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委屈

初晓走到兰城小区旁的“青青饭店”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这是她妈妈和继父开的小饭店。 ap;   初晓扬了扬嘴角，让自己忘记在公交车上的不愉快，保持好开心的表情后，才走进店里去给妈妈和继父打了招呼。

        王青见大女儿来了，笑得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明显了。周康生也对初晓微笑地点了点头。初晓见妈妈和继父一脸欢迎的样子，脸上开心的表情变得自然多了。

        “先去家里看看电视吧，中午再过来一起吃饭。”王青笑着把门钥匙伸向初晓。

        “不用，我就留在这里帮你们啊。”

        “其实现在也不忙。”王青收回拿着钥匙的手，一脸欣慰的笑容。

        初晓边对妈妈笑，边想着该找个什么机会问问妈妈有关玉坠的事。

        晚饭时间之前，饭店虽然客人不多，但初晓要做的琐事并不少，除了午饭时间得了一点空闲，她几乎都在干活儿。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周康生对着正在收拾餐桌的初晓说：“初晓啊，你现在去接妍妍放学，我和你妈现在忙不过来。”

        “好，我马上去。”初晓立刻去洗了洗手，准备出去。

        “晓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王青一脸慈爱的笑容。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初晓格外兴奋，她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走起路来特别快。

        初晓帮妹妹一路拎着书包，虽然两人是亲姐妹，但是由于有着十一岁的年龄差，再加上妹妹似乎不是很喜欢姐姐，所以一路上除了初晓偶尔地提问，妹妹偶尔地回答外，彼此基本是沉默的。

        快回到饭店的时候，一位小区里的老奶奶和初晓打招呼，初晓便停在那儿和老奶奶聊了两句。妍妍就在此时从姐姐手里抽走了自己的小手，一个人向前跑了起来。 ap;   初晓知道妍妍想赶快回去，忙和老奶奶再见，然后跟了上去。

        妍妍跑得很快，初晓想追上她所以也在后面小跑了起来。谁知妍妍跑着跑着突然转头往回跑，而初晓和妍妍就隔了三步远，妍妍来不及“刹车”直接就撞初晓身上了，于是她整个人就向侧倒在了地。

        初晓慌忙去拉妍妍，妍妍人还没从地上坐起，一声响亮得震彻耳膜的哭声已经从她喉咙里了出来。初晓被这哭声吓得心都慌了，比起前几日在林子里、山洞里的恐慌，这种心慌初晓在妈妈这边是常有的，也是最难排解和最折磨人的。

        初晓赶紧拍掉妍妍身上的灰尘，安抚着说：“没事吧？好了好了，别哭啊，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妍妍仰头一边近似闭眼地“啊啊”大哭，一边把左手伸了出来。初晓一看，妍妍左手掌蹭破了皮，伤口小而浅，但还是有血流出来了。

        初晓如芒刺在背，急忙边给妍妍吹伤口，边轻声安慰她。慢慢地，妍妍也就没哭了，初晓顿时觉得心里的石头轻了许多，她帮妹妹擦着眼泪，心想还好妍妍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其实这种小伤对初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小时候磕磕碰碰的可多了，经常有这样那样的擦伤跌伤，那时候爸爸妈妈总会训她，叫她走路长眼，还说小孩子就是要小跌小摔的才能长得结实。妍妍按虚岁有十岁了，初晓在这个年纪早就没有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哭过了。

        “怎么搞的？”周康生大概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声，朝这边小跑了过来。

        初晓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妍妍张大嘴巴又出那惨亮的“啊啊”哭叫声。初晓一看继父那凝重的表情，声音霎时弱了许多：“她刚刚在前面跑……”

        “怎么搞的啊？谁弄的？”周康生看也没看初晓，直接抱起妍妍，问她怎么回事儿。.

        妍妍双眼通红，哭成了泪人，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把食指指向了初晓。初晓瞬间意识到自己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继父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满眼无助却还是想试图解释清楚。

        “不是，她在前面跑……”初晓的面色是窘然的。

        “是不是你弄的？”周康生脸色一沉，他并不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她自己撞上我的……”初晓很无奈，她只想把话说完。

        “是你弄的啊？”继父冷冷的语气是压着火的。

        “不是……”

        “不是她怎么指着你呢？！”周康生这下的语气有些激动。

        此时一位好奇的小区居民走了过来，她关心地问妍妍怎么受伤了。周康生看了那人一眼却沉默不语，然后又双眼愠视着初晓。

        周康生的这副脸色让初晓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一种负气的想法直冲上脑。

        “是我弄的。”初晓语气平淡地直接认了。

        周康生一听这话，声音里明显有了抑制不住的火气：“你要把她撞到干嘛呢！”

        初晓闷着气，垂着眼睑一句话也没说，她怕自己一开口，话还没说利索，眼泪就先背叛了自己的忍耐，她默默地跟在继父身后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后，周康生带妍妍坐在沙的一边，初晓愣愣地站在旁边。周康生语气温和地安慰着妍妍，先是给她剥了个橘子，然后才开始给她擦药。初晓想帮着给妍妍擦药，却被继父冷脸挡住了手，眼见继父给妍妍擦好了药后，初晓只好蔫蔫地坐到了沙的另一边。

        “你先坐吧，我和妍妍去店里看一下。”初晓刚坐下没多久，周康生便牵着妍妍从沙上站了起来。

        初晓还犹豫要不要跟着去帮忙，继父却直接转身就开门带着妹妹走了，她也就只好继续呆呆地坐在那儿了。

        情绪慢慢沉淀了下来，初晓这才感觉到肚子有微微的疼痛，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初晓揉了揉肚子，她有点害怕继父会因为此事而又讨厌自己。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在这边观察继父的脸色生活，她一直都在努力地改变自己，她倒没有想让继父接受自己，只是不希望自己被继父讨厌。

        人心都是肉做的，长久以来的努力，让继父对初晓的态度也确实有了好转，初晓并不在乎这种改变是由内而外的还是仅仅地外在，她统统想成是真心的。可就在她每次感激继父待自己的好时，总有各种各样的插曲生。

        人若是从未改正过对一个人的态度，那么当那个人做出令自己失望的事情时，情绪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至少不会纠结，因为习以为常。可要是对一个人从没有好感到有了好感，再见他做出令自己失望的事情，那种复杂的心情，真的没有任何词语是可以形容得来的。

        一个人受到委屈之后，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之前还曾受过的委屈。初晓静静地回想起自爸爸去世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完整过的家庭生活，眼泪是一忍再忍才没有掉下来。

        “冯初晓啊，要想些开心的事情，眼泪和悲伤都是没有用的……”

        初晓在心里自言自语，大门却“咔哒”一声开了，是继父带着妹妹回来了。

        “周叔叔。”初晓叫了一声继父，但是继父没听见似的，并没有看她。

        一间屋里坐着两个说话的人和一个沉默的人，低沉的气压却只驻在一个人那边。初晓默默听着继父和妹妹的对话，心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委屈，有的竟然是羡慕。她特别希望妈妈能赶快回来，她很想有人陪自己说说话，她很想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随着门锁再次“咔哒”一声，在初晓看来有些尴尬的局面，似乎有了转变的迹象。初晓抬头看见妈妈走进家门，身体瞬间下意识地抻开了些。

        “妈妈。”初晓站了起来，淡淡的语气还是泄露了些微的欣喜。

        王青看了初晓一眼，没有说话，只把手中的饭盒递给了她，然后就弯下腰去换鞋。

        “咱们写作业去。”周康生见状就带着妍妍去卧室了。

        “你怎么把你妹妹撞到了？”妈妈一下坐到沙上，平日里温柔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又凶又硬，听起来就像是触摸了灼热的岩石。

        初晓一听妈妈的话，立刻扭过头去看她。不得不承认，妈妈的这种语气，初晓内心深处是害怕的。初晓看到妈妈严肃地要杀死人的样子，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坠落了，同时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那种情绪先是占据了黯然的双眼，又从双眼散布了整个面孔。初晓整个面部表情全僵住了，喉咙因那种情绪的后座力而变得异常肿痛。

        “我没有撞她。”初晓望着妈妈，淡淡的语气，声音听起来却特别硬。

        “那她怎么会摔倒呢？！”初晓话音刚落，王青就极问。

        初晓皱着眉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敢相信妈妈竟然在瞪她，不过也是立刻她就相信这是真的。初晓站直身体，把视线从妈妈脸上移开，她咽了咽口水，但是喉咙依然干得痛。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吗？你是姐姐，带妹妹都带不好？你好好牵着她她会……”

        “是她自己跑的……”初晓无奈地抢着解释着。

        “那你不能拦着她啊！你是姐姐，你跟她一样不懂事啊！”王青打断了初晓的话，嗓音即刻提高了一个八度，语也快了起来。

        初晓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就往门边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么晚往哪里去！”王青想叫回女儿。

        “我回我的家！”初晓没有转头看妈妈，“啪嗒”一声关上门后快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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