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恒河之沙 （四）

翌日，烟波飘渺的洱海之畔，沧山之颠。&1t;/p>

        任晚风吹拂，任流云四散，任日月轮回，任四季逝去，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十二万三千年了，他微微的低头向洱海中看了看她，——她的幻影，看了看她幻影中的眼神，看了看淡青的天空上那一切都已经倒影在她的眼神里的世界上最稀有的颜色，无疑，那颜色里也倒影着他，倒影着他的眼神，和他的生命，还有，他的记忆，十二万三千年前和十二万三千年后的一切的对天地之间的这个世界最温柔如水的斑驳记忆，在记忆中，他曾经爱过她，而且是不止一次，只是，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次一次的在琼花树下轻轻的将唇齿抵在她的额间，然后才终于决定爱她，不管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又要去到何方，多少次以为，他已经把她给忘了，彻底忘了，但是，第一次在记忆中将她忘记的时候，那已经是多久以前了？时间对一个世外人原来也可以过去的是那样的飞快，亿万年的时间过去了，南诏昔日的洱海之畔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凡花残褪，琼花待开，只有那烟波上的绿柳还是那样的苍绿，它们如今还是那样清风拂面的荡漾在洱海之畔的十里长堤上，看着让人伤心，也让人寂寞。&1t;/p>

        洛水于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两滴秋水在他的眼睫里横波侧目般的轻轻滑落，他低下头来看了一看，看了一看手心里的那一把寒气森森，宛若一泓秋水般的三生宝剑，他在宝剑中看见自己的影子，风光霁月，恍若世外神仙，只是，神仙是不知愁的，而他却知道，因为他现在，已经身在人间，来过人间才知什么是恨，只是，恨过了，却永远也不能让人看见，爱过了，也永远不能让人知道。&1t;/p>

        然而如果天地万物，原本真的就只是一段孽缘，他今生又何必一定要来到这里，浮云的繁华人世万水千山，他在千山万水中像一阵风一样温柔而又凛冽的淡然驻身在沧山顶上，远处的洱海之畔，几处飘渺而又温馨的人间渔火，星星点点的，沾染着人间四季中最宁静的颜色，原来人间四季都有颜色，有这世界上最斑斓灿烂的人间烟火的颜色，只是直到今天，才突然之间被他偶然的现，他忍不住在沧山上将自己的衣衫轻飘飘的向自己的身体上紧紧裹了一裹，他第一次感觉到寒冷，在他驻身的地方，他第一次感觉到已经是人间之外的第一缕寒风，轻轻的自淡青的天空上吹来，吹动着他堕云的鬓角，吹动着他坚忍的轮廓，他在坚忍中轻轻的抬头，温柔如水的轻轻的抬头，他抬头看见几朵如水的梨花，在晚风中云淡风清的随风堕落，堕落在他的身上，堕落在他的鬓边，原来又已经是人间四月，又已经是梨花盛开，生命中最不应该的一切在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帝子，”他在蠢动中淡淡的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十二万三千年间最温柔如水的声音。&1t;/p>

        “嗯，你来啦，”他轻轻的回过头来，“很恨我吗？”他问他，“天下人都知道当年是我和父皇联手陷害你。”&1t;/p>

        “帝子一片苦心，炽雪永世不忘，”他说，“但是，请帝子尽可放心，炽雪今世，不会逆天。”&1t;/p>

        “嗯，大地魔界之中，只有你不会怀疑我说的话，炽雪，”他说，“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全都告诉给你。”&1t;/p>

        “帝子不用说了，炽雪明白，”他说，“帝子放心，炽雪既然誓不会逆天，自然不会再去回往事。”&1t;/p>

        “不，你想不起来的炽雪，我没解封你的记忆，其实这样对你是最好的，炽雪，什么都知道，却想不起来，如果可以，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永不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1t;/p>

        “帝子难道还在想着帝女？”炽雪深深无奈的摇着头说，“为何如此，帝子？”他问，“帝子难道不知，你与帝女本是同根同源，双莲并蒂。”&1t;/p>

        “很愚蠢是吗？”他问他，“天庭里的人都知道，她无论何时，都是帝女，我的妹妹。”&1t;/p>

        “那为什么？帝子，难道帝子你……”&1t;/p>

        “但是炽雪，你自然是已经不记得了，她，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妹妹，”洛水的心忍不住在烟波里风光霁月的深深颤了一颤，只是很快，又已经被他深深的给葬在心里。&1t;/p>

        “你其实本该是知道的，她不是天帝之女，”他回眸之间恍然如是的看着他说，“当年天地初开之时，支撑天地的本是一根顶天立地的乾坤神柱，后来不知何故，乾坤柱突然崩裂，致使天地逆转，生灵涂炭，当时还是天庭主宰的天神东皇邀请父皇联手，各自献出自己的五成真力化生成八根擎天支柱，一举支撑住天地，总算及时阻止了天地逆转，拯救了这尘世上的生灵万物，后来，日久年深，时光流逝，这八根极柱就渐渐的随风化成人间的八座仙山，分别是太和，太乙，太华，点沧，天柱，峨嵋，九华和阴阳交界的浮图仙山，后来父皇与东皇争位，因为父皇在支撑天地时施了诡计，让东皇损失了九成功力，而自己仅仅损失一成，所以鏖战千年之后，父皇代替东皇登上了天庭帝位，之后为了使东皇不敢轻举妄动，才决定收养下东皇遗落在天庭中的女儿，帝女浮萍。”&1t;/p>

        “但是，父皇知道，留着她日后终究会是大患，所以后来，离恨天上陡生变故的时候，父皇他就借口天书被盗而将她禁闭宫中十二万三千余年。其实他是想永远禁闭着她的，”他说，“即使已经找到天书。”&1t;/p>

        “嗯，原来是这样，”炽雪听了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帝子现在打算怎样，就这样在人间陪着帝女，永不再回天庭了？”他说。&1t;/p>

        “嗯，暂时不会，既然十二万三千年都已经等过了，”洛水突然之间抬起头来微微笑笑，“那再多等上几日，又有何妨，而且那个在背后利用曼陀的人，我也必须要在人间好好探查探查，”他淡淡微笑的看着他说。&1t;/p>

        说完，他淡淡的回眸，人间四月，绿水如烟，洱海之滨，沧山之畔，不变的四季轮回，不变的风流云散，烟水两忘，天地无情，但是，果真是那么无情吗？一念之间而已，她真的看透他了吗？其实看不透的，缘来缘去，连凡人都不必如此执著，更何况是帝子，她总会看透他的，只要多给她一些时间，一些永远也不会过去的尘世外的时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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