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兄弟在医院里可“受了罪”了，虽然基本嫌疑排除，还是受着监控一样，派来的三名警员几乎贴身，随着老大在医院楼外散步，随着老二抽烟进厕所，随着老三在角落对秘书打电话大吵大吼。
回到2楼o3号室，医院领导之一也先到场了，和刑侦队长执行着对清洁工的密室联合审讯。
石玄反而拉着方良来到了走廊距离o4室不远的座椅，闲聊起来。
“方良小兄弟是吧，在沐家的这些天，没被镜搅闹吧？”
“哦，还好。”
“镜这孩子其实自小很聪明的，只是她的父母失踪后，状态就不很好了，有时候心态如顽童，这点你担待些。”
“我理会的……”方良随口回答，心思不属。
“怎么，还在想刚才的案件吗？”
看来对于破解了的案子，都会被石专员当过往之物。
方良苦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是指警方的推定吗？说来听听。”
石玄很有兴趣。
“不、不，我是说我自身，我兴许记错了什么……”
“记错了什么？难道是说，你提供的那些旁证？”
“是的……我看那清洁工大哥的样子，实在不像……不像会因为一点钱就杀人。”
“年轻人，一个人的犯罪可是不能单用外表衡量的，太多的罪犯，都是善于伪装的。”
“不，石探长，我真的是觉得，我说的那些话，哪里出问题了……只不过清洁工的样子让我的直觉加重了。”
“噢？”
到这里，石玄是真的被激兴趣了，问：“哪里说错了？是时间上看错表了？还是描述次序错误之类？”
“不、都不是……我总觉得我的记忆，与我要证明的真相，有着微妙的错位。”
石玄的鹰目里是很赞赏的视线。
“看来你入门了……”
“你知道作为一名警察，或富有刑侦特长的侦探，最需要锻炼的一项本事是什么吗？”
“什么？”
“观察！”
“是细节的观察、宏观的观察，你必须动用自己的眼耳鼻口，将你接触到的所有对象现场，全方位、低遗漏地撷取到你的大脑中，让你的大脑在因果判断时，拥有足够的素材，而等熟练后，你还要拥有在观察中快筛选的能力，那是进阶。”
方良摇摇头：“不太明白。”
“这么简约说吧，你在遭遇一个可观察对象时，比如一个人，就快认记下来那个人的重点特征，身高、体型、型、脸型，四肢是否健康，是否穿什么醒目颜色的衣服，当时那个人的动作是什么，给你的第一印象冲击是什么……总之是最能让你认记的细微处。”
“对于这个案件……你闭上眼睛，好好回忆，你作为证据的那两段关键描述。”
“是……”
第一次从o5室出来，见到了清洁工，那个人当时背部稍佝偻，左手是个塑料柄的扫把，右手是个有后兜的那种垃圾斗，“他”没看自己一眼，就擦身而过，进了o4室……
第二次自己在o5室清理垃圾，收拢到垃圾篓，等了好一会儿，看挂钟，2点27、8分，就将垃圾袋扎口带出门，又见到“他”……这一回的“他”，刚从o4室出来的样子，依旧戴着大口罩，乱、稍佝偻身体，不看自己一眼，手里提着近似的东西，自己接近，投递过去垃圾袋，说声辛苦了，两人二度擦过……
一次次回忆，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对来，又瞬间烟消云散……
睁眼，方良无奈说：“还是一时想不起来……”
石玄倒不强求，说：“很多东西都是越去想越想不起的，不忙，这案子大致线索都全了，你后面再想起来，重新调查也行，来，现在先放松放松……少年，来根烟吧。”
“对不起，我不抽烟。”
“哦——”
石玄叼起烟刚要点，又放下，自嘲说：“倒忘了，医院里不让抽烟。”
烟？
啊，是气味——
方良惊叫，从座位起身。
他终于想通，记忆里的吊诡处，是在哪里了……
三兄弟回来时，遭到了不同寻常的对待。
有一个警员用一个古怪的仪器绕着三人检测了一轮，又让前面的证人——方良对三人近处嗅了嗅，后者对石玄耳语：“第一步，我确认完了。”
三人这才察觉很不对，因为本该审讯中的清洁工及医院的人，都不在了，o3室内除了石玄等警员，就是方良、镜（沉默了不少）。
老二级不耐烦：“如果那个清洁工已经认错，你该放了我们！”
老三说：“那个清洁工还没认吗？不会吧……”
老大则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查什么？”
石玄说：“查什么，待会儿你们自然知道……下一步，也请你们配合，三位，这是医院的三套同样款式的备用清洁服，还有扫把垃圾斗，你们分别穿上，戴上口罩，拿着东西，再戴上这顶临时准备的假套，按照那位警员模拟的动作，从走廊的o4室门口走进去、再走出来，他（方良）会在走廊那里等着。”
老大犹豫了下，照办，换装、戴口罩、拿东西，模仿一个警员的动作，进入o4室，再缓慢出来，这些都在方良眼皮子底下生，双方算是擦身而过。
裁判似的他没有反应。
老三也照做了一切，方良没反应。
轮到老二，他忽然想脱下上衣，石玄阻止了他，老二不满，说：“穿着衣服再换，我觉得有点儿小。”
石玄很生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老二只得忍着脾气，在方良眼皮子下也演了那么一出，擦身而过时，方良鼻子抽动了下，似有确认，却没开口。
等三人再次回到审讯的o3室，方良对石玄耳语。
石玄微笑，先问老大：“你平时抽烟吗？”
“烟？”老大摇头，“我是化学老师，总要做实验，辨析气味儿，不敢抽烟。”
“嗯，怪不得你身上检测到了化学品气味儿呢……老三先生呢？”
老三摇头：“不怎么抽，我的秘书不让我抽，觉得我身体会被搞垮，身上也难闻。”
“哦……老二先生，这个问题，我想就不必问你了。”
这时候，任谁都感觉得出，石玄是在针对老二了！
老二不是傻子，冷哼一声：“抽不抽烟跟案子什么关系。”
“是没直接关系……但这位小兄弟说，他两次见到的清洁工，第二次跟第一次的有个最大区别，就是第二次的人身上有股抑制不住的烟味儿，医院的清洁工是不允许抽烟的，2楼也只有一人负责卫生，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第二个清洁工，是某个人伪装的，伪装者刻意选择在了真正的清洁工离开后，才进入o4室，‘他’才是和死者生前最后见面的人！”
“而那个伪装者，警方初步怀疑就是你，老二先生！”
这下，室内就不是震惊，而是爆炸了！
老大不敢相信：“老二……真的是你？”
老三是气愤：“好哇，最后一个见老头的竟然是你，哼，原来你前面是在对我栽赃嫁祸！”
老二再也维持不住悠然，丢掉手里烟头，说：“你们胡说八道——”
“我是吸烟，但抽烟的人多了，凭什么你们觉得伪装者是我？”
“抽烟很重又有足够动机的，目前就是老二先生你了，所以警方只好先怀疑你。”
“你们——”老二气急，忽冷笑说，“你们不要忘了，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在3点3o分之前，都不在医院，在逛市场，你们不是调查过吗？”
石玄游刃有余：“你不是本地人，只要找关系或花钱找个相貌装扮相近的人溜一圈，足够混淆真假，你的那个证明，并不充分。”
老二说：“但你们也没有足够证据说我没去过市场，你们更没有直接证据说我在那个时间段就在医院里！而我在3点3o才从外面进入医院，这个才算绝绝对对的事实！”
将话撂在这里，老二和警方杠上的感觉，昔日的混混气息暴露无遗。
石玄眯着眼盯了对方一阵，说：“好，你要证据，就给你证据……王（刑侦）队长，先命人调查本楼今天3点3o分前所有和这位老二先生本身体貌装扮相近的人有没有在各楼道口视频区出现过！”
“是！”
调查花费了3o多分钟，得到回复：没有。
老二似意识到这个结果，冷笑以对。
石玄又说：“那么，再于同样的时间段，搜索清洁工装扮的人，在楼道口视频区的现身记录，注意让那位暂时未被指控盗窃的真正清洁工配合，将其自身对应的行踪剥离出来！”
这下，老二又现紧张。
结果，半小时后有回应：根据那名清洁工的记忆甄别，剔除了他自己的行踪，最后我们查到，在2点35分到3点o5分，有一名装扮者现身在了2楼b楼道口，其下到了一楼b口，从b通过一楼走廊抵达一楼a口，快离开了大楼。
石玄：“派警员到楼体附近查找，看有没有丢弃的清洁服，任何地方都要查。”
“是。”
人人都在等“捷报”了，没想到回来的负责警员苦着脸说：“什么都没找到……我猜是不是被丢进了垃圾桶，或是想办法带出了医院，大门保安那里是不允许清洁工的人工装进出，但若是用包裹带出去，本主再用假套稍稍装扮，摄像头是照不到人脸的……我们莫非向外派人查找，或是追踪今日出去的垃圾车？”
石玄脸色不太明朗：“若被当成垃圾带出还好说，要是被嫌疑人刻意找地方丢掉，无疑大海捞针。”
老二哈哈大笑：“你们警方不是神通吗？不是说我是伪装者吗？好哇，证据呢？没有证据还敢指控我？笑话！”
当真嚣张无比，惹得警员愤怒。
一个人扯了扯方良袖子，两人出了o3室的门。
“镜，你要做什么？”
“助手，我是照。”
“啊，真的是你，照？”
具备高端推理能力的第二人格形态终于出来了吗？
遭遇案件，他心理上依赖的当然是照，而不是大呼小叫的镜。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不久前镜从o4室模拟现场回来，苦恼的时候。”
就是前面的沉默状态吗？原来那时候已经变了啊，只怪自己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助手，闲话休提，现在到了考验你想象力的时候了。”
“请说！”
方良神情振奋！
他觉得，距离真相不远了！
“真正的清洁工说自己离开o4室是在2点2o分，你出门看到伪装者，是在2点27、8分，也即，伪装者最多只有7、8分钟进入并呆在o4室，这种时间段，可谓稍纵即逝，你觉得，伪装者是偶然逮到了这个时机呢，还是躲在某个就近的地方观窥，并趁机进入o4室？”
方良一惊：“当然是躲着观察啊，不然何谈预谋性！”
“那么，你觉得当时他是躲在哪里偷看清洁工进出的呢？”
方良扫视四周，所处是长长的无拐折走廊，一览无余，伪装者不可能在走廊里等——不，准确说在确定伪装者是老二的情况下，其不可能等在走廊里，虽然可以先拿着清洁服进入o4室后再换，但替下的原衣服要保存；在走廊时以非老二也非清洁工的形态盯着人家门口看，也会引怀疑；更别提被老三等人识别出的可能性！
因此，当时的“老二”，最大可能就是穿着已经换上的清洁服，在某个不会暴露的地方偷偷看着o4室的门，那么这种地方——
方良一下锁定了两个地方！
前面说过，这楼的一面是单人间，对面是双人间，房间规格不同，一面的门，往往对准的是另一面的墙壁。
而o4室对准的双人间就有一左一右两个，“22室”与“21室”。
两个双人间的门正好将o4室的门斜向夹住，可谓最佳偷窥视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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