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之大道

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照在村正手中的小卡片上，居然反射出模糊而明亮的光泽，我定睛一看，顿时傻眼了，那张小卡片居然是我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身份证，只是好像被水泡过，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那张傻乎乎的大头贴照片依然是我的五官容貌，这可是赖不掉的，不过我的身份证怎么会跑到村正的手里去呢？

        这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我瞥眼望过去，原来是郭公鸟停落在窗边的斜枝上，正低头梳理碧绿的羽毛，见我的眼神投过去，郭公鸟好像打招呼一般俯身朝着我鸣叫两声。

        村正慈祥地笑着说道：“看来郭公鸟对你很亲切。”他又看着我的身份证道，“卷耳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现这块奇特的硬板，上面还有你的画像，不过硬板却从中间裂开了，她担心把你的东西弄坏，所以拿给我希望我可以修复好。”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在心里苦笑一下，这里的村民平时都拿着棒槌去河边洗衣裳，身份证虽然比普通的纸板坚硬，不过那也挨不过一棒槌，难怪会断裂开，不过既然这里是扶桑，身份证自然也没有用处，反而是他们这里类似身份证的牌碟更有用。

        村正指着身份证上面的汉字与数字，一向睿智的眼眸中露出困惑不解：“这些文字很奇特，我年轻时曾在各州游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字，还有这些像画符一样的图形，它们代表什么意思？”说着他便抬起头来看向我，竟然是在向我求教。

        我朝村正干笑两声，当然不能敷衍过去，但是真要我解释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毕竟两个世界的差异实在太大，我琢磨了一下，尽量用这里的人能够明白的解释：“这些符号代表一种数字，在我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会有一组不同的数字，用来代表每个人的身份。”

        村正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这张硬板就是你的牌碟。”

        没想到村正瞬间就领悟身份证的用处，看来他虽然看起来很老，可是头脑却很灵活睿智，我忽然想到他刚才说过自己已经两百多岁，还真是长寿，也不知是整个扶桑国的人都会如此长寿，还是村正自己有什么延年益寿的秘诀？

        不过村正正背对着我在墙壁上扶桑十二州的地图上细细摩挲，最后指尖落在扶桑神木正西边的一块朝海外凸起的地域，对我说道：“据说扶桑十二州中荒州异族集聚，有许多是上古海外方国渡海来到扶桑的遗族，不仅形怪貌异，并且礼仪习俗都与我们不同，我最初见你与这里的百姓容貌不同，还以为你是从荒州而来。”

        听起来这个荒州就是个少数民族聚居地，对我而言并不稀奇，毕竟我中华民族可也是有五十六个民族的大杂烩，我的同学就有好几个是少数民族，他们平时的生活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村正却露出叹息的神色：“我年轻时曾励志要游历整个扶桑十二州，可惜却唯独无法在荒州久留，荒州地域内统领异族的乃是最为强大的巫氏一族，他们曾经在上古时代于大荒西海之巅的登葆神山上建立巫咸国，并不需要船只渡海，而是通过登上登葆山的山峰就可以与扶桑来往。可是后来不知生什么变故，巫咸国遭受重大的毁灭，举族渡海来到扶桑最西边的地域，希望得到天帝的庇佑，天帝于是允许他们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并赐予名为‘荒’，这便是荒州的来历。”

        我像听神话故事一样听村正徐徐讲述，顿时对神秘的荒州充满好奇，想来村正年轻的时候也跟我一样对新事物充满好奇，所以才会为没有游历荒州而抱憾，我于是问道：“您为什么没有在荒州多待段时间，是因为有急事吗？”

        村正却缓缓摇头：“我毕生所愿便是游历扶桑十二州，又岂会因他事而放弃，荒州与其余诸州都不同，荒州之人大都为异族，他们从不从事生产劳作，也没有制定律法来约束各族，因此混乱不堪，不过各族都屈服于巫氏一族，按照巫氏一族的规矩来行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因此如果外面的人进入荒州，根本无法保证性命安全，更不必提及深入了解荒州各族的习俗文化，当时我虽然愿意冒险进入，然而却也只能在荒州的边缘盘桓数日，最后无奈只得绕行。”

        没想到荒州居然是如此可怕的地方，那巫氏一族岂非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看来天帝这笔买卖做得不划算，我不由疑问道：“既然荒州这般混乱，那天帝为何不管管，让他们都当安分守己的顺民？”

        村正却笑道：“起初我也不明白天帝为何放任不管，直到我后来经历颇多才领悟出天帝的用意。对我们而言荒州各族是难以约束接近的异族，然而在天帝看来，但凡天下万物，人也好，草木也好，乃至妖魔神兽，都有自身之天性，不能以单一之法纪来评断约束，倒不如顺应万物天性，任其自由生长，这便是天帝的仁道，也是存在于世间万物的‘大道’，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么？”

        我见村正满含期待地望着我，我不由一乐，您老也太小看我了，好歹我也是读过诸子百家典籍的知识分子，自然听得懂他的话，从哲学上来讲，这叫做万物都有其自身的特殊性，汉朝初年朝廷奉黄老之学，讲究‘垂拱而治天下’，让士农工商自由展，政府不横加干涉，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我对村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明白，天帝是希望扶桑的百姓都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生活。”看来这位天帝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有点类似西方的乌托邦。

        村正立刻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大概他活了两百多年，没怎么遇到过我这么理解他的人，的确，像天驿村的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有机会接受我这样的教育，村正跟他们谈论这种哲学问题，无异于对牛弹琴，看来村正一直生活得挺寂寞，伟大的思想家都是孤独的。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影子投在我的身前，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什么人，便听见那人开口道：“村正大人，我们打算明日启程返回才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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