;尝试着否定别人认可的东西,认可别人否定的东西;尝试着思索过理想、自由与价值的人,才能有这样的骄傲。这也不是高人一等,也不是妄自尊大。

        所以萧子玄虽然两手空空地穿越到了这里,但他最有价值的金手指,其实一直都伴随在他的身边——那就是一颗更加理性,或者说至少在追求理性的大脑。

        他不是一个好人,虽然他不愿承认。

        如果非要在好人和恶人中间选一个来描述自己,那萧子玄只能选择“恶人”。

        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惫懒腹黑,贪财又好色,这样的人莫不成还能做了好人?

        但恶人也有困惑,恶人也有烦恼,此时的萧子玄就陷入了迷惘。

        他翻了个身,喃喃地说道:“萧子玄,你究竟是谁?”

        “屠三,你究竟知道什么?”

        “淮安郡王,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主儿,又哪里得罪了屠三?”

        萧子玄摇了摇头,他一直忘不了屠三的那句话:

        “只要你完成我的第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萧子玄的身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屠三凭什么笃定“萧子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他早就清楚,“萧子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无论如何,萧子玄也要搞清楚,他“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他不愿相信所谓的“穿越”,因为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亦没有自然的力量。

        ————

        柳府的确是人丁兴旺的豪门大族。

        且不说家主柳维钧一系的六个老婆四个儿子四个女儿,也不说大长老、二长老的十几个嫡亲子孙,就连规模在十人以上的庶出旁系,都有至少三支。

        几十上百号人,闹出的烦心事足够叫柳维钧头大如麻。四十岁之后他干脆两手一撇,再不管府内的纠纷,倒也落了个轻松舒坦。

        所有宗族内的事情,诸如财产分配、撰写族谱、记录子嗣等,全部交给大长老柳仲舒管理;所有涉及到柳府贩马、票号的业务,则全部都由二长老柳仲权督办。因此大长老又被称作“内宗主”,二长老则被称作“外宗主”。

        家主、内宗主、外宗主三人构成了柳府权利金字塔最高的一层,即便在整个雍州城甚至是涿日行省,他们几个也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除了每年的祭祖仪式,能叫三人同时出席的场合已经很少见了。一般情况下,即便是很重要的事情,也不过是由大长老和二长老一起会审。

        ——就像现在这样。

        除了家主柳维钧以外,柳家中上层的管理者几乎尽数出动;众人坐在柳府议事厅中,即便是八丈见方的大殿,此时都显得有些拥挤。

        主座设有两个,均为上好的黄花梨木材质,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柳仲舒和柳仲权。

        其余人等皆列坐在两侧,先后等第井然有序,不敢稍有逾矩。除此之外,每把椅子身后都还立着一两位家奴,权作端茶倒水的活儿。

        除了二长老身边站着一位娇俏的丫鬟以外,这个大殿里还真没有别的女人。

        柳仲权见人已经齐了,小声地向大长老征求了一下意见。得到同意后,他便轻轻咳嗽一声,公鸭般的嗓音响起:“今日把大家召集在此,是为了商议我们柳府最近一段时间的贩马业务。”

        “前些日子,我们柳家被兰州洛家坑骗,这也是大家都知道了的事。今天也会一并处理,惩治当事人的罪责,同时商议减小损失的对策。”

        “柳贺吉,你先把这几日的调查结果给大家念一下。”柳仲权看向左侧第三把椅子上的人。

        柳贺吉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开口道:“经晚辈查明,兰州洛家以次充好,将配种过度以致肾虚的种马卖给我们,故而马儿才会萎靡不振。”

        议事厅里传来一阵小声的喧哗,柳家已经多少年没有被欺骗过了?在前些年鼎盛的时候,别说是被欺骗了,就算是柳家仗势欺人、坑蒙拐骗,受害者也绝对大气不敢吭一声。

        柳仲权蹙了蹙眉,把头转向一边问道:“柳贺松,与兰州洛家签订的契约是什么内容?”

        柳贺松满脸苦涩,摇着头说道:“每匹马四十五两银子,购置一千匹马……”

        柳仲权猛地一拍桌子,茶盏中飞溅出几滴茶汤,把一旁站着的丫鬟吓得满脸煞白。他怒骂道:“我是在问你马匹的数量和价格吗!你当我不知道这些?!”

        柳贺松额头顿时布满冷汗,他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摞纸,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二、二长老,这、这是契约的原文,要、要不然您亲自看一下?”

        柳仲权冷哼一声:“要看契约的不是我,是在座的所有族人!明知今天的族会要商讨这个问题,你前些日子为何不多誊抄几分契约?!”

        “你把这份契约念一遍吧。”柳仲权摆了摆手,旋即便合上眼闭目养神。

        柳贺松傻了眼,满脸震惊,念一遍?这份契约少说也有两三千字字,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得到什么时候?

        但他又岂敢不听二长老的命令?只好颤颤巍巍着打开契约,开始念道:

        “买、买契,隶阳行省国税……”隶阳行省,是兰州所在的行省,也是西北军麾下最靠东南的一个省。

        “谁叫你念这些没用的了?!念具体条款,具体名目!”

        柳贺松满脸苦涩,只好从正文开始,一字一字地念下去。

        整个大厅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他艰涩的嗓音。

        ……

        两刻钟过去,柳贺松念完了契约全文,他不敢开口问询柳仲权,只得呆呆站在原地。

        柳仲权好似睡着了一般,根本就不动弹,坐在一旁的大长老轻轻地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贺松你坐下吧,大家对这份契约有什么看法,自由说一说吧。”

        柳府大长老柳仲舒第一次开口说话,春风满面,嗓音也很亲和厚实,和二长老有着截然相反的风度。

        众人见柳仲舒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二长老的严厉刻薄在整个雍州城都家喻户晓,即便是柳家的族人,也接受不了他的严词厉色。

        有人说道:“按照契约签订的内容来看,我们柳家已经支付了一万八千两银子的押金;不过契约里也明明确确地写到,洛家必须提供纯正上好的乘用马,不得为幼马、种马、老马、病马。我们只要证实这第一批的四十只马,皆为种马,那缴付赔偿金的可就是他们洛家。”

        他话音刚落,另一人就反驳道:“现在的确能证明这些马皆为种马,但若是兰州洛家翻脸不认人,撕毁合约呢?”

        “哼,这份契约已经交了印花税,难不成隶阳行省收了钱,还敢任由洛家践踏王法?!”

        席间传来一阵骚动,践踏王法?西北几个省践踏的王法还算少吗?神功萧家一百余年来,明目张胆不听圣旨的事情都干过一两件,如今要是一条路走到黑,和洛家沆瀣一气撕毁协议,那柳家的一万八千两银子还真的只能交学费。

        一万八千两银子,的确不是一笔小钱,但对于柳家来说,还远远不能叫伤筋动骨的大钱。

        右边第一人这时话了,他是柳府马店的大掌柜柳贺昌。柳贺昌淡淡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要尽力尝试一下。我提议咱们再派一支队伍,去往兰州洛家理论。若是收了契约印花税的官府,果真和洛家狼狈为奸,那我们也只好接受这次教训。”

        “柳贺松,你可愿再次出访?”

        柳贺松大喜,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打入了冷宫,此时大掌柜居然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怎能不惊喜?

        纵使最终一万八千两的押金还是没讨回来,他也不可能比现在这个境况更糟了。

        他刚想点头答应,却听见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柳仲权开口道:“不行!”

        柳贺昌淡淡地一笑:“若是贺松不行,二长老可有推荐人选?”

        “马店理事柳泽钰。他参与了十几桩贸易,经验已经足够,肯定比柳贺松要强。”

        柳泽钰,赫然是前几日被柳仲权一茶盏砸到脸上的年轻人!

        ——他是柳仲权的亲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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