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宋班副的“三板斧”
晚上，宋小令回到家后，吃了晚饭，才开始加他们微信、手机号，并接受邀请，加入了汽修2班的微信群。&1t;/p>
群里沸反盈天，刷屏度眼花缭乱。宋小令进去后一会儿，群里突然鸦雀无声。&1t;/p>
宋小令想像着一个女人闯入男厕所的场景，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嗨，你们好，我是宋老师。”&1t;/p>
“男厕所”里的男公民们才反应过来，大家纷纷各种各样奇葩的表情表示欢迎。&1t;/p>
宋小令的微信名是很随便的“ 月亮”两字。在一堆欢迎表情后，有个学生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明亮”，并截图到群里。&1t;/p>
群里顿时一片骚乱，有骂他的，有狂笑的，有甩口头禅“哇靠！”“我艹！”有竖起大拇指的……屏幕信息跳得飞快。&1t;/p>
紧接着，有个学生了三个鼓掌的手势，然后又打了一句话：“老师，我把我的第一次啪啪啪奉献给了你。”下面马上跳出来其它人的阴笑、称赞和意味不明的话语，宋小令看得莫名其妙。&1t;/p>
宋小令看得懵了，怎么改个网名、一句正常的欢迎话，别人反应那么热烈？她朝外面喊：“珊珊，来看！”&1t;/p>
邢依珊从对面房里窜出来，脸上贴着一张面膜，双手在脸上轻拍着。&1t;/p>
宋小令说了自己的疑惑。&1t;/p>
邢依珊忽然爆出狂笑，一把扯了面膜，指着宋小令笑得前俯后仰：“我的妈呀，小令啊，你……你碰到的都是什么哈哈哈……流氓啊！哈哈哈小混蛋……”&1t;/p>
宋小令恼了：“快说！什么意思？”&1t;/p>
邢依珊好不容易抑住了笑，指点着手机屏幕说：“你叫‘月亮’，他改‘明亮’，你看，这个字比‘月’字多了什么？‘啪啪啪’，嘿嘿，我与郭宇办事的时候会出这声音，哈哈哈！”&1t;/p>
“小混蛋！”宋小令一把把手机甩到床上，恨得牙痒痒，“我一个手刀劈了他们！果然是作死的货！”&1t;/p>
邢依珊又笑，说：“那你也改名，改成‘萌’。哈哈！”&1t;/p>
宋小令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种组字的意义了，白了她一眼，虚踢了她一脚，说：“我还跟这群小流氓一个档次？我是女的，占什么便宜？”拿起手机，改了自己的昵称——“送板斧”，谐音“宋班副”。&1t;/p>
那学生也马上把名字改回火星文，其它学生又是各种笑，调侃宋小令的昵称取得好，问她上任的“三板斧”准备怎么砍。&1t;/p>
宋小令也不打听、追问肇事者是谁，加完微信后就备课去了。&1t;/p>
从此，宋小令在校除了备课、批改作业外，全部的时间都拿来与汽修2班的学生捣腾。&1t;/p>
她砍的第一“板斧”算不上板斧，是以别具一格的谈话拉近关系，打入“敌人”内部。&1t;/p>
谈话从住校生开始，再找通校生，本着“抓两头，带中间”的战略方针，先搞定《班级日志》里没有“犯事”记录的好学生或中间学生，一个个聊天，班干部也混杂在其中。&1t;/p>
早读课有迟到的学生，课堂中被任课老师赶出教室的学生，被遣送到办公室，中午午饭后、下午第四节课外活动时，张青水不在时，她就接手过来，拢着手站在办公桌边，或者带到操场边，与他拉家常，只与他说说家里的情况，了解他交往的朋友，平时最感兴趣的事。&1t;/p>
小时候，宋小令是品学兼优的正面典型，弟弟一直是父母口中的反面教材。现在，宋小令真感激家里有宋一鸿这个读职高的差生！她打了好多次电话给宋一鸿，把他读小学、读职高时的一切，查了个底朝天，还要他把他同学的琐事都挖出来分享，以补充自己的谈话素材。&1t;/p>
谈话中，她就把弟弟宋一鸿的糗事、趣事、学习及现在的工作情况，深度挖掘，根据每一个学生所说的题材，抽一两件来细说，细细碎碎地讲自己的感受、想法。&1t;/p>
等谈了三分之二时，班里人人都知道了她的弟弟是职高前辈，与他们一样也是差生起家，现在有十多万的年收入，汽车油钱、保险甚至接待烟酒都在公司报销，激起了大部分学生的认同与向往——原来，职高生只要有一技之长，挣钱可能比名校本科生还要多得多。&1t;/p>
学生们相互间试探了谈话内容，现绝大部分都是独一无二的，只对这个学生说过。学生被这种独特的信任所打动。慢慢地，宋小令喊人时怪叫的人少了，反而有些眼巴巴地希望自己能轮到谈话，午饭后与下午课外活动时，留连在教室里，等着被叫到。&1t;/p>
宋小令不再自己到班级去叫人，而是看到谁就叫他去帮忙叫。教室里卫生没搞干净，扫把乱飞，她随口叫人整理一下，学生会乐颠颠地去做。她还经常差遣学生去做，像打饭、给钱打饭卡、帮老师打水、灌一下热水瓶、办公室里扫地等等。&1t;/p>
让学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是剥削，而是信任、亲近，这是她从李琛那里学到的技巧。她明显地感觉到有些学生爱粘她了，时不时地聚到她办公室，问有什么事要帮忙，然后七拉八扯地问东问西。当然，她均匀地“使用劳动力”，不让个别学生成为“心腹”“内应”而造成学生之间的矛盾。&1t;/p>
但是学生的犯错不可避免，早上迟到、不穿校服，上课讲话、打瞌睡，熄灯后吵闹、打手电、翻墙外出上网打游戏、与女生班似是而非的摩擦……虽然有些减少，但还是数量可观。&1t;/p>
宋小令砍下来的第二“板斧”好歹像样点。&1t;/p>
她针对学生们写个请假条都狗屁不通、错别字连篇、字写得像蜘蛛爬过的情况，明了犯错的惩罚措施：每次学生犯错被扣分，得交一份5oo字的手写检查报告，第一部分写经过，第二部分写认识，第三部分写打算，编号存档，将举办一个“检查报告集中展览会”——给父母看，给同学看。&1t;/p>
宋小令坏笑着高度评价了自己的第二“板斧”：“一者检讨书历史悠久，起源于皇帝的‘罪己诏’，是集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三大文体于一身的绝妙文章，你只要写一篇，就相当于写三篇习作，故而全方位提高你们的写作水平，免得出去坏了本师座名声；二者练习书法，写情书时提高你的印象分；三者，我不会动不动叫家长，但是你不想写报告，或者犯错情节严重，我只能约见贵父母，或者家访，所以此举可大大提高家校联系频率；四者，展览会可以让同学迅认清你是不是个说话算数的好男人哦！”&1t;/p>
这杀手锏一出，学生哗然，吵吵嚷嚷半天，最后还是熄火。&1t;/p>
打一记，送颗糖，宋小令的第三“板斧”是温柔一刀。&1t;/p>
她向学校里书法很好的葛老师讨了一幅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简单装裱后，挂在教室两侧墙上，并给学生讲了这两个故事。&1t;/p>
她又买了绿色贴纸，自己打好铅笔底影后，剪出了“好男儿，决不做差生！”几个大字，贴在教室后墙上。左边标题是“我的名言”，右边是“我的诺言”，让学生思考一天，每人上交自己的两句话并署名，剪下来整齐地拼贴在两张纸上。&1t;/p>
有些学生很羞赧，吭哧了半天才上交了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两句话；有的练了很多遍，才交上最满意的那几个字；有的学生不敢交，被宋小令催逼后才交上来，看到已经贴上去的同学很用心，又要了回去再写。&1t;/p>
“我的名言”写出了学生的期望与理想，“我的诺言”实实在在地把承诺白纸黑字地落到了墙上，比罚写检查更有用。&1t;/p>
“三板斧”招式演过，“有效降低了案率”。&1t;/p>
有天下午第二节课时，宋小令没课。几个老师一边批改作业，一边议论自己的学生。&1t;/p>
李琛重重拍了一下作业说：“真是活不下去了！作业都做什么呀，抄都抄不好，有些人抄都懒得抄！”&1t;/p>
张青水拍拍额头：“他们有理由得很，我班的王强，说没笔，给了他笔，他又说没书。问他书哪里去了，他嘿嘿嘿说不知道。许乐也是，数学作业基本不交的。逼得急了，拿钟声的抄一遍，交上来。”&1t;/p>
胡欢说：“我班昨晚有学生翻墙出去通宵上网打游戏去了，今天早上回来时被宿管老师逮住，这是该同学本学期第三次爬墙。如果允许体罚，我，手执三尺戒尺，把他的手掌拗在桌边，猛烈而快意地抽他三下，痛得他哭爹喊娘！”&1t;/p>
宋小令说：“错，应该打脚底心。”&1t;/p>
胡欢大笑。&1t;/p>
办公室里另一个女老师接着长叹：“唉呀，我今天早上收到学生会生活部四张扣分小纸条呢！恨不得——”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指甲顶在一起，咬牙切齿地说：“拧一把他们最软的那块肉！掐住，再转一圈！”&1t;/p>
坐老虎凳、灌辣椒水，连晚清十大恶刑都被深恶痛绝的老师搬出来想象着宣泄。&1t;/p>
胡欢随口问宋小令：“下盘棋？”&1t;/p>
宋小令当即愉快地点头。&1t;/p>
两人摆下了军棋，头对着头，趴在桌子上开始厮杀。第一盘宋小令大赢，兴致勃勃地拉着胡欢再下。&1t;/p>
第二盘接近尾声时，胡老师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一问：“下棋啊，这么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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