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比你还痛
红油四溅，滚烫的汤水溅射到了正神思不属的宋小令手背上、脖子上、衣裙上。她惊叫一声，本能地忙忙缩回拿着筷子的右手，筷子当时拢在小火锅前侧，顿时带翻了一锅热汤，一大半“哗”地倒在她的膝盖上，汤水顺着她的敞口靴子流进她的脚底，她的脚瞬时被泡进了油腻腻的滚水里，被溅到的手、脖子和下巴皮肤一会儿就起了一片燎泡。&1t;/p>
邢依珊的惨叫声霎时传遍了餐厅：“啊！小令！小令！”食客和服务员纷纷惊讶地看过来，待得看清了情形，都围了过来，有的拿抹布，有的急忙把菜架子、菜盆子搬开，有的喊“快送医院”，忙成一团。&1t;/p>
楼落朝服务员乱喊：“拿冰块敷！快拿酱油，不，不，拿牙膏！”又瞪了刘歌一眼，意思是“你干什么！”&1t;/p>
刘歌也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惹下的大祸，他在举起鸭血的那会儿，看着宋小令，忽然想起了刘璃，想起了他床前流成一滩的鲜血，一切齿，就想让她在肉痛、心痛之前先搞点皮痛，想不到却弄成个锅倒汤翻、烫伤严重的场面。&1t;/p>
他冷静地朝服务员喊：“快拿冷水和香油来！”&1t;/p>
他的气势让一个服务员不由自主地听从他，冲进厨房端来一盆水和一瓶香油。刘歌拉开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楼落，用香油擦遍了宋小令裸露的烫伤处，看着那一串串燎泡，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然后蹲下身，轻轻脱下她的靴子，把一盆水倒在宋小令的膝盖上，让水顺着连裤袜流下去，流在脚背上。&1t;/p>
等倒完了一盆水，冷却了烫伤处，他叫楼落端着一盆清水，把宋小令的脚连袜子整个浸泡在里面，抬头对宋小令说：“袜子不方便脱下来看，去医院吧？”&1t;/p>
宋小令心里的那个锅子也已经倾倒了，内外夹击，痛得她火烧火燎。她叉着两手，不知该按住哪个痛处。&1t;/p>
刘歌看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就伸手横抱起她，带着端盘的楼落往店门口冲。&1t;/p>
他极轻地说了声：“痛吗？他比你还痛。”&1t;/p>
宋小令想不到第一次见面就一身糟污地窝在他的怀里，虽然被烫伤的部位火辣辣地刺痛，像一团火在炙烤，痛得晕，但还是没叫出来，只闭着眼“嘶嘶”地抽气，她是怕刘歌难堪。隐约听到“痛”字，以为刘歌问她痛不痛，模糊地点点头。&1t;/p>
邢依珊攥着三个人的包跟出来，一路大骂：“楼落，你真是个灾星！一出现就害得小令烫伤！小令，小令，你疼吗？楼落你个猪头，碰上你真倒霉透了！”&1t;/p>
楼落端着一盆水紧紧跟着刘歌，委屈地还嘴：“不是我烫的呀，是刘——”&1t;/p>
邢依珊更加恼怒，想也不想地继续骂：“溜了手？戈林好端端的夹鸭血，你喊什么！不是你这一声鬼叫，他的手就不会抖！小令也不会被溅上，更不会整锅倒下来！刚才你故意把钱扔地上叫我捡就不怀好意，色鬼！催命鬼！真是流氓杀手！”&1t;/p>
楼落差点叫出刘歌名字，吓了自己一大跳，此后不管邢依珊怎么骂，都点头应“是是是，嗯嗯嗯”，亦步亦趋地浸着宋小令的脚到了停车场。&1t;/p>
四个人开了三辆车，楼落不知刘歌开什么车来，不敢造次，连忙叫：“坐我的车，坐我的车！”&1t;/p>
刘歌把宋小令小心地放在后座，自己跟着坐在她身侧，邢依珊坐了另一侧，把水盆子搁在自己这边的脚垫上，宋小令只得侧靠着，身子就不得不歪在刘歌怀里。她挣扎着支起手，手背上燎泡擦到了车靠背，紧皱起眉头抽了一口冷气。&1t;/p>
刘歌急忙抱着宋小令的肩膀，把她的头部靠在自己胸前，看着她脖子上、下巴上油光光的水泡，想必膝盖、小腿和脚背肯定会一片红肿。烫伤的痛非常尖锐，他刚学做饭时有过几次，但她自始至终强忍着不喊一声痛。&1t;/p>
他又想起了刘璃，一般的痛他也是这样皱眉熬着，在夜晚骨头痛得厉害时，才靠在他怀里弱弱地喊：“哥，哥，痛，骨头里很痛，痛得受不了……”他心里一抽，手臂不禁紧了紧。&1t;/p>
到医院后，医生说是深二度烫伤，所幸是冬天，连裤袜厚，衣服也厚，加上前期处理得不错，敷了药膏后，用纱布层层包扎了起来。&1t;/p>
楼落松了口气后，就很嘴贱地调笑说宋小令的两条腿缠得像木乃伊。&1t;/p>
邢依珊挥记者的职业病，详细地问了医生烫伤的处理办法，得知冰块、牙膏、酱油都不妥当后，已是怒冲冠，又听到楼落不知高低的调笑，怒火炸裂，扬起一个皮包就朝楼落打去：“我把你也打成木乃伊！看你痛不痛！幸亏刚才没听你的馊主意！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类！”&1t;/p>
楼落抱头鼠窜，急急争辩：“我怎么又成了败类了？讲不讲理啊，最后不是没用我的法子吗？”&1t;/p>
宋小令痛楚少了许多，忙叫住邢依珊，然后低着头对刘歌说：“戈林，谢谢你。”&1t;/p>
刘歌神情复杂地瞟了她一眼说：“是我不小心，我送你回家吧。”又张开手准备抱她。&1t;/p>
宋小令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不那么痛了，珊珊，快来扶我。”&1t;/p>
刘歌看也不看她，还是伸出手，像刚才一样一手穿过她腿弯，一手托着她肩膀，抱起她出了诊室上了车，一直抱进她借住的邢依删家，放到床上。嘱咐她不能多动，免得伤口和纱布摩擦感染，也不能碰水。说到水，他很细心地先倒了一杯开水，放进一点盐，搅拌好了放在床头柜上，说是淡盐水可以补充水份，而且有利于创面愈合。&1t;/p>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堆配来的药往她够得着的床头柜上摆，加上宋小令原来摆在床头柜上的镜子、手机充电器、箍、面巾纸等杂物，小柜上就有点挤。&1t;/p>
宋小令靠在床头，随口说：“麻烦你帮我放进抽屉里吧。”&1t;/p>
刘歌像是她熟不拘礼的朋友一样，拉开抽屉——&1t;/p>
“啊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放，我自己放！”宋小令忽然叫起来，不顾自己脖子、手上擦的、包扎的东西，猛地俯下身子，按住了刘歌打开了条缝的抽屉。&1t;/p>
刘歌奇怪地看了一眼突然出手制止他的宋小令，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想起可能抽屉时有女孩子专用的东西，不适合让他看到，也就释然。&1t;/p>
他抬起身，目光就跟宋小令对接上了。&1t;/p>
宋小令看到那双眼睛里清清楚楚映出了一脸惊骇的自己，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1t;/p>
没法不惊慌，抽屉里就放着这本打开到封三的《读者》杂志！&1t;/p>
刘歌淡淡地笑笑，直起身来。&1t;/p>
宋小令这才放松下来，讪讪地端起床头柜上的盐水杯子，轻轻啜饮。&1t;/p>
楼落看她喝淡盐水，“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才想起今天晚上四个人都没吃东西。&1t;/p>
邢依珊一摊手：“我可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小令做的。”又很凶地冲楼落问：“喂，你会不会？切，瞧你一副公子哥儿的样，肯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畜不旺！”&1t;/p>
楼落大笑：“你家六畜兴旺？来，宰一头现在炖了吃。”邢依珊终于被逗笑了，提议叫餐。&1t;/p>
刘歌说：“晚了，送餐太慢，我来做吧，不过不一定好吃。”他打开冰箱，找出一些存货，焖了饭，也不用他俩帮忙，半个小时就做了三菜一汤：蕃茄蛋汤、炒空心菜、鸡腿菇炒肉片、白灼菜心。&1t;/p>
楼落一看就苦了脸：“怎么全是素的？我要吃肉！”&1t;/p>
邢依珊先给宋小令盛饭拨菜，把几片肉全往她碗里摆，白了他一眼：“不劳而获的蠹虫，还嫌七道八的！”忽然又抬头朝他暧昧不明地笑：“要吃肉？那你真找错地方了。”&1t;/p>
楼落故意朝她胸前剜了一眼，作流口水状：“没找错没找错，吃不到肉，看着肉也下饭。”&1t;/p>
邢依珊一筷子鸡腿菇就朝他嘴里塞：“闭上你的臭嘴！”把饭菜送进了宋小令的房间。&1t;/p>
楼落咀嚼着菜，朝刘歌一脸的苦瓜相，悄声说道：“刘总，你的菜，好难吃……”刘歌夹着一筷子空心菜，作势也要塞他的嘴：“菜不好吃，就吃饭！”&1t;/p>
邢依珊坐下吃饭，吃了口菜后也咧了咧嘴，客气地说：“嗯，还可以还可以，起码都是熟的，比我强。”&1t;/p>
刘歌一笑。&1t;/p>
吃完饭，邢依珊指点着楼落说：“你，洗碗！”&1t;/p>
楼落放下碗筷，一挑眼角：“为什么？你也没干什么，这家是你的，你要尽女主人的责任。”&1t;/p>
“正因为家是我的，菜啊肉啊都算我的，你就该出力了。”&1t;/p>
楼落嬉皮笑脸地说：“是的呢是的呢，你出肉，我出力，我出大力！只要你受得住。那我来吧，你躺着配合就行。”&1t;/p>
邢依珊红着脸，气得要拿筷子打他，他才招架着说：“好好好，你给我理理桌子，递递东西吧。”&1t;/p>
等到楼落开始进行庞大的洗碗工程时，邢依珊才知道“理理桌子，递递东西”要做多少事：“喂，围裙呢？给我系上。手套呢？给我戴上。热水？怎么调出热水？洗洁精在哪里？碗里的杂物要清理干净再递给我，哎哎哎，擦得不够干净，残渣堵塞下水道怎么办？筷子洗好放哪里？应该有个滤水池啊！唉呀，你干嘛不买台洗碗机呢？还要大爷我大冷天的手洗……菜刀菜刀，递过来……”&1t;/p>
邢依珊烦不胜烦，右手拿过菜刀“刷”地递过去，楼落惊叫一声，手一挡，那菜刀就把邢依珊拿一双筷子的左手食指划出了一道口子。邢依珊出了比刚才在餐厅更加惊天动地的叫声：“你把我弄出血了！”&1t;/p>
楼落惊慌了一瞬，抓住她的食指看了看，看着渗出的一小道血痕，油嘴滑舌地说：“没事没事，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血出得少，我让它马上停止出血。”说着，把那根食指放进了自己嘴里吸吮，眼睛，极富魅惑地看着她。&1t;/p>
邢依珊愣在当场。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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