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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萍贵人淡然如水 于尺素暗做手脚


冰天雪地,芳林玉琼。飞雪玉花雾纷纷,白草尽数是沧桑。萍贵人闭着眼睛养神,却是听到了旁边的房间。传来音弦急乱的声调,她不觉皱了皱眉,唤来侍女问道:“薛美人怎么回事?”

        侍女回道:“从重华宫出来便是如此,奴婢也不敢过去。”自从梓若搬回了锦祥宫,心里越发的郁闷。也不顾一旁有病在身的萍贵人,总是疯乱的弹琴。惹人厌烦,让萍贵人总是睡不好觉。

        “你去准备准备,”萍贵人慢慢起身,披了大红猩猩毡,“我想要出去走走。”她说着,便慢慢走出屋子。推开锦祥宫的大门,她不觉长叹一口气。有多少日子,没有出去过了?她自己也不晓得。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君颢对自己并不上心。遂隐去了这份心思,安心在锦祥宫养胎。她本以为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安慰。可是谁会想得到,孩子竟然没有了!而且元易斌也闭门思过,不在宫里。

        顷刻之间,萍贵人顿觉有些落寞。她想起了还在善光殿的丽妃,想起昔日的姐妹情谊,便要过去看看,侍女却劝道:“贵人不要过去的好,没有皇上的命令。就是皇后,也不能够过去的……”

        看着长廊外的侍卫把守,萍贵人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惜。她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开。却听得一个声音说道:“贵人既然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她一抬头,却是笑意盈盈的婉凝。

        这是萍贵人第一次,与婉凝见面。以前虽然听说过婉凝的事情,可是也只是匆匆一见。今日倒是有缘,她细细的打量着婉凝。只见婉凝身着青绿色大氅,给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一份葱翠。

        只是白净的脸颊上,却无故多了一道小小的花钿。像是冬日里的梅花,多了一份清丽的姿态来。婉凝笑着道:“难为贵人还念着丽妃娘娘,奴婢就代为引路。”她说着,便引了萍贵人进入善光殿。

        寂静如初,淡荡如水。过了许久,萍贵人才从善光殿出来。看着萍贵人泪光点点的样子,婉凝不觉安慰了几句,并亲送萍贵人回锦祥宫后。萍贵人抹了抹泪水,感激的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只怕……”

        婉凝轻轻笑着:“这是奴婢的应该做的,如今奴婢有一事相求,不知贵人可否答应?”“你只管说,”萍贵人慢慢的坐下来,轻声道,“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答应的。”

        “奴婢敢问贵人,中书令陈书阁,与贵人是何关系?”“那正是家父,”萍贵人淡淡的说道,“只是入宫这半年以来,尚未见过家父一面。”后宫有宫规,妃嫔可见母亲,至于父亲则是隔着珠帘相见。

        而且私心话,也说不得几句。对于萍贵人而言,是很残忍的事情。这一点,婉凝倒是有所耳闻。听了会子,她方才开口道:“如今东麓兵败西戎,死伤大半。朝中都要今冬出兵,唯有陈大人合了皇上的心意……”

        木格窗外,飘来丝丝缕缕的雪花。萍贵人听了婉凝说的一番话,立刻回应道:“你明知道,这件事儿,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为了陈大人的前程,贵人应该好好想一想的,”婉凝再次提醒道。

        朝中上下,都知道君颢疑心过重。如今陈书阁提出“休养生息”的战略,却是怀疑是为了女儿萍贵人。所以婉凝想着,只要萍贵人与陈书阁断绝父女关系。那么一切,就应该迎刃而解了。

        这明明是无法成立的事情,婉凝却还是想着。为了东麓,为了君颢,搏一把还是有必要的。可是萍贵人素来孝敬父母,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她慢慢的饮着茶水,问道:“难道,除了父亲,再无他人可用?”

        婉凝细细的分析着:“东麓兵力损失大半,粮草短缺。今冬必是不能再战,如今朝中以梁王为首。要打这场硬战,是有亡国之危。陈大人力排众议,皇上却又疑心过重。贵人应该分清,孰轻孰重。”

        听着婉凝颇有条理的分析,萍贵人微微点头道:“真是可惜了你是女子,不然也算是一代贤臣了……你说的固然有理,只是这件事儿,并非你我之力可以完成的。燕婉凝,你只是一名侍女而已……”

        为着这句话,婉凝一直都无法忘记。似乎萍贵人对自己,颇有微词。不管怎样,如果没有陈书阁做引路人。那么朝中必然会唯君琰马首是瞻的,君颢便有了危险。他一定要有自己的臣子,这是必须的。

        婉凝想起了元易斌,便对萍贵人说道:“贵人如果,还想着见元大人。就应该好生考虑才是……”听闻元易斌的名字,萍贵人果然变了脸色。她急着问道:“元大人如今怎样?”

        看着她一脸的焦急,婉凝便拿出了一只精致的小荷包。“这是元大人让奴婢交给贵人的,”婉凝递给萍贵人,“大人说贵人身子不好,这荷包里是百合散。提神醒脑,希望贵人可以用得着。”

        拿着这只精致的小荷包,萍贵人一时紧紧贴在胸口。转而又问道:“他还说什么没有?”“他要贵人保重身子,”婉凝继续编织着这个梦境,“皇上也说过,要元大人辞去御医房的职责。”

        听闻这个消息,萍贵人立刻愣在那里。因为萍贵人一直深居简出,并不知晓君颢如何处罚的元易斌。婉凝便随意扯了谎话,其实是有原因的。“我要去看他,”萍贵人忙抓起衣衫就要走。

        “贵人不想活了么?”婉凝忙拦住了她,“难道贵人忘了,丽妃就是被指责,与元大人有染的。贵人还要重蹈覆辙不成?”听了婉凝的话,萍贵人焦急地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见萍贵人中了圈套,婉凝便低声道:“明日子时,贵人在宫门西侧等着,奴婢会让贵人见到元大人的。”到时候,只要陈书阁亲眼所见。那么必然会大发雷霆,接下来就会有好戏看的。

        那么,陈书阁的战略。定然会被君颢采用,为了东麓,婉凝只好牺牲萍贵人。牺牲元易斌了,她希望萍贵人能够原谅自己。但愿一切顺利,她默默的合掌默念。希望明日的相见,不会出什么岔子。

        苍茫原野,一片蘼芜。碧波如洗,淡荡尘埃。正阳殿内,君颢屏退了所有的随从,由王连瑛在外把守。方才慢慢开口道:“你是说,胡族公主早已被人所害。可是他们如今,已经入住驿馆了。”

        尺素微微点头,说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真正的胡族公主和使臣。早已经被陷害。只怕是驿馆里的公主,是西戎假冒的,也未曾可知。”听了尺素的话,君颢略微思忖了片刻,问道:“你如何得知?”

        “是萧将军托人告诉奴婢的,”尺素说着,便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君颢说道,“萧将军在江城时,就已经发现了公主被人暗害。却不幸遭人毒手,幸而江城县丞及时救治……”

        细细的看着那封书信,的确是萧易寒所写。由此看来,必是西戎打探到和亲一事。故而杀害胡族公主在先,而后假冒公主进宫。好趁此对东麓有所图谋,难怪君琰要亲自带兵去往西戎。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们想要里应外合才是真的,君颢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看着火苗慢慢的吞噬了书信里的每个字码。随后便问尺素:“梁王府里,可有什么动静么?”

        话问到这里,尺素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还求皇上责罚!本已经拿到手的书信,却被元汐月所得。”“这是朕早已料到之事,”君颢深深吸了口气,对尺素又道,“朕相信你的能力,你会办好此事的。”

        因为君颢知道,只要元易斌还在宫里。元汐月就一定会进宫,那时宫里的消息定然会传到王府去的。好在元易斌与丽妃“有染”,君颢便借此借口。将元易斌遣返回家,汐月便没有机会进宫了。

        而且,尺素是已经有了主意的。遂起身说道:“奴婢定然不负皇恩……只是,只是……”看着尺素吞吞吐吐的样子,君颢早已猜到了其中缘由。遂对她说道:“只要你肯为朕做事,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这几天,林一凡为了尺素出嫁一事。心烦意乱,又听闻江苓嫣说是皇后所为。心里对皇后,更加起了恨意。君颢不会不知道,所以他要利用林一凡,来对付实力过于强大的皇后。

        王连瑛从旁边走来,对君颢说道:“皇上,燕姑娘已经备下了米酒,皇上要不要……”就在王连瑛说话之间,婉凝已经端着米酒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王连瑛知趣儿的退了出去。

        君颢随后慢慢的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着书页。婉凝将米酒放在桌案上,笑着说道:“奴婢在外恭候多时,皇上喝杯米酒,暖暖身子吧!”可是君颢并不理会婉凝,反而继续看着书页。

        “皇上是责怪奴婢,听了方才的言论吧?”婉凝笑着走到君颢身边,压低声音道,“如果奴婢告诉皇上,陈大人会成为皇上的心腹呢?”看着婉凝笑靥如花,君颢对她也起了好奇之心。

        漪澜阁内,有丝丝的雪花飘落。婉凝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看着尺素消瘦的脸庞。不觉有些心疼起她来:“且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只想知道,有关萧将军的消息。还有西戎的阴谋……”

        听了婉凝所说的话,尺素自然明白,婉凝必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婉凝所关心着的,是萧易寒,是有关任何威胁君颢的一切。尺素低头想了想,便对婉凝说道:“萧将军还好,所谓的阴谋,不过是夺取皇位。”

        “如果仅仅是夺取皇位,我也不会这么忧心,”婉凝慢慢的坐了下来,对尺素说道,“只怕是西戎到时候毁约,吞并东麓呢。”她说的话那么悠然,却在尺素听来,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婉凝浅浅的笑着:“我做御前侍女不过两个月,可跟着皇上也学了不少。依目前梁王的实力,怎会对付西戎?尺素,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在王府,也该明白怎么做才好。”

        为了消除隐患,尺素听出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要她来杀掉君琰,不是不可能,是绝对不能的。尺素摇着头,直接拒绝了婉凝:“他是皇上的同胞兄弟,而且,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

        “可若待他坐稳帝位,也就是引狼入室之时,”婉凝细细的分析着,“那时别说是他,就是皇上也无能为力。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的。”“据我所知,王爷与姑娘的关系也很好,”尺素忽然说道。

        婉凝抚了抚小手炉,想起君琰温暖的笑意,还有他对丽妃的一片痴情。可惜到了权利面前,竟是变得如此脆弱。她唯一能够做的,是能够保住君琰的性命。她可不希望,东麓会有亡国之危。

        “权利相交,唯有利益在前,”婉凝轻轻说道,“我也没说,一定要王爷失去性命……”原来婉凝的意思,就是尺素所想着的。她想起丽妃的那幅画像,不禁心中有了更完美的计划:“我知道怎么做了。”

        关于丽妃,关于君琰。一起都已成为过往,婉凝每每回想此事,都会为此感到悔之不迭。其实从一开始,君琰就不应该动了皇位之心。当他临死的那一刻,丽妃的心也跟随着死去。

        如果说婉凝是迫不得已,那么只能责怪君琰的心,太过贪婪。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的君琰,却有着一颗贪婪的心。尽管婉凝尽力保住他的命,却也是无能为力。相对于东麓的安危,君琰的命不值一钱。

        来到莲香苑,仿佛是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尺素没有一丝的犹豫,她知道自己为君颢办事。其实就是为了报仇,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索要父亲的性命。这是她唯一,可以为父亲做的事情。

        淡雅的檀香,弥漫着春日的气息。隔着窗子,尺素看到丽妃正歪在榻上睡得正熟。屋子里静静的,尺素轻轻走进屋子。将那页画纸放在桌案上的书本里,随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夜很静,尺素回身看着莲香苑。不觉轻轻感慨着。为了要君琰给自己那些证据,她不得不堵上丽妃。在后宫里,要毁灭一个人。其实是很简单的。就像是丽妃和元易斌,丽妃一样逃不过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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