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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琐事


  第85章    琐事

  阳光偷偷照进房内的时候,李妍已经醒了,拉了一下帐子旁边的细绳。

  夕颜领着两排宫女,手里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进来,“伺候公主更衣。”

  李妍慵懒着身子,赤着脚下了床,闭着眼由着自己的宫女折腾,洗漱,穿衣描眉上妆,一时间里宫女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打理着自己主子的门面。

  镜中的少女,垂鬟分肖髻,发上金凤钗,仿若欲飞凤头衔流苏垂下,一身淡紫色秀梅花广袖系带襦裙,裙上珠玉环佩,活脱脱一个娇美俏丽的皇家公主。李妍点点头表示满意,迈开步子,她的绣鞋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为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中有两系,首坠两珠,煞是好看。

  她用着早膳,听着身边嬷嬷的嘱咐。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自己宫内的教养嬷嬷絮絮叨叨,不禁还有些怀念了。吃着粥,夕颜出去了,又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妍也顾不上早膳还没用完,倏然起身,匆匆的坐轿辇往东宫而去。

  延德殿位于未央宫左侧,离前朝不远,是大秦历来太子殿下的寝宫,只是睿王却从出生便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中宫嫡长子,虽未明令天下,他亦是众臣眼中的储君。少时李妍可以说是在这里长大的,延德殿的一花一草一树,她闭上眼都能找得到。很多年前,那时候李妍还不懂事,但凡延德殿有的,昭阳殿都找得到。

  昭阳殿有成片的竹林,是因为延德殿太子的寝居处便是绿水环绕,竹影阑珊。

  几个大宫女见主子看着成片的竹林发呆,也不敢打扰,只是紧紧的跟着。

  延德殿里的人知道是李妍来,自然是不敢多加阻拦,李妍于他们而言,不外乎是第二个主子。只是当年那个明媚鲜妍的公主,每每来延德殿都是咋咋呼呼,让延德殿热得不得了,可如今看上去仿佛清愁缭绕,散之不去。

  “奴婢给靖远候请安。”

  李妍回过神,那边的男子,青衣、玉冠、长靴,就有着扑面而来的倾国倾城,容颜依稀与李峮有相似之处,细看之下似乎还同她有些相似。他见到李妍,原本如玉的脸上带上笑意,“多年不见夭夭,气色不错。”

  李妍见他这样,含笑还了一礼,“江南水暖山温,适合养人,小妹过的很是滋润,倒是清华大哥憔悴的很。”

  靖远侯谢允湛,字清华,是她大舅舅先靖远侯的遗腹子,长她几岁,是她表哥。

  “小丫头,嘴巴这么贫,小心嫁不出。”谢允湛手里的墨骨扇合起,敲在李妍的头上,“为兄日日为你们兄妹俩担忧,这都不知是为了谁,小丫头这般翻脸无情,为兄伤心的很,伤心的很哪,这一伤心,回去该又憔悴了。”

  ‘噗’身后的几个姑娘蓦地就笑了。

  “这话,连夕颜她们都是不能信,可真是折煞小妹了。”李妍拂开头上的扇子,颇为嫌弃,“我要进去看哥哥了,可别挡着路。”

  “为兄刚从里面出来,玉环睡了,你若要去看,莫要惊了他。”谢允湛眉间有些微微隆起,他昨夜听闻玉环不好,来了一整夜,折腾到早上热才退下来,他怕李妍一来,李峮怕是又不肯好好休息,“你也知道,你大哥若是知道你来了,定然是不肯好好休息的。”

  大秦的皇太子李峮,字玉环。少时李妍其实问过兄长,为何旁人取字都在加冠之年,而他却出生便有了。那时候兄长沉默不语,唯有谢清华沉默之后才道:“绝人以玦,还人以环。”她的皇长兄,不知道圆得是谁的玉环,都是长辈们的陈年往事了。

  李妍有些黯然,她以为昨夜才见到的兄长身体其实没有多大碍,可一早就听到皇太子又病了的消息,慌忙赶来。想到谢允湛的话,她点点头,“清华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一眼就出来。你们都在这里等我,不必跟着。”

  说着,快步朝前面走去。

  她进入室内的时候,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门口候着李峮的贴身带刀侍卫和几个宫人,是知道自己家的殿下,昨夜是带病也要去见的启元公主,见到李妍脸色都有些不好,却也不敢拦着。

  挂着黄色帷帐的红木雕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李峮,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李妍看着的时候,眼泪就下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大哥的病竟然这么严重,而他也从来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丝毫。

  怕自己哭声会吵到李峮,李妍转身就出了内侍,嘱咐宫人好好照顾,又看了一眼内室才出了寝殿。

  “公主!”夕颜有些惊讶,连忙地上锦帕。

  李妍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不碍事,你不要太大声。”

  “玉环是**病了,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怕是心里更加不好过。”只是这些年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一些事情,愈加不好了。谢允湛负手望了一眼李妍,明显感觉到她的不一样,“你呀,可别哭,这要让皇帝陛下知道了,指不定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去,这可是跳进河都洗不清呀。”

  “大哥他这些年就没有好过吗?”她低着头,显然没有心情听谢允湛的调侃,她是知道自己的兄长从小体弱,但是一直调养的不错,从没见过他此时的模样。

  沉吟了一会儿,他点头,叹息:“是呀,这病跟着二十几年了,反反复复,玉环从小就遭了不少罪,只是他向来疼你,从不让你知道。”

  李妍眸中一沉,眉头皱了皱,却不在流泪。  “大哥疼我,是我不懂事,老是给他添麻烦。”

  “好了,好了,你自己身子都是这个样子,他哪里敢让你知道。”谢允湛摆摆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时候,道:“只是夭夭,你要多开解开解,他还是放不下云深的事情。”

  周王李岫,字云深。

  “我知道了。”李妍道,回头望了一眼里屋,道:“这么多年,多谢清华大哥。”谢他承欢,也谢他多年对他们兄妹的照拂。

    “瞧我又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们都是我看着大的,我都希望你们好,云深既然已经去了,逝者如斯,他不希望你们活着的人还过的痛苦。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该被你嫌弃罗嗦了,走了走了,你也早些回去。”似是不在意,谢允湛又拍了拍她脑袋,“夭夭,你和玉环都是我弟妹,我为兄长自会护着你们的。”

  “只是,有些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说着便走了,头也没有回。

  李妍面上沉思,“回去罢。”

  一行人,出了延德殿,坐上方才来的轿辇,她掀开帘子,慢慢的便瞧不见延德殿几个字,只隐隐约约还有殿宇飞檐的轮廓在夕阳中。

  “夭夭,夭夭……”

  李妍下了辇,便被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所幸身后的夕颜一把扶住了她,才让李妍免了出糗,她嗔道:“灼华,你愈发闹腾了。”

  萧灼华撇嘴,她生的也十分好看,却没有一丝像萧重华,李妍有些遗憾,却见萧灼华道:“三年不见,你都不想我。”

  “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委屈上了。”这未央宫敢这么横冲直撞撞上来的,除了长乐翁主就没有第二人了。

  “我这不是见到你高兴啊,这三年我被拘在昭阳殿,可累死我了。”她牵着李妍的手进去,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她被谢皇后拘在昭阳殿三年,装作公主还在宫里的样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嗔道:“都蹉跎成老姑娘了,你可要赔我。”

  李妍被她活宝的样子给逗笑了,不过她又想起延德殿的事情,便道:“灼华,这些年都难为你们了。”

  萧灼华摆摆手,不在意的模样,“无妨无妨,不过今年我哥哥也要回来了,总算可以见到他了,好几年了。”

  李妍眸中一喜,却不动声色,却又听萧灼华埋怨:“你说我哥哥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给我找个嫂子,我委实很惆怅啊。”

  “惆怅什么,早晚的事情,兴许快了。”李妍意有所指,不过那边的灼华已经打盹在靠椅上了,她低声问道:“你们翁主最近干什么去了?”

  萧灼华带来的侍女低声道:“太子殿下病重,翁主忧心,近来都没有睡好,日夜在抄经。”她没敢说出来,她们翁主是斋戒茹素,用鲜血抄的经书。

  “去拿床被子,让她好好睡睡。”萧灼华与她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在皇长兄的眼皮底子下扑腾着长大的,自然也是有一番兄妹之谊的,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吩咐侍女好好伺候着。

  安顿好萧灼华,她去了偏殿的书房,执笔思索良久。

  夕颜进门禀道:“公主,娘娘来了。”

  她将信小心翼翼的放入信封,唤了人送出去,才起身理了理裙摆,出门迎接母亲。不过她出来的时候,谢皇后似乎因为一些事情已经急急的带人出去了,她并没有见到。

  春中的坤仪殿,东风徐徐,还是掩不住里面的肃杀寒冷,这里是谢皇后的寝殿,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皇后的居所,它太过简朴,倒像是军旅之人的作风,大气又不失低调奢华。

  杨嬷嬷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看出了什么,那是从昭阳殿截下来的书信。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妾在深宫愁肠结,君在天涯隔青天。山远天高烟水寒,萧萧细雨闭疏窗。相思更漏凭纸长,泪痕已先比书满。

  落款是李妍,特意备注了谢夭夭。

  字里行间,情深意切。谢皇后面无表情,手上却没有停下,将那一封书信过于灯火下。信纸遇火,化为灰烬,一如李妍的心。“庐陵一事,本宫已经给了你们时间,怎么还没办妥?”

  “回娘娘,奴婢已经将公主踪迹往兰陵引去,只是赵王不好敷衍,似有察觉,已经往京城来了。”杨嬷嬷躬身回禀,他们自从在庐陵接应上了公主,便时时刻刻在抹去公主的痕迹,只是赵王萧珩名满天下多年,也不是他们能轻轻松松给应对过去的。

  “嬷嬷,夭夭是我最小的女儿。”谢皇后叹息,道:“我年少受过军旅之人的苦,我日日送他出征,心中早已做好最差的准备,却还是受不住这锥心之痛。夭夭还小,赵王如此血杀之人,不是她的良配,倘若有朝一日,她亦要受我昔年所承受之苦,还不如将这份情掐断在萌芽里。”

  “娘娘,或许公主并不想你这样做,若有朝一日,公主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自处?”父母爱子之心,她能理解,可有些事情,做的太绝了,只怕公主将来会埋怨娘娘。

  “那便当作是我给他的考验吧,若他们最终走过这一关,我便不阻拦了。”谢皇后揉揉眉角,又吩咐道:“但这之前,你不能徇私,亦不可让夭夭知道。我记得兰陵谢家,是有女儿的,知道怎么做了吗?”

  杨嬷嬷称是,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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