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交刃
熟悉的练兵操伐之声，响彻鬼门八营。&1t;/p>
此时，相距煌都之乱，一众“功臣”归来，已是一月之久。&1t;/p>
蝶雨唤心静静的坐在鬼酒营的客房窗沿，他知道一切即将开始，也即将结束。各地江湖门派，半月之后便会同至鬼门“兴师问罪”。&1t;/p>
然而此刻，这面若玉雕的郎中，最为担心，便是那满心仇恨的“兄长”，公上信。他知道这公上一族的后裔，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公上信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令得一众花谷草庐的弟子，“万劫不复”。&1t;/p>
鬼酒营的演武场上，此时站着两个人。一人布衣在身，颈裹赤色长巾。一人花谷束衣，短蓬松。&1t;/p>
欧阳清风与铁千魂，自从伤势见好以来，便是每日都要在这武斗场上，“切磋”一番。他们都知道，秦聂百日大宴将至，一场大战自然也不会太远。二人虽都算，性格活跃，偶尔轻浮的人，但这个时候，风魂之间，已是毫不懈怠。&1t;/p>
欧正阳静静的躺在病榻上，看着自己的小师弟，蝶雨唤心。他遥望着远方，相比当初从花谷入得凡世，唤心此时显然已是老成了许多，却也更加的“寡言”。&1t;/p>
在这小师弟的身上，欧正阳看到的，是“弟弟”的成长，和隐约的变化。唤心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镇定之余，带着一份光彩。那曾经清澈的眼神，现在也似乎不再那样的“纯洁”。&1t;/p>
“唤心，还有半月，就是鬼门少主的百日宴。到时候，一切水落石出，师父的公道，相比也可讨回。”&1t;/p>
“师父的公道，唤心以为，暂且不言。”&1t;/p>
“什么？”&1t;/p>
正阳望着师弟，见弟子依然遥望窗外，话声冰冷，已是不再似如从前这般稚嫩。他不明白师弟的意思，但也不愿去往坏处思量。&1t;/p>
“师父是公上信杀的，江湖各派的家老要人，都是公上信杀的。这点，不容置疑。但他还有后棋，绝对不止挑唆各门派，进攻鬼门如此简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清楚鬼门的处境。绝非急于，为师父讨要公道。”&1t;/p>
“可是...”&1t;/p>
“唤心知道，师兄的意思是，鬼门的事，与我等并无太多关联。但是，像公上信这样的人，其心之险恶，与那白面戏子而言，远胜。我等三人处境，已是既尴尬又危险，从此时起。”&1t;/p>
“这...何以见得。”&1t;/p>
“听叶军师所言，戏子临败之际，曾说自己是公上信的人，楚星源也是。”&1t;/p>
“这不过是他的离间之词，楚将军他...”&1t;/p>
“如果是真的呢？！”&1t;/p>
唤心此时话声渐重，竟是令得这师兄心中一沉。他不知道这师弟何时变得如此“盛气凌人”，何时如此激进，随意打断自己的话，就连语气也是越沉重。回想昨日，这花谷小郎，也没有如此的“犀利”。&1t;/p>
“如果像楚星源这样无欲无求，一身刀枪不入的人，都可以被公上信笼络，那么其他人呢？如果鬼门，现在已经只是一个空壳子了呢？！”&1t;/p>
“这！！”&1t;/p>
正阳闻声，此时那心中的沉甸，已是化作惊讶。唤心之智，自幼便是胜过药王草庐的两位师兄，对于这件事情，欧正阳是知道的。但是，如此大胆的想法，恐怕就是那鬼门天狐，都未必会有如此的推测。&1t;/p>
“唤心！你想说什么？”&1t;/p>
“如今，江湖各派，无一不想分得鬼门的好处。若鬼门之内，真的已是空空如也。那么...我们也可...”&1t;/p>
“唤心！话尽于此！我等花谷一脉，不做如此乘人之危的事。”&1t;/p>
“那么大师兄，你是想与天下人为敌么？”&1t;/p>
“这不像你！”&1t;/p>
“唤心没事。唤心只想是把事情看的更透，仅此而已。”&1t;/p>
“你又在学谁？！还是你学那戏子，学疯了？”&1t;/p>
“戏子之辈，与唤心不可同论。望师兄，言辞谨慎。”&1t;/p>
“你！！”&1t;/p>
蝶雨唤心的话声依然冰冷，在欧正阳看来，这眼前与自己说话的，好似另一个“公上信”，话声冷道，面无神情，冰若寒霜。其双目之中，此时一道金晕而过，如若换了一颗人心。&1t;/p>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究竟想要如何？帮公上信？！为你公上一族复仇？！”&1t;/p>
“不，公上一族已经去了，现在应该是我花谷的天下！我药王草庐的天下！”&1t;/p>
“把话说清楚！！”&1t;/p>
“现在，天下江湖，五分而立，若是鬼门一败，各派分得好处，那么便是四分之势。但，如果能够凭借此次良机，将鬼门一并收入花谷门下，那这江湖就是花谷的。只要我们足够强盛，即便国廷军部也未必...”&1t;/p>
“放肆！蝶雨唤心！难道你还想造反叛国不成！！”&1t;/p>
正阳此时猛然起身，落地而站，他依然还是那根顶天的大柱，全身散着赫然的正气。欧正阳看着蝶雨唤心，口中一喝，如若恩师再显。&1t;/p>
“师兄莫要激动，唤心方才说的话，并非我之本意。我只是，想借公上信的思事之风，将我们的处境考量清楚...”&1t;/p>
蝶雨唤心冷冷一道，当即步下窗沿，立于师兄身前，双手作辑，鞠躬行礼。如此一来，也是令得欧正阳，一头雾水，甚至一脸尴尬，他不知道这师弟到底想说什么，更不知道这公上家的后人，是不是真的个个野心勃勃。&1t;/p>
煌都一役，众人已是皆知这花谷小郎，可化他人之心，以他人思绪，行事考量。但如果有一天这蝶雨唤心，再也“回不来”，甚至成了那野心勃勃的公上之后。对于如此的情景，欧正阳应当如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1t;/p>
“唤心，你若再以如此化心变脸之法思事，可否预先告知我等？你这样，师兄真的很担心...”&1t;/p>
“让师兄受惊了，唤心方才遥望远方，心中一念，无意化作恶信之心，并非本意。”&1t;/p>
“... ...”&1t;/p>
“但是，唤心方才所言，也同样是天下各派之所想。望大师兄，好生思量。”&1t;/p>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鬼门真的是...”&1t;/p>
正阳闻得唤心之言，再看这年弱的师弟，一双清澈的仙眸，已然一如既往，便也心中一定。&1t;/p>
对于欧正阳而言，只要这“野心”不是师弟本心的意思，那么一切便也不再变得那么重要。此刻欧正阳，说话之间，四周稍稍一探，四下无人置于，便又轻声道。&1t;/p>
“如果鬼门真的是一具空壳，那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天下为敌，粉身碎骨以护鬼门周全。要么乘势夺下鬼门，以壮我花谷之风。是否？”&1t;/p>
“是。与其让别人夺下鬼门，还不如我花谷亲为。要知道，不论是谁，坐上了鬼王的宝座，以后都会是我们的敌人。没有万一。”&1t;/p>
“嗯...”&1t;/p>
欧正阳听着师弟的话，也是自知这一切，不过只是唤心凭借公上信的性情，所猜测。鬼门“空壳”一事，还没坐实之前，也不可轻易断论。但如果，师弟的猜疑是真的，那么此时立于鬼门的花谷三人，便是进退两难，身于险境。&1t;/p>
“我们三人，乃是花谷药王施圣德的关门弟子。师训之风，即便恩师已故，也是绝不可忘矣。我们不可乘人之危，更不可让公上信此等恶人得逞，遂了他的意。师父的公道，我们一定要讨回来，相信千魂亦是如此！所以唤心，你的利益之说，日后莫要再提！”&1t;/p>
“既然大师兄决意，不从二中选一。那便...容我再思吧。”&1t;/p>
“你可以去寻叶军师，一同思量。”&1t;/p>
“不可。唤心此刻所思之对策，必是先保我一众花谷三人。而叶军师所想之策，绝不会将我等三人，置于第一。换而言之，我们与叶军师暂且不可走的太近。”&1t;/p>
“... ...”&1t;/p>
欧正阳看着蝶雨唤心，双目隐隐约约，泛着金色的淡晕。他相信这师弟，人如其名，以人心为重，更不会对不起恩师的教诲。即便其口中所言，“野心”之说，的确不无道理，欧正阳也是绝对不会同意。&1t;/p>
身为药王草庐的大弟子，欧正阳不会让任何一个师弟偏离正道，更不允许这蝶雨唤心，变成另一个，“公上信”。&1t;/p>
... ...&1t;/p>
鬼王殿上，叶天心立于秦摄渊的身旁，窃窃私语。女子羽扇遮面，神情严肃，若说是如临大敌，确也毫不为过。&1t;/p>
秦摄渊听着天狐之言，也是老眼轻睁。那一头的华，稀碎的皱纹，无一不在诉说着鬼王的年迈。&1t;/p>
三月之前，年过六旬的秦摄渊喜得一子，名为秦聂。鬼王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老来得子”的喜悦，反倒是觉得自己，好似得了一个“包袱”。背着这个“包袱”，秦摄渊便再也不可尽情挥洒自己的“怨恨”，他要守好这片国土，守好这个“鬼门”。&1t;/p>
鬼门，是秦摄渊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得以建立的门派。近三十年来，鬼王从来没有懈怠过自己的“职责”。他从不言辞解释，举着鬼门的旗号，率领八将灭尽一切道貌岸然，所谓名门正道的贼子。对于山贼匪类，秦摄渊更是毫不留情，不论是否弃械，鬼王一并斩杀，甚至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放过。&1t;/p>
“蝶雨唤心，可化他人心智，可修所见之功法。是吗？”&1t;/p>
“天心虽不懂武功，但亲眼所见，望主公思量。”&1t;/p>
“此子若有这般才能，日后若是为敌，必成大患。且知他心向如何？”&1t;/p>
“以天心之见，此子心向正道，与那戏子可谓以命相搏。”&1t;/p>
“戏子是公上信的人？”&1t;/p>
“是。”&1t;/p>
“... ...”&1t;/p>
鬼王话声一过，便是低头思虑。现在，他有很多事情想做，却又如此“迫不及待”。人过六旬，早已有心无力，若再不寻出“公上伽罗”的所在，恐怕这秦摄渊便无力再战。&1t;/p>
“公上伽罗，此患为大。唤心小郎，暂且不言。天心，各派动向如何？”&1t;/p>
“禀主公~据信部探卒所报。仙舞阁此行六十余人，行车而来，预计四五日后便可抵达天海。”&1t;/p>
“仙舞女子，不足为惧。”&1t;/p>
“但此行，还有一个僧人陪同。疑似孔府四狂...”&1t;/p>
天心话声未落，鬼王便是稍稍侧，正面而对。此刻，秦摄渊不禁想起当初，天心一行从那煌都归来的样子，皆是重伤在身。就连那刀枪不入的楚星源，都是断臂于胸前，满身鬼佛妖文，忽隐忽现。&1t;/p>
“杀人僧，柳昂？”&1t;/p>
“天心不识，楚将军应该认得，稍后便去一问。”&1t;/p>
“不用打扰他了。其余门派如何？”&1t;/p>
“花谷王进常亲赴，已率领一众花谷弟子前来，后日便会到。胜天门与天道阁....”&1t;/p>
“说吧。”&1t;/p>
“听探卒报，此天门道阁二人疑似在那煌都东门之外交手，现在双双昏迷。”&1t;/p>
“人呢？”&1t;/p>
“正在由信部护运，已在送来的路上。”&1t;/p>
“方才你说，二人？”&1t;/p>
“嗯，二人。现场还有三个天门弟子的尸身，死状凄惨，不像天道所为。”&1t;/p>
“哼~”&1t;/p>
鬼王此刻轻轻一叹。秦摄渊虽然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想来这天道阁与胜天门，还未抵达天海鬼门，便已是两兵相残，鬼王不禁心中冷笑。&1t;/p>
“天心，你如何打算？”&1t;/p>
天狐闻声淡淡一笑。她知道四派群起鬼门，皆是那公上信挑唆。然而现在，除了仙舞阁与花谷之外，其他两派皆是派出孤子，仅仅十人不到。想到此处，叶天心自然心中暗讽，她甚至想过亲临鬼剑营，羞辱信将一番。&1t;/p>
“禀主公，天心以为。若无，江湖众多家老被斩一事，此次少主大宴，各派定是赏脸。但现在，信之所为，看似挑唆，但也无疑，令得我鬼门声势浩大。胜天门向来凌人，此次只派弟子熙攘，恐怕也是最多派了一众胆大妄为的门生，来我鬼门小闹，以展姿态。而天道阁，则更是道家之身，看破信之小谋，不想趟这浑水。”&1t;/p>
“所以，我们这次要应付的，是仙舞阁和花谷？”&1t;/p>
“没错，但花谷已有三位使者常住我派。他们可以为我们解释清楚，已然不是什么大事。”&1t;/p>
“那如此一来，就只有仙舞阁了么？”&1t;/p>
“天心以为...是。”&1t;/p>
“可笑至极！公上信自以为谋略盖天，难道仅仅如此？”&1t;/p>
鬼王此时，话音之中带着轻藐。想那公上信大费周折，诛杀一众江湖门派家老，却只换来区区仙舞一众，六十余人。如此一来，对于鬼门而言，便已是毫无畏惧可言。&1t;/p>
“主公，不可小觑。四大门派虽然，所到门弟不多。但还有许多中小势力，他们倒是带了许多人赴宴。”&1t;/p>
“说来听听。”&1t;/p>
“五道门，两百门众。煞狼帮，三百。环刀会，一百。”&1t;/p>
“没了？”&1t;/p>
“还有。”&1t;/p>
“一共多少。”&1t;/p>
“两千余人。”&1t;/p>
“不过尔尔。”&1t;/p>
天心手握卷宗，看着上面的报数，口中一一坦言。鬼王闻声，便是稍抚下颚，好似一阵思量，又开口道。&1t;/p>
“杀光。除了，四大门派的弟子。其余，猪狗之辈，若有无礼者，一众门弟皆斩。”&1t;/p>
“是，天心稍后通报各营。”&1t;/p>
“另外，你再挑选三百铁骑，埋伏天海北城门外，如若公上信大败，脱城而逃。命他们紧随，切记只可追赶，不可斩杀。”&1t;/p>
“领命！”&1t;/p>
“去吧。”&1t;/p>
鬼王殿上，秦摄渊依然似若鬼府帝王一般，端坐王座之上。他看着叶天心低臣服，退身而去。“老人”稍稍仰望，心叹天命愚弄。他等了二十年，终于可以朝着“公上伽罗”所在之地而去。只要，他能将公上信踩至毫无翻身之地，即可。&1t;/p>
... ...&1t;/p>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1t;/p>
鬼剑营的操场上，巴进一脸慌张，背着一柄扩天大刀，从营外飞奔而来，毫不顾忌，直冲公上信，所在操场而去。&1t;/p>
“我说过，非常时期，你如此明目张胆，何意？”&1t;/p>
“公子！信卒的探子回来了！！”&1t;/p>
“进来说。”&1t;/p>
公上信见得巴进所言，便是四周一顾，领着足下从那营中操场，直入军帐。信一入帐，便是往那绣墩一坐，双目冷凝，直视巴进，默不作言。&1t;/p>
“据探子来报，此次四大门派，胜天门和天道阁，都只派了几个弟子！还有还有~那仙舞阁和花谷，也是弟子百人不到！这可如何是好？！”&1t;/p>
“滚出去。”&1t;/p>
“嗯？”&1t;/p>
“我说，滚出去。”&1t;/p>
“这...”&1t;/p>
“巴进！我说过了，挑唆各大门派不过障眼之法。你听得懂么？”&1t;/p>
“这，这...”&1t;/p>
“他们来多少人，无所谓。鬼门已经是一具空壳，只要我一声令下，鬼王就要死。但我要一个引子，你可知何意？”&1t;/p>
“难道，除了我和孙莫芳！公子，还...”&1t;/p>
“闭嘴，退下。”&1t;/p>
“嘿嘿，我知道了！知道了！那...公子，花谷还有三个小郎中，好像一直帮着叶天心他们，我们要不要斩了一众花鼓小儿，再嫁祸给鬼门？到时候王进常入得鬼门，一定大雷...”&1t;/p>
“你敢动花谷的三个门生...”&1t;/p>
公上信对于巴进，此时已是毫无耐心。他双目泛着淡淡金光，话声之余，便是一道杀意直视，进而又道。&1t;/p>
“我就剁碎了你。”&1t;/p>
“是，是是是....小的这就退下，等公子号令便是。公子，莫要责怪...”&1t;/p>
“... ...”&1t;/p>
信此刻闻声不言，对于这个“残次”的巴进，公上信从来都没有满意过。&1t;/p>
此时，只见一道黑影立于信的身后。黑影身披赤甲，带着没有眼孔的铁面，话声沙哑低沉，好似一个见不得光的鬼魂，轻声道。&1t;/p>
“公子，时候到了？”&1t;/p>
“嗯，到了。”&1t;/p>
“依计行事？”&1t;/p>
此刻，铁面的话音，如若熊熊战鼓，环绕“军帐”之内。公上信此时稍稍低头，看着地上，一阵思量。他等了二十年，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剑，架在秦摄渊的脖子上。只要没有意外，即可。&1t;/p>
“依计行事，诛杀秦贼！还我公上一脉，冤仇血债！”&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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