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烟水相忘 （一）

人间四月，那是个美好的时候，无论生死之间的一个美好时候，但是，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洱海之滨，烟雨楼上，他的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了昔日看着她时那飘渺迷离的混沌眼神，他只将她当成是堕落凡尘的一朵瑶池仙葩那样的爱着她吗？几世烟雨，几世轮回，洱海之畔的烟水阁里，极尽奢华，雕梁画栋，亭台轩榭，如霜似水，在阳光下，比天地冷清，在月光下，比烟花寂寞，她寂寞的在似水的轩榭之间临渊而立，任凭月光婉转，如霜似水的温柔倾泻在她身上，她在月光下淡淡的落下一颗眼泪，烟水有爱，天地无情，但是，她的脸上为什么有泪，人世间第一次为了一朵琼花的凋落而潸然滑落的第一颗眼泪，她在泪眼蒙蒙中仿佛又已经看见义母仙袂飘飘的绝美容颜，直到及近了，才现，原来不是。&1t;/p>

        一个年轻的侍卫在如水的月光下悄然的站定在她的身边，“男人的前途很重要的，”他在水边温柔的递给她一方如水的丝绦，她一眼看见那方丝绦上淡然飘逸的临摹着义母生前最美丽的一剪身影，一世容颜，原来是刚刚才用阁中的几颗花瓣和着墨迹渲染成的，她淡淡的有些吃惊，“没想到还仅仅是个侍卫，对一个女人的心思，已经了如指掌到这个地步了。”她说。&1t;/p>

        说完，她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戎装，看了看他的轮廓，“小姐从前经常涉身俗世吗？”她在泪眼中温柔的听见他问。&1t;/p>

        “没有，”她淡淡的摇头，“俗世太嘈杂了，我喜欢安静。”&1t;/p>

        “江湖中人都喜欢安静，”他说，“所以你不知道，荣华富贵对一个俗世男人，到底有多重要。”&1t;/p>

        “很重要吗？”她问，“其实只是对义父才很重要而已，因为他是南诏国中的王爷。”&1t;/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说，“皇上让他当王爷，他才是王爷，所以，”他低下头微微的冷笑，“他不敢抗旨。”他说，“其实王爷和乞丐，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小姐，不是王爷他薄情寡义，是君命难违，小姐。”他在月光下淡淡的抬起眼睫，在如水的眼神中轻盈寂寞的看着她说，&1t;/p>

        说完，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淡淡的抚摩着她，抚摩着她逝水的眼睛，抚摩着她如霜的额头，他怜惜的挥手为她揩拭去她脸上的眼泪，为她那个骄傲的义父和凄惨的义母而潸然流落在脸颊上的任何一颗眼泪，她的义父在当今皇上的旨意下一条白绫赐死了她的义母，然后，准备迎娶皇帝的一个妹妹，紫阳公主进门，那样残忍而又决绝的悲剧就这样在她澈水的眼睛里生和结束，天地之间，烟波绿柳，花落花开，红尘寂寞，自从义母离去以后，如今，花开花落的琼花树下，却只有他，一个不相干的带刀侍卫，在琼花瓣里静静的抚摩着她的伤心，在蕾丝巾里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泪，那是她自从来到这个人世以后潸然落下的第一颗眼泪，她的义母死去时是那样的伤心，被义父背叛时又是那样的绝望，其实，没有人真的看见她的义父义母，他们恋爱过，那个男人他其实没爱过她，他知道，因为他已经不可以，一个王爷怎么有资格随便去爱一个女人。&1t;/p>

        只是，爱过了又能怎样？他轻轻的伸出手来，从她的指间黯然接过那方染墨的丝绦，挥手将它丢进风里，用内力将它震碎成红尘碎片，纷纷扰扰的在亭台之间随风堕落，爱过了，又能怎样，他在琼花瓣里黯然的看着她伤心，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痴情自古空余恨，那个如今已经是身在浮图山下的痴情女子，回前生，是不是也已经对这个烟火人间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柔弱绝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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