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四)操场大阅兵谢晦举旗反朝 帅帐巧戏虐慧琳密布险棋
孔延秀举枪大呼：“跟我杀呀！”
周通当先冲出，城内预伏军士一齐掩杀而出，朝廷大军见主将被斩，军心大乱。潮水般败逃，瞬间将正忙着扎营的后军阵势冲得七零八落。兵败如山倒，孔延秀率军一路狂追，斩杀上千，朝廷大军互相残踏死伤近半。
首战告捷。
消息传至中军大营，谢晦大喜，传令犒赏三军。当夜命何承天上疏朝廷，狂妄宣称：严惩王华、王弘及王昙首三凶。否则将长驱电扫，直入石头，枭翦元凶，诛夷首恶，吊徐、傅之冤魂！表疏刚发，捷报频传：据守江陵司马周超以逸待劳，全力以战，率军在南线堵截奉命陆路进攻江陵城的雍州刺史刘粹部众，刘粹所部五千人马伤亡过半，大败而逃。
两路大军败逃的消息传至前军到彦之大营，到彦之大惊失色，忙连夜召集将佐会议，争论了一夜毫无进展，有人干脆主张退却，与后军帅营檀道济部合兵，再图进军。身为西讨副帅的到彦之在文帝面前信誓旦旦，本想争夺头功，却不料遭此挫折，立时恼羞成怒。主帅本为檀道济，到彦之自恃文帝身边旧属，根本不把檀道济放在眼里，况此次朝廷整肃朝纲，偏偏同为顾命佐臣的檀道济非但不追究其罪，反而重用为西讨主帅。到彦之不由大觉窝火，出征前夕，请命率一路军马前出，与大军脱离，明眼人一望便知，到彦之这位自负副帅不屑于与檀道济为伍。
正一筹莫展，不觉天色已经大亮。营内诸将早已困乏不堪，偏眼前这位到帅既无退敌良策，又碍于情面，不肯后撤，坐等着熬油费眼，空有一肚子牢骚，又不敢发。
帐外帘幕一掀，帅营亲兵进來，小心翼翼禀道：“到帅，帐外有名道士求见，说是到帅的朋友。”到彦之瞪着血红的眼睛，道：“朋友？本帅何曾有道士朋友。你问问他，有什么事？”军士道：“他说能帮到帅退敌。”
座中诸将一听大乐，满帐都是老军伍甭说退敌，能全身而退，保住自家性命尚无半点良策，一个道士何敢出此狂言。
“好大的口气！”到彦之一时想不起多会有这个朋友，不耐烦道，“就说本帅军务繁忙…”
话音未落，外边已是闯进一人。到彦之抬头一看，愣了。慧琳旁若无人站立当地，拱手一揖道：“到将军，别來无恙？”也不等让，径直坐在到彦之案下一把椅子中，笑吟吟地端起茶壶便倒，轻呷一口，不禁眉头微皱：“是酒，到帅，沒茶么？”
既无相逢，何有别來？到彦之听说慧琳曾在庐陵王手下，庐陵王生性乖僻，谢灵运、颜延之就是两个榜样，一个建康街头踢一脚就不下数十个野道士，这般张狂傲慢，到彦之微露不悦。不过，听说就是这位牛鼻子慧琳不知咋地和当今皇帝搭上了手，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心里虽是上百个瞧不起，到彦之倒也不想招惹是非。
“來呀，给这位朋友换茶！”到彦之道。
一座军将愕然地看着他，斜眼微瞥者有之，满脸不屑者有之，低低讪笑者有之，怒目瞪视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哪里來的牛鼻子，比我们还牛皮哄哄！”
“看來天要变了，连老道都他娘的揪着**快上天了，要我等这些厮杀汉有求的用！”
“老焦，照你这般说法，都散摊子算了。”
“哄”地一帐人大笑起來。
慧琳连饮三杯：“坐了一路车，这嗓子都快冒烟了。”到彦之略带讥讽道：“本帅倒要请教，敢问有何退敌良策？”慧琳哪里听不出话里的讥嘲意味？他面带笑容环视了帐中诸将一眼，道：“请问到帅，当前之敌为何人？”到彦之道：“谢贼先锋营孔延秀。”慧琳微微摇头道：“孔延秀不过一个小小先锋官，贫道羞与为敌！听说到帅吃了败帐？”到彦之闻言大怒，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哧呼哧直喘气，手里死死抠着案上端硕，大有盛怒之下就要暴发的样子。
“老道，怎么说话？军务大事岂容以信口雌黄！”帐下一名帅营幕僚起來大声道，肥大的袍袖险些将桌上的茶杯掠于地下。
慧琳道：“敢问这位先生尊姓？”那人举手一揖，冷冷道：“不敢，敝人姓杨，名庆松。”“失敬，失敬，原來是杨庆松杨先生！”慧琳恍然大悟，起身一揖，重又坐回椅中，“贫道当年曾听陶渊明陶先生说起过。只未有幸见上一面，不想却在到帅营相逢，久仰，久仰！”座中诸将听了，大加愕然。众人大部分虽是武夫，不过陶渊明以清高之节昭亮天下，沒想到这位不哼不哈的杨谋士竟是陶渊明的朋友，一时感叹连连。
杨庆松得意地一甩袍袖，道：“不敢，在下当年与陶先生确有交往，只是陶先生命相浅薄，一时仙逝。唉，人生真正无常啊。否则敝人每年都要寻访陶先生一两次，纵酒论诗，畅谈天下，岂不痛快！”说着，杨庆松竟抹袖擦擦眼角。慧琳轻篾地扫了他一眼，道：“就是这位杨先生当年与陶渊明有过一场辩论，诸位可愿听贫道一叙？”杨庆松口口声声以陶先生相称，偏慧琳直呼其名，众人甚是大愕。闻言，自是好奇，纷纷道：
“有什么轶事，快快说出來听听。”
“陶先生可是闻名天下辩士，杨先生居然与他有过一辩，杨先生非同寻常啊。”
“老道，你就别他娘卖关子了！”
慧琳道：“当年陶渊明任彭泽县令时，这位杨先生曾褒衣博带登门造访陶渊明。”在座诸人都知道，本朝士人热衷效仿前朝竹林七贤衣饰，士人常穿宽松直领长袍，衣袖宽大，几达地面，里罩一件素色中单衣，下着一条宽大长裙，民间称为褒衣博带，以不拘礼法为荣，是为时髦。“陶渊明亲自接见这位杨先生，当面曾有一问。杨先生不会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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