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阴一把
第二天下午，宋小令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昨晚邢依珊和郭宇各自回了两处的家，邢依珊嚷着今天就要去做人流，好不容易被她劝下来，答应等她放假时再去。而中午她打电话给郭宇解释时，他既不接电话，也强硬地不再出现在这边，两人开始了第一次冷战。怎么才能让他们重归于好呢？她苦恼地拧紧了眉头。&1t;/p>
这时，冲进来一个学生，朝她喊道：“宋老师，胡应琦和潘安群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1t;/p>
张青水不在，宋小令拔腿就往教室里奔。&1t;/p>
教室里桌椅歪斜，书簿遍地，胡应琦和潘安群正扭成一团，脸上已有挂彩，衣服扯得皱巴巴地。周小松帮着潘安群，抽冷丁就朝胡应琦踹一脚、捣一拳过去，阴得很。&1t;/p>
许乐站在旁边乐不可支地拍着桌子，王强“嗬嗬”怪叫，兴奋得手舞足蹈。钟声在劝架，拉开一个，另一个马上冲上来塞拳头，其它同学或观战或喝彩或拉偏架，乱成一窝。&1t;/p>
宋小令走上去，一把拉开正冲上去踢人的胡应琦，自己往他身前一站。周小松想绕过宋小令踹胡应琦一脚，不想正踢在了宋小令的右腿上。宋小令大叫一声“唉哟”，蹲下身，抱住了小腿，龇牙咧嘴、痛苦不堪地把五官扭在了一起。&1t;/p>
双方立即罢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诩“跆拳道黑带二段”的宋小令，揉着腿痛苦地叫唤。&1t;/p>
周小松侧踢一脚时，用力不大，踢得又有点偏。但宋小令可抓住了这个契机，呻吟了几声后，缓缓地站起身来，眉头继续拧着，对打架的三个人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到办公室去吧。钟声，你带几个同学把教室整理一下。”&1t;/p>
宋小令带着三个垂头丧气的男生，一瘸一拐、慢吞吞地回到了办公室，坐下后，揉着小腿，做出一副极痛苦地神色。周小松紧张地盯着她，一眨不眨。&1t;/p>
宋小令做足了戏，喝了一口水，才舒一下眉头，问：“怎么回事？两打一？潘安群你先说。”&1t;/p>
潘安群马上把惶恐不安换成怒不可遏：“他把我和周小松的自行车座垫都划了两个大十字！”&1t;/p>
“不是我划的！”胡应琦回嘴。&1t;/p>
“就是你划的！”周小松也醒过神来。&1t;/p>
“有什么证据吗？”宋小令皱着眉问潘安群。&1t;/p>
“他一直跟我们有仇的，这次是报复。我自行车很贵的，划成这样还怎么骑？赔给我！老师，还要处分他！”潘安群巧妙地转移了视点。&1t;/p>
“说话要有依据，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仇有什么恨，这次肯定要先查清是谁划的再处理。”宋小令拉回原题，再次揪住“证据”不放：“你们看见胡应琦划的？几时看见的？他用什么划的？用刀吗？刀在哪里？”&1t;/p>
周小松说：“我们没亲眼看见。但我们知道肯定是他划的。”&1t;/p>
“既然没有证据，那你们先回去，先让我查一查好吧？查清楚了会处理的。再说，要处理的话，你们这样打架，还打伤了我，恐怕也要一起处理。”&1t;/p>
两人对看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再恨恨地瞪了胡应琦一眼，才嘀咕着走了。&1t;/p>
宋小令带着胡应琦往停车棚走。路上，她随意地问了一声：“早上上学时你跟他俩同时进校门的吗？”&1t;/p>
“不是，我早就来了。我真的没有划车子。”胡应琦赶紧撇清。&1t;/p>
宋小令不置可否，叫胡应琦把他们的自行车找出来。胡应琦想也没想，走出十多米后，就指着两辆停一起的自行车说：“喏，就这两辆。”&1t;/p>
宋小令看到两辆看起来很新很时髦的自行车坐凳上，都被刀子斜打着个“x”，确实很可惜。看看左右没人，对胡应琦说：“胡应琦，这一千多辆自行车，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自行车放这里？”&1t;/p>
胡应琦怔住了：“我早上……中午……”&1t;/p>
“你早上说比他们来得早，不可能看到他们的车子停在哪里。中午你来过？”宋小令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说实话吧，现在只有我们俩。”&1t;/p>
“我没划车……”胡应琦语气低下去了，但还是不肯承认。&1t;/p>
宋小令把胡应琦带回了办公室，自己来到教室，找到胡应琦的书包拎回了办公室，当着他的面，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一把水果刀赫然在目。&1t;/p>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你划的吧？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是不是你划的？”宋小令抬高声音问。&1t;/p>
“是我划的又怎么样？！他们骂我女朋友，嘲笑我女朋友，还搞到学生处去，害得她被学生处老师骂，他们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胡应琦梗着脖子喊了出来。&1t;/p>
“你女朋友？谁啊？”&1t;/p>
“冯琦。”&1t;/p>
哦，就是那天在学生处看到的奇葩女——脚上戳橡皮的圆规。宋小令差点笑出来：“你有女朋友的事，我暂且不追究。现在这件事你看怎么收场？我把在你包里搜出刀子的事告诉潘安群和周小松，你们还有架好打吧？两打一，你可能要被打到医院里去。”&1t;/p>
“宋……老师，你能不能……不告诉他们？”&1t;/p>
“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我还真看不起你，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1t;/p>
“看不起就看不起！反正我一直被别人看不起！他们还看不起我妈！”胡应琦犟了两句，忽然流下了眼泪。&1t;/p>
宋小令惊了惊，看看办公室没人，把前后两个门全部关了起来。等胡应琦平静下来，问清楚了原因。&1t;/p>
原来他是单亲家庭，他妈没有正经工作，只得在一些不正经的男人身上找钱，惹得那些男人的老婆打上门来吵。潘安群与周小松初中时是他同学，经常以此取笑、羞辱他，现在又说他又找了个像他妈一样的女朋友，胡应琦这次旧恨新仇一起算。&1t;/p>
宋小令无语以对。&1t;/p>
静默了一会儿，宋小令对胡应琦说：“老师很理解你。你妈走到这一步，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吧，也都是为了你。这些事不是你现在能解决的。我觉得最好的出路就是你高中毕业后能自强自立，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还养活你妈，这样才能永远地摆脱现在的痛苦，对不对？&1t;/p>
“刚才我说看不起你，不是看不起你的家庭或者你的妈妈，而是看不起你对今天这件事的处理办法，和有矛盾的同学的处理办法。以怨报怨，让你痛快了吗？没有吧？你现在阴了人家一把，架不住他们以后阴你一把，你要报仇都没地方说理去，对不对？&1t;/p>
“既然这事做下了，还是承担后果吧！我与他们谈谈，调解一下，你把车座垫赔了，大家把这件事揭过去，行不行？”&1t;/p>
胡应琦红着眼睛呆了半天，点了点头。&1t;/p>
宋小令又到教室找了潘安群与周小松，把他们几年来对胡应琦做的事提了个梗概，说：&1t;/p>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侮辱别人的父母、女朋友，还不如打场架来得爽气，像个男人。既然胡应琦承认了错误，赔偿了损失，那么你俩也应该向胡应琦认个错，这事就此结束。&1t;/p>
“如果你俩要求处理胡应琦，那么今天打架及打伤我的事，我也不藏着包着了，咱们一起上报学生处处理。&1t;/p>
“噢哟，刚才走了几步，我这腿现在好像更痛了！明天我看看情况，如果肿起来了，可能还要到医院拍个片子，请周小松的父母来商量一下赔偿问题。”&1t;/p>
宋小令侧着腰，一脸痛苦地揉着腿。周小松焦急地碰碰潘安群，低声说：“处分他就算了吧？他道歉，赔钱，我们也道歉。”&1t;/p>
潘安群瞟了宋小令一眼，同意了。&1t;/p>
宋小令把他俩带到办公室，互相道歉后，商量赔偿的事。&1t;/p>
潘安群正要说话，周小松狡猾地捅了他一下，抢先说道：“宋老师，我们这两辆自行车都是名牌，日本的猛犸王，买来就要五千多一辆，坐垫要专门配的，要五百多一个。”&1t;/p>
胡应琦脸白了一白，马上接口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只有两百元。”&1t;/p>
宋小令想起胡应琦的家境，叹了一口气，拿出钱包，掏出一千元钱递给周小松说：“胡应琦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我替他付，这些你们先拿去吧。”&1t;/p>
胡应琦急切地喊了声：“宋老师……”&1t;/p>
潘安群迟疑了一下，周小松朝胡应琦瞪了一眼，忙忙接过钱揣在裤袋里，又捅了潘安群一下，准备撤退。&1t;/p>
宋小令整理了提包，叫他们也拿上书包，说：“打个电话跟父母说一下，今晚我请客，咱们到门口小店搓一顿，一饭泯恩仇吧。”&1t;/p>
三个学生的眼神立即活泛了起来，开心地笑。&1t;/p>
一餐饭吃完，宋小令觉得自己软硬兼施下他们不得已的道歉，也变成了真诚的握手言和，三个人“宋老师”叫得比任何时候都亲热。目送他们推着自行车离开，她拂了拂短，心情愉悦地往公交车站走去。&1t;/p>
“哧”地一声轻响，一辆灰色的奥迪车停在她身侧，无声滑下的车窗里传出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宋小令，上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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