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起争执
秀儿扶着杨小姐在桂花树下的一张花椅子坐下歇息，见她脸色微红，身上带有很重酒气，也不知道在酒窖里品了多少酒，便走进厨房，提起已经烧开的水壶出来，冲了一杯热茶给她解酒。
纪商看着秀儿走路，提水冲茶的姿势很不自然，心里慢慢沉了下去，看向杨家小姐的目光也冷淡了起来。
杨小姐喝了热茶，酒也醒了七分，回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一幕，不由得质问纪商：“男女授受不亲，纪大人如此调戏我家丫鬟，到底是何用意。”语气冰冷的像腊月飞霜。
“闹着玩的！”纪商走过去，将绣花钱包还给秀儿，顺手轻轻扶了一下秀儿的左臂，发现秀儿的手臂不停的颤抖，显然身上某处痛的厉害，心想：“我先前猜到她身上有伤，所以才向她要钱给她买好药，想着想不到她的伤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年前，纪商和唐毅牵涉到一宗命案当中，他们家不远处有一户姓张的人家，他们开了个药材店，却从骗子手中进了一批假药材，吃死了人，惹上了官司，张家一家人最后因为那批假药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可以说家破人亡，纪商和张家虽然没什么交情，甚至还结怨不少，但他实在看不过去，便拉着唐毅一起暗中走访，皇天不负有心人，那骗子以为风平浪静后，又开始兜售假药材，终于被二人逮住，将他活生生打死，惹上了官司，正当他们要被判处斩的时候，秀儿跑过来旁听，一时冲动，跑出去证明二人不是凶手，杨家小姐迫不得已，只好站出来帮忙做假，顺天府府尹认得杨家小姐，那里敢说她撒谎，只得放人，并通缉骗子的同伙，事后纪商问秀儿为什么要做贸贸然出来做假供，秀儿却说：“你们能为了给张家报仇而杀人，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救你们而撒谎？”
从那时开始秀儿在纪商的眼中就开始不一样了，平时一见到她，纪商不由自主的想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更喜欢去逗弄她，现在发现她身上的伤比想象中要重，心中对杨家小姐也没什么好感，淡淡的说：“只是闹着玩，杨小姐，没什么大不了，这钱包还你。”
纪商扶阿秀的动作没有想着防着任何人，杨家小姐自然看着一清二楚，她没想到纪商竟然如此大胆，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不但调戏，还敢非礼？”
“我没有非礼！”纪商说，“我虽然碰了下秀儿的手臂，但我心中没有任何亵渎的念头，所以不是非礼！”
“强言狡辩，纪商，你进了锦衣卫，便认为可以任意调戏良家少女了吗？”杨小姐声音深严的问，“难道当真以为没有人管得了锦衣卫了吗？”
“南镇抚司的监察司！”纪商耸耸肩膀说，“他们管辖着所有锦衣卫的军纪，自然也管得我住。”
“皇上！”唐毅说，他刚刚想到这个。
“什么？”纪商和秀儿同时说道。
“皇上也管着所有锦衣卫”唐毅说，“我爹爹跟我说的，锦衣卫的最高统领不是指挥使，而是皇上，所有锦衣卫都要听从是皇上直接的调派！如果要调动其他的兵镇的兵马的话，却要经过内阁的审核才能被调动，只有锦衣卫不需要经过内阁直接听从皇上的调遣。”
“你到底站那边的！”纪商对唐毅的背叛很生气。
“唐毅说的对！”杨小姐说：“皇上确实是锦衣卫的最高统领，但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直接过来管一个锦衣卫调戏良家少女的事！”他恼怒与纪商的纠缠不清，“只要我告到顺天府，就算你是锦衣卫也要收监查审吧！何须惊动皇上？”
“小姐。。。”秀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会，最后却说：“小姐，纪大哥没有调戏我啊！”
“你看看秀儿姑娘怎么说。”纪商松了口气说：“这才是事实，连秀儿都说我不是调戏她了，你难道还想凭空污蔑我不成？”
杨小姐对秀儿的不争气很恼火，回头瞪了了她一眼，然后对纪商“既然你没有调戏，为何抢着她的钱包不还？”
纪商口不择言的说：“因为我和秀儿姑娘情投意合，惺惺相惜，不分彼此！”
秀儿满脸飞红，低下头去，杨小姐冰冷地看着他说：“你知道情投意合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错了，是情同手足！”纪商脸不红心不跳的改正，“只不过这个绣着水鸭的钱包想来也不是秀儿姑娘绣的，绣的那么丑，不要也罢。”
秀儿拿着钱包仔细检查，说道：“没错啊，这明明是我的钱包啊！”
“我没说这不是你的钱包。”纪商说：“只是说钱包上的水鸭不是你绣的，至于是谁绣的，我想已经很明显了吧！”
“其实。。。”秀儿脸色古怪的说，“就是我绣的，你瞎猜什么？”
“秀儿！”纪商故作严肃地教训她说，“你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吗？”
“那钱包是我送给秀儿的！鸳鸯也是我绣的。”杨家小姐冷淡的说，“这事与你何关！”声音冷的想要挂起风霜。
杨家小姐是当朝首辅杨廷和的孙女，大才子杨慎的女儿，唤作杨辉，长得貌美，性子随和，知书达理，向来是杨府的掌上明珠，虽然她对纪商他们有所交集，互相也帮助过对方，但她从骨子看不起纪商这些社会底层之人，现在见他胆敢如此与自己争执，还当面嘲笑自己的女红做的不好，不由得恼羞成怒。
“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纪商说，“我只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已，冷面仙又何必与我这等下作之人生气？”
她最恨纪商每次都叫她冷面仙，心中本已有火气，再听到冷面仙一词，如同火上浇油，火冒三丈，言辞冰冷的说：“冷面仙也总比****娘要好！”
此话一出，场面好像被一阵冷风刮过，众人遍体生寒，纪商的娘亲以前是青楼歌姬，这话打中了他心中最软弱之处，杨小姐贪图一时嘴快，说了，很后悔，知道自己闯祸了，想要道歉，却又放不下自尊。
果然，纪商的脸沉的都能滴出水，手指的关节都被拧成白色，他定定的看着杨家小姐，绣春刀噌的被拔出，拿在手里，刀刃上的锋芒炙烧着庭院里所有人。
秀儿站在杨小姐的身前护住她说：“纪大哥，你。。。你不要乱来。”
唐毅也在帮腔说：“纪少，有话好说，不要动刀！”
纪商的目光盯着杨辉的脸，心想：“难道她说错了吗？不，她说的很对，我娘就是青楼出身。”
他又看到了秀儿的脸，发现她满脸的惊慌失措，心想：“秀儿是我的朋友，难道也要将她杀了吗？”
他叹了口气，将绣春刀重新归鞘，拿起方桌茶壶一饮而尽说：“宁区从良妓，不要出墙妻，杨小姐饱读诗书，你父亲杨慎更是天下三大才子之首，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三人见他收刀归鞘，又开口说话，知道这事不会演化成流血事件，都松了口气，不过唐毅和秀儿隐隐站在他们两人的中间，防止事情再次失控。
纪商继续说：“我的娘亲是犯官家眷出身，全家被抄没，男的充军西南受苦，女的打入贱籍，我娘她入司教坊那年才不过九岁，懂什么了？她又有什么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吗？身在青楼十二载，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丹青妙笔，谁人能比？论才华，也不输给天下才子，虽然出身青楼，可她自从跟了我父亲，相夫教子，更没有任何失德之处，总比那些有了家室还去和情人幽会的女人好多了，你看不起我，我也不在意，下次倘若再敢辱我母亲，必教你血溅三步，否则枉为人子。”
纪商说完后径自出门，唐毅跟着一起离开。
“秀儿，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杨辉见到纪商离去，一下子瘫软下来，坐在石阶上。
“。。。。”秀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杨辉说，“只是我一看到他身上的飞鱼服，心中无名火起，再听到他的嘲笑，我就管不着自己的口。”
“我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秀儿安慰她。
“那句话我一说出来就后悔了！”杨小姐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做错了事，我轻易能道歉认错，可刚才我就是说不出一句道歉话。”
秀儿心中默然，她虽然是个小丫头，但她不笨，根据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自然知道她家小姐只会对和她平起平坐的权贵弟子道歉，不会向一个平民百姓道歉，不过她不会笨的直接说出来。
急忙转换话题说，“不过纪大哥有一点说的也不对？”
“是啊！”杨小姐顺口就说，“我也不觉得一个青楼出身的歌姬能有多好的文采！”
“我不是指这个！”秀儿狡狯的说，“我指的是他说小姐绣的这个鸳鸯像水鸭，我觉得不对，顶多像一对大雁。”
杨小姐被她这么一打岔，方才那番愧疚顿时消散，佯做恼怒说：“你这丫头讨打，大雁不就是会飞的野鸭子么，两者有什么不同？”
两人嬉闹一会，便看到花老爹从地窖出来，他茫然不知纪商他们来过，走过去对杨小姐说：“我已经将你选好的酒水标记下来，不知道杨小姐什么时候要，确定个时间，我请人送去贵府！”
“花老爹，不用那么麻烦，我让人明天过来取酒，你准备好便可。”杨小姐从一个精致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银票交给他说，“这三百两银票是卖酒钱，你老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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