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璀璨银河第十六章罗小弛（下）

第十六章罗小弛（下）

        周国的官兵也终于发现了赵国的举动，当赶到赵国军营时才知道为时已晚。不过，这次小弛终于立功，因为他救出的周国俘虏中有一位大人物——当朝巡天将军玄无敌的独子，玄天变。玄天变感恩，让小弛终于混上了一个小官，专门负责一个州府驻军的后勤采办。这个军队虽然仅有万来人，不过每年军饷花费还是不菲，后勤采办更是肥差。

        本来小弛并不懂得其中的歪歪绕，不过时间一久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妙处，开始干起了贪赃枉法的勾当。

        所谓男人有钱就变坏。小弛虽然打小就是一老实人，不过还是忍受不住花花世界的各种诱惑，生活也开始变得“有声有色”，倘徉在花街柳巷之间，感觉自己的生活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不过，好景不长，一场花柳病让小弛大病半年，也彻底绝了到处寻花问柳的心思。

        此时的小弛已经三十岁，决定收敛自己的性情，找个媳妇过日子。在媒婆的撮合下，小弛娶了一位张家的闺女。这张家的闺女长相一般，当然不能同王菲燕相比，不过是老实本份人家，小弛也能勉强接受，凑合着过日子。

        一年后，小弛有了第一个儿子，取名罗大智。

        五年后，小弛娶了一房平妻，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罗大勇。

        十年后，小弛再娶一房姨太，有了第三个儿子，取名罗大全。

        对于自己的儿子，小弛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大智大勇，智勇双全。

        五十五岁那年，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小弛结束了三十多年的漂泊，回到了故土。凭借他多年积累的“功勋”，当年重伤姚员外的事情早就被摆平。令小弛失望的是，此时的罗家村早已经物是人非，自己熟悉的人物要么远走他乡要么老朽逝去，就连痛爱自己的二舅也早已过世。

        回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故乡，小弛感概万千，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颐养天年，平安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岁月。

        五年后，传来噩耗，大儿子因为与人赌斗，发生冲突，不慎被人砍死。事发后，凶手远走他乡，小弛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忍痛埋葬了自己寄予希望的大儿子——罗大智。

        为此事，小弛的大老婆张氏一病不起，不久后就病逝。

        再五年，二儿子不幸染上花柳一命呜呼。小弛不得不再次忍痛埋葬了自己的二儿子——罗大勇。

        为此事，小弛的二老婆一病不起，不久后病逝。

        再五年，三儿子罗大全因为同一位高官的姨太太有染，被那位高官雇人暗杀而亡。

        为此事，小弛的三老婆一病不起，不久后病逝。

        转眼间，七十岁的小弛就再次变为孤家寡人。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周国，七十岁已经算是相当长寿的存在。

        虽然屡受亲人逝去的打击，但小弛依然顽强挺了过来，因为他坚信，只要活着就能有希望。虽然老婆儿子都已经不在，不过自己还有不少孙子孙女可以期盼。至于期盼什么，小弛自己也说不清楚。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小弛七十三岁那年，巡天将军玄无敌的家族发生事变，玄天变被新一代的周王钦定为逆国之臣，被判处极刑，当场五马分尸，而死去多年的玄无敌被挖出来鞭尸以儆效尤。为了赶尽杀绝，新一代周王发布圣旨，将玄氏一脉满门操斩，并且鼓励天下人揭发与玄氏有染的余孽。为此，七十三岁的小弛也没能幸免，包括自己的孙子孙女都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当被铁链捆绑着押进天牢时，小弛见到了一位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独处一牢房，满脸憔悴，虽然没有起身，但看得出身材修长，面相隐隐让小弛感觉有些熟悉，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小弛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封闭牢房，面积不过五六平米，只有天顶一个小小的洞口透气采光，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自知时日不多，小弛也没有任何挑剔，平静坐下，开始回忆这辈子能够回忆起来的那些往事。

        在这暗无天日的所在，霉气冲天，无数死囚都关押在此地，耐心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每当有狱卒奔走时，那充满节奏感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在天牢内回响，就如同众人的催命符一般。此时，一阵嘈杂的吆喝声传来，然后就是哗啦啦的开锁声，紧接着就是牢门被开启的哐当音，然后就是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声……不用去看，小弛也知道一个家伙又将升天了。

        此时的小弛并没有死囚临死前的觉悟，而是一直感觉自己还有事情没能完成，如今，他正努力回忆这辈子遇到的一切人和事，总想在其中找到令自己牵挂的东西。不过，没有任何头绪也没有任何收获。

        这一天，外面淫雨霏霏，狱卒充满节奏的脚步声再次在天牢回响，威严有力的呼唤声再起，那是死囚的最后催命声。

        “王菲燕，到你了！”

        听到这个久违了几十年的名字，小弛心中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直起腰，佝偻着身子用尽全力爬上牢门，希冀看一看是否是自己曾经的梦中情人。

        透过门缝，借助昏暗的灯光，昏花的老眼看得不是很分明。一阵开门声，然后是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响起，一位修长身材的妇女出现，正是那位身材修长，满脸憔悴的老太婆。

        “竟然是她！”

        小弛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位身材修长的老妪就是昔年的王菲燕。小弛也万万没想到，当年的王菲燕也会被抓进天牢，而且比自己还先走一步，这又是命运怎样的安排和戏弄，让自己在此时此地见到曾经刻骨铭心的梦中情人？如今的王菲燕满脸风霜，白发苍苍，没有半丝当年的风采。岁月这把杀猪刀可以将一切抹去，但抹不去心中永远的执着和记忆。

        望着曾经梦中情人远去的背影，小弛心里好像终于有了一丝解脱，叹息一声徐徐坐地，靠倚在牢门上，回想起了许多许多……

        “啪嗒、啪嗒、啪嗒……”

        有节奏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哐当一声，小弛的牢门终于被打开。

        “罗小弛，今天轮到你了！”

        狱卒的呼唤声响起，让小弛明白今天就是自己归西的一刻。

        小弛面无表情，颤颤巍巍起身，在两位强壮狱卒的挟持下，一路拖着离开了天牢。

        ……

        这是一个法场，地处菜市口，目的就在于枭首示众。不过，吉时未到，小弛还有最后一段时光将一些事情想明白。

        一位高大威猛的刽子手站立一旁，怀抱鬼头大刀冷冷看了小弛一眼，充满血色的眼神摄人心魄。此时的小弛眼睛有些茫然，自然无所觉。

        法场四周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正冲着小弛指指点点，好像在述说着什么，小弛如今耳朵早背，有些听不清楚，不过此时的小弛早已丝毫不在乎。所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踰矩。对于小弛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在乎的了，除了心中总有一个最后的疙瘩还没有解开。

        就在小弛努力回想之际，监斩官的声音幽幽传来。

        “午时三刻吉时已到，行刑！”

        听闻监斩官的命令，那刽子手猛的抽出插在小弛头上的令牌，随手一甩，然后高高举起鬼头大刀，作势就要砍向依然迷茫的小弛。

        此时，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雪色的鬼头大刀晃动，刀锋上光芒闪烁，径直射向小弛有些昏花的老眼。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这一生如同过电影一般迅速在小弛眼前掠过……

        打小身体孱弱，脑袋痴呆，受尽同龄人欺辱；七岁丧父，十五岁丧母，被黑心人蒙骗，将自己的十几亩田地稀里糊涂抵押卖出；十八岁那年，一怒之下重伤姚员外，为免牢狱之灾，不得不远走他乡，尝尽人生艰苦；遭遇王菲燕，心中生出爱慕，不过天意弄人，让自己只能单恋刻骨；此后，做强盗，人家嫌弃，做军人，人家不收，只能成为烧火煮饭、砍柴挑水的奴仆；平身命硬，如同灾星一般，到了哪儿，哪儿就有事故；遭遇玄天变，认为自身命运终将改变，不过老来丧子、丧偶，弄得终究孤家寡人一个。

        回看自己一生，各种失败一直萦绕在自己周围。

        打小浑浑噩噩，遭人欺负，受人白眼，年轻时爱情失败，事业无成，中年后做人失败，教育儿女失败，年老时更是厄运连连。对自己来说，虽然经历无数生死抉择，不过还是幸运逃脱，但终究逃不脱这最后的宿命；厄运的时候固然是一种劫难，幸运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劫难？

        ——厄运的时候固然是一种劫难，幸运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劫难？

        这句话不断在小弛脑海中回荡……

        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如同天雷齐鸣，顷刻间好像在大脑中炸开了一道久违的门户，无数信息涌入，让小弛瞬间眼睛圆睁，无视那把砍向自己的鬼头大刀，开始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辛酸和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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