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经通剑（10） 突围
八月初。山西隰州。&1t;/p>
繁星满天，没有一丝凉风，大帐内异常闷热。&1t;/p>
众头领都盯着大帐中间那盏热烘烘冒着黑烟的油灯，谁也不说话。&1t;/p>
“诸位头领，我们在隰州耽误了整整一个月时间，错过了最佳转战时机。现在反倒被曹诏蛟围困在城内。眼下，城内粮草皆无，百姓饿死无数。再不突围，只有死路一条。”高闯端坐在盟主帅位上，两眼红肿，血丝根根，“日月军的围城兵马已经增加到了二十万，曹诏蛟放言要将我们全部埋葬在隰州城。我建议明早申时过半各营分散到四个城门，同时突围，以分散日月军的力量。请诸位头领谈谈各自的看法。”&1t;/p>
高闯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大帐，没有一个人说话。&1t;/p>
“忠虎老弟，请你先说说吧。”高闯满脸堆笑地看着张忠虎。&1t;/p>
“你是新盟主，你说咋办就咋办呗。”张忠虎朝高闯翻一翻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以前王胤当盟主，大敌压境时从来都是他拿主意，绝没有认怂过。”&1t;/p>
见张忠虎对新盟主不大恭敬，李袢之几次都想起身作，但都被坐在身旁的李鸿霸拉扯衣角给阻止了。&1t;/p>
“忠虎老弟，我知道你对闯字营比武获胜不服。其实，盟主之位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负责召集大家议事而已。还不是各自做主、各领各家的兵？”高闯正色、肃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三十六营生死都在一起，没有时间斗气了。”&1t;/p>
“是啊，赶紧想办法吧。”&1t;/p>
“八大王，三十六家营寨数你的兵最多，你就说说吧。”&1t;/p>
见多位头领都请自己言，张忠虎一脸的得意，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们虎字营走南门，其他各营自己看着办吧。”&1t;/p>
“八大王，我们跟你走。”&1t;/p>
“我们也跟虎字营一起走。”&1t;/p>
十几个较小的营寨头领纷纷表示要跟着张忠虎的队伍一起走。&1t;/p>
张忠虎忽地站起身，有离开议事厅的意思，“我张忠虎做事一向对得起弟兄，谁想跟虎字营一起走，我都欢迎。”&1t;/p>
“我们彪字营走北门。”罗胜曹喊道。&1t;/p>
“好吧，我们闯字营走东门。”高闯也站起身来，“不过我要提醒诸位，南门虽然正对着大道，易于行军突围，但也是曹诏蛟防守的重点，不可轻敌。”&1t;/p>
散会后，众头领各自回营布置。&1t;/p>
隰州城夹峙在黄河与吕梁山之间。西面是谷深流急的黄河大峡谷，东面是高大的吕梁山脉。西门是死门，出了西门，只要日月军南北夹击，就只有跳峡自杀一途。东门外是高山，道路狭窄，车马辎重无法行走。在紧急情况下，步兵可以钻进深山老林。但莽莽山林没有人烟，躲进深山也只能苟延几日。因此，三十六家营寨没有一家选择从西门突围。选择从东门突围的只有闯字营一家。&1t;/p>
高闯之所以选择由东门突围，主要是避免与别家拥挤。闯字营毕竟有两万人马。另外一个原因是日月军在东门的阻击兵力会弱一些。但从东门突围后的唯一生机是向南转进。向北会遭遇来自太原府的庞大日月军主力的围剿，其大批人马还在向隰州城开进。&1t;/p>
出东门向南转进，最快突到南门的时间也要比别人晚半个时辰，闯字营将会变成其它营寨的后卫，必然会最后一个摆脱敌人。&1t;/p>
高闯对闯字营的突围行动进行分工：&1t;/p>
高杰率先锋营三千人马，从东门杀出后向北转进，引开敌人，掩护主力向南转进。&1t;/p>
高闯自己率主力一万五千人马，紧随先锋营出城，然后向南突进。李鸿霸随护高闯。&1t;/p>
李袢之率后卫队两千人马，为主力殿后，阻挡追兵。&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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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过半，城门大开，喊杀声响彻云天，在漆黑的夜色里尤为惊心。&1t;/p>
张忠虎率领三万虎字营率先从南门杀出，紧随其后的是十六家小营寨的两万人马。凭借五万大军的冲击力，张忠虎很快便冲破日月军的营垒，抢占一路向南的官道，消失在夜幕之中。&1t;/p>
东门外的北部一带杀声震天，高杰率领的三千闯字营先锋队与日月军的一万人马展开了残酷的厮杀。率领闯字营主力向南转进的高闯，只遇到了零星的阻击。&1t;/p>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闯字营主力就来到了隰州城的东南地带。&1t;/p>
随扈高闯的李鸿霸不禁大松一口气，“闯王兄，看来我们选东门还是选对了。”&1t;/p>
高闯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李鸿霸，“鸿霸，万万不可大意！这里面可能有情况……”&1t;/p>
高闯的话音未落，一声炮响，四野里竖起无数面“曹”字大旗，在东方已经泛白的夜空里猎猎作响。随之便响起震耳的喊杀声：&1t;/p>
“活捉高闯……”&1t;/p>
“休叫跑了高闯……”&1t;/p>
“骑赤炭驹、手拿大刀的就是高闯……”&1t;/p>
李鸿霸大吃一惊。他没有做丝毫犹豫，一马当先冲到高闯的前面，舞动雪狼枪，杀开一条血路。高闯紧随其后，边战边向前冲。&1t;/p>
在狭窄的山道口，几辆日月军的辎重车挡住了去路。李鸿霸舞动雪狼枪，拨打掉一阵箭雨，立马停住，再也无法继续前进。&1t;/p>
西侧的高坡上，黑压压的步兵混战在一处，刀剑碰击，叮当声乱。&1t;/p>
东侧的山坡略微平缓、开阔，乌亮的战马并辔而立，乌盔乌甲的骑士端坐其上，形成一堵高大森严的黑墙。&1t;/p>
“关宁铁骑！”李鸿霸抬头向那堵黑墙看去，倒吸一口冷气。&1t;/p>
“高闯，细作昨夜就已经告知你的行踪，本帅在此恭候多时了。不必挣扎，下马受降吧！”黑墙的中间是一匹尤为高大的黑骏，马上之人头戴乌盔，一袭黑氅，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像是半截铁塔，浑身透出逼人的气势。&1t;/p>
高闯抬头细看，冷冷地问道：“你是曹诏蛟？”&1t;/p>
“正是本帅！”曹诏蛟说完，一挥手，四匹铁骑冲下山坡。李鸿霸和高闯分头接住。&1t;/p>
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其战马要比陕北一带的马匹高大，鼻息粗重，背阔胸宽，仿若一堵墙。而骑士都是配备清一色的弯刀，在夜色里闪着寒光。&1t;/p>
高闯和李鸿霸各自迎战两名铁骑，一时间无法脱身。&1t;/p>
正在鏖战之时，李袢之率领后卫队赶到。他冲高闯喊道：“闯王，快从西侧突围！”说完就率队截住那一堵黑墙。&1t;/p>
李鸿霸趁机护卫着高闯打马跃上西侧的高坡，绕过辎重车，消逝在晨雾之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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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袢之被四名铁骑团团围住，杀得满头大汗。但他并不慌张，舞动断魂刀，将一名骑士斩落马下，并磕飞了另外一名骑士的弯刀。&1t;/p>
在两名骑士退出战圈的同时，两支黑色的弩箭带着黑影直扑他的面门。他躲开了一支，另外一支射中了他的左臂。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只好将左手从断魂刀上撤下。虽然单手舞刀，但断魂刀的气势依然锐不可当，关宁铁骑的骑士们难以靠近。&1t;/p>
又有两名骑士加入战团，四个人继续围住李袢之厮杀。李袢之毫不畏惧，右手执刀从容应战，接连磕飞两把弯刀，两名骑士退出圈外。&1t;/p>
“闪开！”&1t;/p>
随着一声低吼，曹诏蛟催马像黑色旋风一般冲下山坡。另外两名骑士也闪到了一旁。&1t;/p>
黑骏的冲力，附加到春秋大刀的刀头之上，卷起一股阴森森的黑风，直扑李袢之。&1t;/p>
李袢之来不及拔下左臂上的弩箭，抬右臂单手举起断魂刀向上迎战。只听得雷电撕裂云天般的一声炸响，一团火星在雾蒙蒙的空中散开，瞬间照亮山谷。&1t;/p>
李袢之只觉得右臂麻、嗓子眼腥，断魂刀刀头着地，差点从手中飞出。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两名骑士的弯刀闪着寒光迎面砍了过来。&1t;/p>
一刀正中他的面门，从额头斜切过鼻梁再到左脸。左脸被完全切开，一股冷风从刀口处灌进口腔。鲜血迅疾糊住他的双眼。他看到眼前红光一片，对面的敌人、战马、弯刀等一切东西全都被彤红的血幕给隔绝开来。&1t;/p>
另一刀劈入马的脖颈。“噗”的一声，一股强劲的血柱喷射而出，殷红、腥烈，惊魂慑魄。大花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李袢之跌落马下。&1t;/p>
曹诏蛟劈下刚才那一刀之后，没有作丝毫停留，率领那一队乌云般的铁骑朝高闯和李鸿霸突围的方向驰马追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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