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枭呼出一口气，知道第一关已经通过了，所以说家政服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不是手脚勤快就可以的，像是一些家具家电的基本保养都要有所了解才行。
他快手快脚的拿着干燥的软棉布把家具的表面都擦拭了一遍，又按照陶太太的指示，足足的拖了两遍地才算解脱。
接下来是准备晚饭，陶太太领着林枭进了厨房，拉开冰箱，指着里面的蔬菜鲜肉道：“这里面有肉有菜，你看着做，等过几天，我会给你菜钱，你过来的时候把菜买好。”
林枭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围裙围上，一眼扫过冰箱里的青菜，西红柿姐姐鸡蛋弟弟，还有排骨哥哥，他的心一松，迅的有了底气。
番茄炒蛋和糖醋排骨是他最先学会的菜色，也是他做的最多，最拿手的菜色了，在陶家第一次做饭，他下意识的便决定了做这两个菜。
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再加上一个紫菜蛋花汤，有菜有肉，再蒸一锅米饭就差不多了。
林枭做好决定后，手脚麻利的动了起来，厨房看上去很新，台面上连半点油污都没有，看来陶太太几乎是不下厨的。
而在他动手以后，陶太太便走了出去，显然是不耐油污，林枭倒是松了口气，要是陶太太一直盯着他，他还真怕手忙脚乱的放多了油盐。
这两个菜早已经做过百十遍，林枭动作流畅，宛如电脑程序一样精准，当菜出锅时，出现了点小麻烦，林枭拉开橱柜，准备把饭菜盛盘，却被满满一橱柜的餐具惊呆了。
陶太太虽然不喜下厨，却收集了诸多餐具，一眼看去，闪闪亮的银质刀叉，象牙的筷子，骨瓷的西式茶具，喝茶的紫砂壶就有三把，成套的中式餐具也有两套。
林枭很快反应过来，从客厅里精挑细选的家具，到这些精致的餐具，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来，陶太太是一个十分注意生活质量的人，在生活中，甚至精致到了所有的微小细节。
那么，吃饭对陶太太来说，就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而是一个赏心悦目的雅事，会细致到盛放蛋糕用什么碟子，喝汤又用什么碗。
林枭犹豫片刻，很快做出了选择，他初来乍到，也猜不到主人的喜好，放在橱柜最外面的餐具一定就是最常用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毅然从这套紫藤缠花的套瓷里取了餐盘和碗出来。
把菜盛出来后，看着红黄相间的番茄炒蛋和泛着红光的糖醋排骨，映着皎皎的白色碟边，颇为赏心悦目，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了些。
调整好餐桌的餐布，布置好了碗筷，包括两个饭碗，两个汤碗，象牙筷子，小瓷碟，筷托，林枭快步的走到了书房门口，轻轻的敲了门，“太太，饭做好了。”
陶太太应了声，片刻后，他和陶先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陶先生为人高瘦，戴了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鬓角两边微微泛白，另添了成熟的味道。
陶先生和陶太太都生的不错，保养的也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林枭却知道他们都至少已经五十多了。
走到餐桌前，陶太太扫了一眼，开口道：“再去拿一副碗筷，你和我们一起吃。”
林枭顿时生出了受宠若惊的感觉，前一个钟点工吃一个苹果都被辞退了，陶太太居然让他一起吃饭。
他很快拿了碗碟出来，小心的在陶太太身边坐下，拘谨的吃起饭来，他低着头，半天夹上一筷子菜，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紧张的几乎咽不下去。
想他在五星级酒店山海关都可以侃侃而谈，大大方方的霸占一整张圆桌，到了陶家，才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食不下咽。
那是真真正正的近乡情怯，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却小心的生怕被看穿，被嫌弃，这种心情，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懂。
餐桌上半点声音都没有，仿佛筷子不是落在碗碟之中，而是落在了一堆棉絮里，林枭越仔细，连汤也不敢喝了，就怕泄露半点声音露了丑，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木质餐椅和地板的轻微摩擦声，他抬起头，看到陶先生已经起身，而陶太太则是拿餐巾擦了擦嘴，不轻不重的吩咐道：“你慢慢吃，吃完收拾好了就可以走了，不用打招呼了。”
林枭怔怔的应了，看着陶太太轻快的离去，视线才落到了桌面上，他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菜盘。
方才他一直低头吃饭，偶尔夹上一筷子也是小心翼翼，没有注意到陶太太和陶先生的用餐情况。
现下一眼望去，那糖醋排骨居然只动了几块，番茄炒蛋也只下去了不足半盘，倒是紫菜汤，被喝掉了大半碗。
林枭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番茄炒蛋和糖醋排骨，他最拿手的两个菜，居然被嫌弃了！
他了半天呆，伸出筷子，轻轻的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在嘴巴里，入口酸甜，排骨有些凉了，汤汁略粘稠，肉丝微微硬，总的来说，排骨做的比较入味，糖醋汁也调的恰到好处。
林枭吐出了小棒骨，又夹了一筷子的鸡蛋，带着些西红柿特有的酸甜味道和炒蛋本身的香气，水准一如既往。
林枭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不是他做的不好，那么——
他的视线在餐桌上一扫而过，注意到陶太太碗里的米饭还剩下了一小半，又是一怔。
传统上常用的饭碗有两种大小，俗话说头掉了碗大个疤，这里的碗，就是普通饭碗的大小，装米饭应该是正好二两；然后还有一种叫做海碗，也叫做二大碗，武松打虎的时候，三碗不过岗，说的就是这种碗，碗口大，碗底浅，多用来盛酒。
但是随着生活的富足，碗口反倒越做越小，像是陶家的饭碗，就只有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圈那么大，估计也就盛一两米饭。
这么点米饭，陶太太还剩下了一小半，可见饭菜都是极不合胃口了。
再想起陶太太起身时那冷淡的语气，林枭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莫名的有了即将失业的危机感。
林枭看了剩下的菜，也没有了吃下去的胃口，站起身把碗碟拣了下去，清洗干净碗碟后，安静的离开了陶家。
一路上，林枭不断的思考着，为什么在别人哪里无往不利的糖醋排骨今天会惨败滑铁卢。
陶太太起身后，饭桌上的残留景象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放——只动了几筷子的糖醋排骨，吃了一小半的番茄炒蛋，喝了大半的紫菜蛋花汤。
林枭的眼睛猛然一亮，他捎带着做的紫菜蛋花汤竟然是被喝的最多的。
糖醋排骨，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汤，林枭的眉头紧锁，思索着这三道菜之间的异同。
糖醋排骨口味甜腻，番茄炒蛋也有些重口，紫菜蛋花汤堪称清淡，林枭一拍手掌，对了，就是这个，清淡！
再想起陶太太那标准的普通话里的软绵味道，林枭瞬间醒悟，陶家，只怕原本祖居南方，所以口味清淡，像是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这样的菜色，自然不喜。
他眉头一松，旋即又是一紧，可米饭怎么也没吃完？
不知不觉公车到站，林枭信步下车，完全靠本能走到了自家门口，险些和正要出门的张大胖撞上，张大胖的大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肩，低声叮嘱：“怎么走路也不看路，这么不小心！”
林枭抬头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会剩饭呢？”
张大胖怔了一下：“剩饭？什么剩饭？”
林枭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正要随便说点什么掩饰过去，张大胖却扯开了嘴角，浅笑道：“剩了饭，自然是饭不好吃。”
林枭恍然，此言甚是有理啊，可是饭怎么能不好吃呢，大米是东北的珍珠米，煮出来又白又香，吃一口软硬适中——
他脚步一顿，如遭雷劈，软硬适中！他吃着软硬适中，可陶家夫妻却明显偏硬了！
陶家夫妻看着年轻，毕竟是上了五十岁的人了，牙口没有那么好了，所以他们更喜欢吃软一点的米饭！
“想什么呢？有人找你，等半天了。”张大胖开口打断了林枭的神游太虚。
林枭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人?”
张大胖一努嘴巴，林枭抬起头，望店里看去，一眼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少年，在明亮的灯光下，皮肤显得越
黝黑，看到林枭望来，对着他呲牙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
林枭惊诧的叫道：“小伍，你怎么来了!”
他紧走两步，到了餐桌前，上下打量起大半年未见的少年，小伍站其身来，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高
中毕业了，成绩不好，不想读书了，就想出来闯一闯。”
顿了下，他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师傅要走遍天下，我好歹也得走遍中国吧!”
林枭眼中激赏，伸手拍了拍小伍的肩膀：“有志气!”
小伍的脸一红，只是他生的黝黑，不大看的出来，林枭明明比他小，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还，还有，要多多感谢你送给我的刀具。”
话音未落，林枭的脸瞬间拉黑，小伍机警的闭了嘴，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一旁的张大胖哭笑不得，走了两步过来，伸手在林枭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了两下：“你这小气鬼，还心疼呢!”
林枭撇了撇嘴，看到小伍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甘不愿的解释道：“这不是我送你的，是我老爸送你的!”
小伍困惑的问道：“老爸?”林枭向着身侧一指，张大胖对着小伍温和的一笑，刷的一下，小伍的脸彻底的红透了，麦色的皮肤上透着层红光，他尴尬的叫道：“不好意思了，叔叔。”
看到小伍这副模样，林枭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刚才一定管张大胖叫大哥了，林枭心中窃喜，有这么个英俊又年轻的老爹，真的很有面子啊。
小伍回过神来，伸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卷起来的皮袋，放到了桌子上，往林枭身前一推，恋恋不舍的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林枭扑哧一笑，拿起了那个皮袋，缓缓的打开，皮袋上又被分成了几个格子，一个格子放了一把刀，一共五把刀，他逐一的取出来查看，尖锐如锥的刺身刀，专门切生鱼片的九孔刀，细长的柳刃刀，这赫然是一套完整的刺身刀。
刀身锋利，闪着凛凛寒光，刀把和刀身的连接浑然一体，做工极为精致，当初林枭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爱不释手，张大胖决定送给小伍的时候，他还闹了几天脾气。
欣赏够了，林枭抬起眼，捕捉到了小伍一脸心痛的样子，故意板起脸道：“算了算了，反正我老爸说会送给我更好的刀，而且我也很少做刺身，还是你留着用吧。”
说完，林枭把刀具装好，重新交到了小伍手里，小伍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大手在皮袋上轻轻摩挲，连声道谢。
林枭哼了一声，道：“不过你也别得意，你那套颤刀法，我老爹可是一下就学会了。”
小伍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张大胖，林枭骄傲的扬起了下巴，那次他也十分震惊，他从海边回来后，不过跟张大胖随口一提，张大胖思索片刻后，到了厨房，拿出了这套漂亮的让人惊艳的刺身道具，当场演示，随手一切，就用出了和小伍一模一样的颤刀法。
那也让林枭再一次的见识到张大胖深不见底的厨艺功底。
小伍很快相信了林枭所言，能拿出这么一套专业的刺身刀，会颤刀法也并不奇怪，他把刀具收好，就要告辞离去。
林枭心中一动，拦住他问道：“你找好落脚的地方了?有什么打算?”
小伍点了下头：“我有老乡在这边打工，我先去和他挤一挤，正好他在饭店里做事，我明天去看看收不收人。”
林枭眉头皱起，柳城只算是中等城市，饭馆虽然多，做生鱼片的数来数去却只有那么几家，用脚趾想也知道，小伍的老乡呆的地方，绝不会是什么大饭店。
他开口道：“我和一家五星级酒店比较熟，他那边正准备办自助餐饮，有一个日式料理区，你有没有兴趣?”
小伍眼睛一亮，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连连点头。
林枭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大师傅他们早已经请好了，你去了只能做帮厨。”
小伍依然不说话，头却点的更欢。
林枭松了口气，笑道：“那好，明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
小伍咧嘴一乐，笑眯了一双眼。
林枭看了眼小伍，看向了旁边笑的一脸温和的张大胖，故意叹了口气道：“哎，人家都要去五星级酒店实习了，我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
张大胖眉毛扬起，“也差不多该给你把刀了，你跟我来。”
林枭大喜，这一年来，他缠了张大胖不知道多少次，就是要他当初许诺的刀，可他总说时候未到。
张大胖又看了小伍一眼，吩咐道：“你也来。”林枭和小伍对望一眼，快步的跟了上去。
到了厨房里，张大胖伸手拎起了菜板上的菜刀，这一把刀平时就放在菜板上，林枭天天见到，刀背略厚，刀刃狭窄，巴掌大的刀身，是最普通不过的菜刀。
张大胖满怀感情的摩挲半晌，手持刀脊，刀柄递到了林枭面前：“这是我刚学厨的时候师傅给的，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交给你了。”
林枭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这把菜刀怎么看怎么普通，张大胖真是太过分了，给了小伍一套做工精湛的新刀，却给了自己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最关键的是，还是个用过的二手货!
林枭的脸瞬间拉黑，张大胖却视若无睹，侃侃道：“昨天就说了，今天开始要教你八大菜系，严格说起来，在清朝的时候，被公认的还只有四大菜系，后面的几大菜系都是在这四大菜系的基础上展起来的。”
“川，鲁，苏，粤，代表了四个地方，scsdJs以及gd张大胖加重了语气，四大菜系被他逐一强调。
“这四大菜系的展，和中国历史不无关系，先，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烹饪的展离不开生活的富足，如果连饭都吃不饱，人们是没有心思琢磨做饭的花样的。”张大胖的声音舒缓，林枭的注意力到底被他吸引过去，
小伍更是瞪大了眼睛专心致志的听着。
张大胖扯开嘴角，半开玩笑的问道：“如果你们被饿了三天三夜，这个时候给你们个土豆，你们会怎么做?”
“烤着吃!”
“煮着吃!”
林枭和小伍的声音不分先后的响了起来，答完均觉自己有理，不由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张大胖笑了：“煮或者烤，都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快捷的烹饪手段，你们为什么没有想着去做土豆泥，或者炒土豆丝，炸成薯条?”
张大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林枭瞬间反应过来，再回想起张大胖前面的话，只觉得字字珠玑，不错，人只有在生活富足的情况下，才会挖空心思去琢磨食物的不同做法，在饿着肚子的时候，只想着用最简单最迅的手段，让食物进到肚子里。
张大胖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川菜的历史最为悠久，因为在商周的时候，那里就是繁华之地——”
“sd称为孔孟之乡，春秋战国的时候就已经有较高的饮食文明了——”
“Js菜展起来，是因为隋唐两宋的时候，京杭大运河的开凿，促进了Js一带的繁荣——”
“魏晋南北朝，中原内乱，汉人南迁，和岭南菜相互结合，有了gd菜的雏形，真正展起来则是清朝时期，其他地方禁海，只有广州还在通商。”
林枭听得如痴如醉，他知道张大胖厨艺高，却不知道他对饮食文化也有研究，看他信手拈来的样子，分明是造诣颇深。
张大胖一口气说下来，末了，感慨万千的道：“你们看，每一个地方的饮食兴盛，都是从经济繁华的时候开始的，所以从饮食之道的展变迁，其实也可以窥得中国历史的展。”
他微微一笑，补充道：“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林枭眨了眨眼，小声道：“我历史是满分。”
张大胖被他一噎，口里的话险些说不下去，看着林枭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敷衍的拍了拍：“知道你聪明。”
看到林枭一脸骄傲，张大胖赶紧把歪掉的楼重新正了回来：“以前学的都是家常菜，谈不上有多少技巧，只是让你对厨房有个初步的认识，从现在开始，我们开始涉及各大菜系，食材也会变的多种多样，你的刀工也要好好磨练一下了。”
林枭半张嘴巴，半晌，眯起眼问道：“我不是已经练习一年刀工了吗?怎么还要练?”
现在给他一根胡萝卜，虽然做不出张大胖瞬间劈成丁的手段，那也是切丁切片随心所欲啊，切丁绝对四四方方，切片要多薄有多薄，林枭对自己的刀工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张大胖又笑了：“现在给你一只牛，你需要几把刀才能切出牛肉丁?”
林枭低头思索，掐指暗算，一把三角尖刀割断大动脉，再用剁骨刀分成几大扇，然后剔肉刀把肉都剃下来，最后一把菜刀切成丁。
他抬起头，十分肯定的道：“四把刀足矣。”
张大胖呵呵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分外讨厌，林枭忍不住瞪他。
张大胖却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庖丁解牛你也看了那么多遍了，庖丁解牛的时候，换过刀没有?”
林枭哑然，自从他开始学厨后，对有关厨师的文章就分外感兴趣，堪称经典的庖丁解牛几乎倒背如流，现在被张大胖一说，却猛然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的读懂。
旁边的小伍早已经听傻了眼，他从遇到RB师傅开始，专心的切生鱼片，从未接触到旁的手段，苏家父女的对话，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另一扇窗，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天地。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漏了一个字。
张大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看着林枭，一字一顿的道：“林枭，你记住了，我们厨师，一把菜刀足以应万变。”
话音未落，张大胖突地伸出手来，手腕用力，轻松的从林枭手里夺下了刀来，他右手掌刀，左手从一边的菜筐里取出各种时蔬，不断的送入右手刀下。
林枭和小伍呆呆的看着张大胖运刀如飞，那把菜刀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样，或立或斜，有时又与菜板平行，刀尖挑划拉，刀锋片劈剁，连刀背也可以用来拍。
转眼工夫，他手边就多了一堆切好的食材，林枭信手拈来，片条丝各异，几乎没有重样的形状，却都大小均一，形状完美。
他默然半晌，一年来累积的骄傲被彻底的打落凡尘，知道自己在厨艺的道路上，不过是一个踉跄学步的婴儿罢了。
小伍终于眨了下眼睛，酸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滚出了两滴泪，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还是一无所知。
张大胖放下刀，双手抱肩，扫了眼小伍，看着林枭，颇有深意的道：“一把菜刀，可切可剁，大小随意，形状随心，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不需要那一套刺身刀具，因为你有一把菜刀就够了。”
林枭身体一震，在张大胖技精近乎道的演示之下，由不得他不信，一旁的小伍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堆切好的食材，心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只用一把刀，他可以，我也可以!。
小伍猛地抬头，死死的盯住张大胖，张口唤了一句：“师傅!”
话一出口，他顿觉浑身一松，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大胖，迫切的道：“请您收下我吧，师傅!”
林枭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坚决果断的道：“不行!他不收徒弟!”
林枭私心里把学厨时间当做父女二人培养感情的亲密时段，自然不愿意与旁人分享。
张大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摊开双手，“我家一个笨女儿已经够我忙的了，而且你主攻日式料理，练好刀工就完了，也实在没什么可讲的。”
林枭：“……喂，为什么女儿前面还要加上一个笨字?”
张大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听错了。”
林枭一脸黑线，他家喂真是越来越坏了。
张大胖咳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菜刀：“你们记住，基础刀法一共有四种，直刀，平刀，反刀，和花刀。”
林枭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非基础的刀法有多少种？”
张大胖眉毛扬起，意味深长的道：“不多，二百多种而已。”
林枭：“……”
张大胖见天色不早，把四种刀法简单的介绍了下，又教了些要点给他们，吩咐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开始教你鲁菜，同时开始练习刀工。”
这个林枭可以理解，柳城本身就在sd地界，从鲁菜入手最正常不过。
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小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苏家，林枭则是抓紧洗漱，打着呵欠上床，闭上眼，脑子里还在不断的盘旋着张大胖的话：“——材料不同，就要选择不同的刀法，平刀切豆腐，推刀切熟肉，拉刀切鱼虾——”
反反复复的，睡梦中，似乎天空都飞满了无数的食物，同时又有无数的刀，环绕在他身边，他手里拿着一卷红线，要给光棍刀们准确的找到各自的新娘。
林枭的头都大了，一片嗡嗡声中，所有的刀突然铺天盖地的向着他冲来，林枭吓的尖叫一声，一个温柔的女声蓦然响起：“记住了吗？记住了背一遍给妈妈听。”
同时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好笑的插了进来：“哪有你这样的，给女儿启蒙居然叫他背诵你喜欢的菜的食谱。”
那女子带了些娇蛮的，任性的道：“曼曼喜欢的和我喜欢的一样，有什么不好！”
他的声音一顿，又调笑道：“比如，我们都喜欢你呀——”
男人连咳两声，林枭甚至可以想象他脸上微微泛红的又是欢喜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接着响起的便是稚嫩的童声，“清炖蟹粉狮子头，三套鸭，水晶肴肉——”
林枭猛然惊醒，双眼无神的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狮子头，三套鸭，水晶肴肉——”
他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下一秒，一股说不出的浓重悲伤席卷了他，胸口闷的难以呼吸，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他死死的咬住被子，妈妈，那是妈妈！
他却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半晌，林枭缓过劲来，挣扎着伸出手，够到了床头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拨了出去，电话很快被对方接了起来，声音中充满着惊喜：“林枭，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林枭咬牙切齿的低声斥道：“少废话，我问你，狮子头，三套鸭，水晶肴肉是哪里的菜？”
片刻之后，林枭挂了电话，喃喃道：“淮扬菜，原来是淮扬。”
林枭挂了电话，了半天呆，心神逐渐归位，轻叹一声，陶家夫妻的口味一定和妈妈极为相似，妈妈最爱的菜，必然是陶家夫妻最爱的菜。
没想到，白天困扰自己的问题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看着外面天色微明，林枭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到了附近的公园，跑了两圈后又打了两套太极，大汗淋漓的
回到了家中，冲了个澡，看到张大胖也已经从菜市场回来。
早上一贯是刀工练习，昨天简单交代了刀工种类，今天开始要详细讲解，张大胖指着篮子里的菜肉，开口道：
“今天我们开始学做鲁菜，顺便练习刀工，严格来说，鲁菜可以分为两个派系，济南菜和胶东菜。”
林枭心神恍惚的点了点头，叫张大胖教他淮扬菜显然不可能，很容易打草惊蛇，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那么巧，就要学做那个人爱吃的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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