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青萍之末，浪起微澜（六）

话说间，滚滚杀气已至，留白稍有犹豫，便又瞬时醒转，脚下阳步踏动，飞身直起半丈，就空中沉肩力，腰间施了个铁板桥，令身形直挺挺倾下，体内真气鼓涨，自丹田涌起，流经五内秘藏，凝做一缕猛阳之气，沿脊背灌输掌指当间，向老比丘尼狠狠拍去。

        此一掌，不疾不徐，看着飘逸花俏，实则外轻里重，端的是暗藏杀机。

        然则，阳动，以刚猛求胜，而此刻留白右拳所化，是为掌状，单以“势”之一字，就已落了下乘，即便此掌是由夏侯自阳动中截拳作掌，也不免地落了几分威力，故此，此掌虽重，却也只具阳动七成巅峰。

        其中因缘，还是留白见比丘尼身披僧衣，慈悲作祟下，本能收力，没敢全力以赴。

        但他不想，老比丘尼是何许人也？

        这名比丘尼，本是江湖游客，一路玄天掌也不知伤过几人性命，及到遭逢噩梦，为避冤魂索命拜入佛门，更是修得佛门武学，尽得精髓；二重相加之下，莫说留白内功小成，饶是江湖顶尖好手，也不敢将她小觑。

        电光火石之间，老比丘尼见留白掌风涌起猖狂，顿时唇角冷笑，抹出一丝轻蔑，她以凶掌闻名，而今还真不敢有人会在她的面前班门弄斧，倒是这竖子无状，敢来胡乱冲杀。

        “也罢，就叫你领教一番！”

        目光如电，老比丘尼锁定留白掌势，体内佛家心法闪现，聚气汇入右手当中，待见其单掌伸出，耳旁只闻其喝道一声，“大慈大悲！”

        顿如雷霆闪灭，风势迸溅猎猎，佛台前果品香烛倒翻，屋舍内经卷青纱纷飞满地，不知深浅的夏侯留白只觉得体内五脏如遭重击，忽地缩做一团，在对方的掌力下倒飞出三丈有余，撞破红墙，跌倒在庭院内的井栏边上，胸前气闷，内息散乱不宁，竟是被那比丘尼生生震碎了猛力。

        “般若寺的大慈大悲手，她怎么会？”

        抖开红砖，夏侯白扶地站起。

        却不曾料想，初起身时，五内生机尚且磅礴，如若无状；而当身形峭立于地，立如受惊的婴孩，不住向内萎缩，顿显疲态。

        那老比丘尼出手狠辣，半分不带温情，名为大慈大悲，实则不见半点和蔼，掌力参透，直入留白骨髓肺腑，激得夏侯小臂破裂，肌皮略现乌黑，臂膀酸麻，似被人摘下了去，没有半点知觉。

        “可怕，不曾防备，倒吃了大亏！”

        脚步虚浮，留白退身趔趄，恍惚间，只听得四周风声突兀，破空声接踵而起，再度抬眼，就只见屋上、树上、寺墙上，竟是挤满了人头，正是四处搜寻他踪迹的子弟兵。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尽皆冷着双眼，清看着留白如何能在老比丘尼的掌下绝境逃生。

        “好刚猛的劲气，天巨阙是你什么人！”

        踏步走出，老比丘尼不似步行，反如鬼魅飘忽，微微起身一纵，便是晃出些许残影，来到留白面前。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天巨阙这人，怀有三分忌惮。

        眼见老比丘尼双足离地三寸，浮空而来，留白即刻心知这无疑是般若寺内的绝学莲花步，世间有云，佛陀不污不垢，故所行处皆有净白莲花承接其足，而这莲花移步法，便是取其意象凝就，非佛学精深之人，般若寺必定不传。

        “般若寺，有三十六长拳，是为内家功法，我曾听自山禅师说起过，长拳不过只是代称，而实际上，这三十六套功诀分拳法、掌法、声法、腿法、步法、棍法六列，不仅授予寺内高僧，更是普度有缘修士，因此，有不少高僧，都与般若寺渊源极深，这比丘尼方才所使的大慈大悲掌、莲花移步法，应该就是这样得来，真不知她除了这二项，是否还学得其他的本事。”

        “天巨阙？”

        留白眼中黑子微缩，胸间存下了疑问，这个名号，他当真未曾听闻；不过他见老比丘尼面色有异，对于此人别有一般惊惧，当下也不言语，只做默许面色，借以投石问路。

        “天巨阙？！”

        立身枝端，卓不凡呼气沉重，竟连掌中折扇，一时也静了下来。

        “如果是那人，倒还真有些棘手。”

        “天巨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铁祖师这么在意？”

        人群间，有不知天巨阙底细者，开口问道。

        “天巨阙，他是督武司十刃之，本名叫做秦怀义，在江湖上，被人敬为亚圣。”6凝气说道，“这个人，正如卓先生说的，十分不好对付，一身乾阳功出神入化，在武林中鲜有敌手。”

        “而比他乾阳功更可怕的，是他的江湖威望，那督武司的声名，有一半都是由他支立起的，只消他开口一声，就会有无数豪杰从四面八方响应，就连御剑山庄的沾花婆婆，都要敬他三分薄面。”

        无意间捏紧折扇，卓不凡面色小有白。

        若是背后小主，惧怕天巨阙倒是不会，只是现在，还不到与天巨阙正面为敌的时刻，若是眼下此人真与天巨阙有所牵连，一旦诛杀，势必引来祸乱，难以平息。

        只是，他也对铁面尼了解极深，此人极其嗜杀，平素里素服青灯，宛若人禽无伤，可是一旦出手，必定索人性命，要想令其收手，休说卓不凡一人，就是背后小主，也未必有此脸面。

        “这人多半是督武司的钉子，真要掀了，督武司和暗月铁骑就该到了。”

        “比起声名日渐飘渺的武林三圣，天巨阙则像是一半人、一半神，更加真实，也令人更加畏惧，并且有传闻说，洪四海曾与天巨阙交过手，赏识之余，将十方手倾囊相授。”

        说到此处，6语气愈迟缓，对于庭院中二人的动向，越注入心神；与卓不凡一样，他内心中，也不愿此刻与天巨阙撕破脸面，留下留白，兴许日后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我自己来问吧！”

        等得心焦难耐，铁面尼五指一招，双掌挺立胸前，挪动莲步逼近招，只见她的双掌，无彩无华，毕现朴实本色，可当逼近留白丈内，霎时却又变转，一改旧时木讷，轻轻左右摇晃，方起时，不过残影渐生，可当逼近夏侯六尺余处，却是陡然多出六手十二掌，再逼近一步，就是层层叠叠、光影交错，仿佛有无尽只手在向前摇摆，看得留白骇然一声，慌忙撤步向后。

        及到此时，铁面尼已化出千百支手、千百道掌，如同千手的佛陀般，似实非实、似虚非虚，凭着肉眼，留白诚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慌忙不知如何应付。

        “那是，万般如来神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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