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狌狌

还好卷耳并没有因此跟我生分起来，吃饭的时候仍旧高高兴兴地问我：“你的胆量真大，平时村子里的人一提起蛊雕就害怕，你居然还敢对付它？”看她的表情，就好像我是什么盖世英雄一样。

        我心里苦笑一声，假如蛊雕真的要吃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便实话相告：“其实我哪有对付蛊雕的本事，是那位猎祜大人很有本领，其实是他把蛊雕给打败了，我只是帮了一点点小忙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卷耳的外子却道：“猎祜大人却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忙跟提醒，他是无法战胜蛊雕的。”他的脸上突然露出自愧不如的表情，“村正大人曾经教导我们，当面对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人所缺乏的往往不是打败敌人的本领，而是面对敌人的胆量与决心。我们总是提起蛊雕就感到害怕，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跟蛊雕真正交过手，甚至连面对它胆量也没有，单凭这一点，你比我们这些男人要强上百倍。”

        听见卷耳的外子做出这样深刻的自我检讨，我顿时对这个敢于自我批评的小伙子生出一股敬意，看来这个小伙子很有当领袖的潜质，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不过如果真的遇到蛊雕那头大凶鸟，还是选择逃跑比较好，毕竟生命还是很珍贵的。

        而且村正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他不是一位简单的老人，简直是一个隐没在荒野乡间的智者，怪不得我在他面前就跟只笨拙的小狗似的无处遁形，简直就是一位正直高尚的政教主任，说的话简直都可以当作语录了。

        我们刚吃完饭，便看见石贝站在门外的篱笆旁边朝我招手，我走过去打开院门，便听石贝对我说道：“尊敬的客人，村正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我一听他称呼我为“尊敬的客人”，后面的话还没听完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尊贵的称呼我可担受不起，我对他摆摆手道：“我是村子里的客人没错，不过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可尊敬的。”

        石贝先是一怔，然而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都是村正大人的吩咐，他找你有事。”

        我现在一听村正的名字就紧张，于是跟卷耳夫妻打过招呼，便跟着石贝朝村正所居住的地方走过去，在半路上我问道：“村正找我有什么事，你知不知道？”

        石贝答道：“村正大人没告诉我，不过我猜大概是跟牌碟相关，你都来我们村子三天了，大家都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呢。”

        我心里暗叫不妙，我的身份来历对他们而言实在匪夷所思，若是如实相告他们未必会信，反而还会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可是如果瞎编一通，用来骗骗卷耳那样的无知少女还成，要想在村正这么厉害的人眼皮底下蒙混过关，那可就难办了。

        一路纠结着来到村正的居所，一进门就是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庭院里种满草木，草木中央摆放着一张小方石桌，四面四个小石凳，看来这个村正还是蛮会享受生活的。庭院正中间铺着一道半丈宽的石子路，直通正厅大门前面的台阶，石贝到正厅门口朝里面探了探，回头对我说道：“村正大人并不在屋里，应该是在左院，你从墙边的走廊上穿过去，就可以见到村正大人。”

        我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人穿过左边走廊上的拱门，围墙这边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长着很多碧绿的树木，虽然并没有房屋，但是却有一条曲折的小路直通向前面。

        我沿着小路走到尽头，果然看见村正，他正对着一块石像合掌低头，表情虔诚，平时不离手的拐杖也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一边。

        村正虽然年老，耳朵却依旧聪敏，听见我到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偏头看我一眼，仍旧低着头面朝石像，却开口道：“既然来了，你也来祭拜一下山神大人。”

        我不由一愣，原来村正不在屋子里待着，却是来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虽然我从前不信鬼神，不过自从来到这个名叫扶桑的国度，各种妖魔神兽在我眼前晃悠，彻底颠覆我的世界观，也由不得我不信，既然连村正都这么信服的神灵，我倒很好奇它究竟长什么样子。

        于是我抬步走到村正身后，朝那尊半人高的石像一看，顿时惊呆了，那石像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浑身是毛的猴子，尾巴上的石头断了半截，虽然雕刻得有些粗糙，完全没有山神的威严，然而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只猴子正是当初在太华山上为保护我而死的大猕猴。

        村正缓缓道：“它就是太华山的山神，一头叫做狌狌的神兽，我们天驿村就是得到它的庇佑才得以长存。”

        我低下头，内心涌起一阵悲伤，不仅是天驿村的百姓，连我也是被狌狌保护着才得以活下来。

        村正却又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是据猎祜大人所说，他在太华山之下看见了死去的山神，正在被妖魔蛊雕所啄食。”

        我心里顿时一震，一想到大猕猴狌狌的尸体就曝露在荒野中，而那头可恶的妖魔蛊雕却任意享用，内心便感到悲愤无比。

        村正见我一直没有吭声，忽而轻叹道：“我对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轻轻咳嗽两声，拾起地上的拐杖，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我却没有立即就跟上去，而是站在狌狌的石像面前，凝望着它睁着的眼眸，好像它也一直凝视着我，却没有对我露出失望或者责备的表情。我想起狌狌最后抬起手臂在我的脸颊上涂抹鲜血的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石像的脑袋，没有柔软的毛，却只摸到冰冷坚硬的石头。

        我收回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我的心里，狌狌不仅是太华山的山神，更是我付出生命的朋友，我心中誓绝对不会让狌狌白白死去。我最后看了一眼仍旧端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狌狌，慢慢转身跟上村正的背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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