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青萍之末，浪起微澜（九）
“错觉吗？”
井水微澜，面向空无一物的枯井，铁面尼心有疑窦；她自问耳目优人，半里外一声碎响都能闻听动静，如今隔着几丈，明明有怪声作祟，但不得抓个真形。
“按说这口水井连着子母山密道，寻常并不多用，该不会是那些无聊的后生要别开新径，所以惊了水面？”
只是，铁面尼有所不知。
6与卓不凡二人忧心留白逃脱一事坠入她的耳中，引起凶火，故而不曾告知，因此她也未往留白方面想去，还当是6家子弟在底下作业。
顿了顿，铁面尼折身回返屋内，近日，她胸间气息浮躁，心经念了又念，效用依旧了了，与往日大有所异。
无奈，铁面尼只得一刻不停，日夜潜心诵经，消解不安，而后井内动静再响，也不作他望。
侧耳张听许久，夏侯白不见声浪叠起，却才回轻点下颔，若说比丘尼听不见，那是万万不能，但凡内家有成，五感自然通达，能听常人所不能听，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而这口井、这座寺，不过尺余、丈余，在高手耳内，针尖都不得躲过，青石落水，又怎能幸免。
那么，除去此项，仅剩的，便是比丘尼并未上心。
“老比丘尼没有入井察看，应该是没有细想，趁着这个时候，破出一条密道再合适不过。”
“可是赖兄，我技艺稀松，挖洞这件事，我并不擅长。”冷叶面带难色说道。
“赖念不才，倒是有些小手段正好在冷兄面前卖弄下。”
双掌放开，留白体内真气凝结涌动，先前他稍作试探，比丘尼不作理会，因而使得他胆子大了些许，力道也由三分增到七分，对着面前岩壁，悠悠然布开了阴消掌法，展现绝妙。
左右双掌，轻巧铺盖在上，无需多余的动作，内力则如三月春雨不停，如丝如绸，没个尽处，但连绵中，又好比带着把小小青锤，在岩壁这尊大钟上敲了又敲，一连敲动了成百上千下，将那千万斤的大钟敲得飞扬作响，晃得剧烈不安。
颤抖间，猛听一声脆响，二人的面前，登时破开一个大洞。
“岩壁，碎开了！”
惊诧三息有余，冷叶直叹神乎其技，不过是双手安放片刻，那岩层就好似纸糊的般，被风吹散开了。
黑洞破开，月光洒入，一如留白所言，二人所在的地方连着井底，高出水面数尺，而正当对面处，另一处洞口站着显眼，石砖列作门状，俨然人工雕砌。
“子母山密道！”
示意噤声，留白冷叶交换眼色，二人一前一后，度入密道中去，沿着洞壁走向，一路远去，专心潜逃。
刻下，6家村演武场。
6、卓不凡六人端坐其位，静听子弟馈声，一无所获、毫无踪迹的字眼充斥进他们的耳根，那名垂死的青年，如人间蒸，在那牢房中消失以后，就再也无从找寻。
“诡异！太诡异了！”
右手撑在脑边，卓不凡暗自思量，依常理推论，任何人都无法如此消失，除非，能够先自行解开六阴六阳封穴指，然后由人带路，趁他们未防备，预先离开了。
“又或者是，有人接应了他，将他藏匿了起来…两军交战，各有间细；柳波风，在6家村埋钉子，你做得到吗？”
“安静！”
面相慈和，语气却不容人反抗。
身为6家族长，6一贯恩威并重，故此能服众人，如今他玉口张开，6家村民自是张耳静听。
“人丢了，找回来就是，别用那种吃人的眼神说话，那没有用。”看出子弟心生不甘，6道宽慰了一句，“另外，说说吧，还有些什么地方没有找过。”
“6老前辈，能找的，我相信都找了。”卓不凡临时插话道，“剩下的，也就是那些不用找的。”
“不用找的？”6恍然道，“你是说，他吃了豹子胆。”
“命都给我们了，胆子怎么还会藏着？”
卓不凡笑道，“这个人也算是个高手，所谓艺高人胆大，越危险的地方也就越安全，去我们没想到的地方，才能出其不意。”
“6家村所有子弟，即刻将方才搜过的地方重新搜寻一遍！”重声下令，6未有迟疑，“祠堂那里，由老朽亲自去，卓先生，清净寺那边，就烦您走一趟了。”
“无妨，不才也正好想向铁前辈请教一下，什么人，才能够解开六阴六阳封穴指。”
折扇摇摇，卓不凡大步离去，随着他衣襟荡起，儒雅的身形也随之闪灭，片刻间，已离开十丈有余，消失在空场尽头。
揣测许久，6始终难以静气，卓不凡说话虽然在理，可神情略有不对，似乎，夹着点庆幸。
“难道，他有事瞒我？”6独坐高位上道，“哎…小小的6家村，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事情？”
月上中天，明明时分。
清静寺，水井旁，一道黑色长衫姗姗而下，双拳怀抱，眉眼小带讥诮。
“什么人？”
“想来的人。”
“什么事？”
“该做的事。”
“督武司？”
“柳亦之。”
吱呀一声，房门轻开，内里晃出残影一阵，老比丘尼迈莲步来到庭内，手持念珠，断了心经。
“终于来了。”铁面尼道。
“等很久了吗？”柳波风笑道，“我以为会来得太早，会惹主人家不高兴。”
“不早不晚，正好在我想杀人的时候。”
“可惜，我来，可不是为了送死。”
“那是来做什么？”
“方才说了，做该做的事。”眉眼下斜，柳淳目望水井，“这口井，由我看着。”
冷冷一笑，不屑充斥在脸间，老比丘尼对这后生的自信，忍不住要去击垮。
寒风颤动，二人间风势陡转，在耳畔锐锐如刀。
“想做到，和做得到，是全然不同的两件事。”
“看在我眉清目秀的份上，上苍一定会垂怜我吧？”
不紧不慢，柳波风抽中腰中佩剑，这剑尖闪着月光，在地面波纹如水，甚是好看，一如他的眉眼。
“毕竟，好不好看，天说了算，能不能行，天助就行。”
“牙尖嘴利！等我扯下你的牙根，看看是不是，每个牙齿，都那么讨人生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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