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游戏的开始
“喂！”
乌蒂嫌弃高空降落的速度太慢，在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目标之后，干脆手动调整了一下空间与空间的距离，他久居于太阳神宫，但对于魔法的操控生来得心应手，距离掌控得属于完美。
只不过，当他兀一现身，就被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殷红的血色混着细沙，瞬间将白色的披风下摆染成另外的颜色。
乌蒂额头突突的疼，右手护住自己的披风，蓦然一扯。
手中的支撑消失，梅利安整个人就猝然面朝下地摔进了沙漠中，身体与沙面发出砰的一声，只是口中半点声音也没有泻出来。
“啊？”
乌蒂抖一抖那片被染红的衣摆，无形的气浪卷着水汽将污秽洗净，再抬起头时就看见了面前的家伙，人族面朝下倒着，状似尸体，陡然一惊。
“虽然之前在前辈那里看见了一点，但是两个世界中的你们还是完全不一样啊……这里的你们未免也太弱了吧。”
乌蒂望着身上满布伤口的梅利安，眼神中略微苦恼，他用脚背轻踢了梅利安身上干净些许的地方，看到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给出，他揉揉脑袋。
“……可不能让你就这么简单地死掉。”
-
莎里站在冰面上，她已经走到了湖面的正中间，底下的冰很薄，但她没有露出一丝胆怯的感觉，继而缓缓地跪坐在冰面上。
硬冰的寒冷透过并不算厚的布料，如同尖刀一般扎进莎里的小腿里。
身后长长的卷发下滑，盖住在瞬间变得通红发紫的皮肤。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张开自己的手掌，在正前方的冰面上一拂，冰面最外结的一层薄霜融化，让莎里更能看得清楚湖底下的暗流。
与人族结下契约的、意欲完成交易的海妖还尚未前来。
-
“不要！”
似乎是梦见了什么，那绝对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梅利安猛地坐起，急促的呼吸扯动身体内干涸的器官，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肌肉相互的剧烈拉扯感传达到每一处皮肉。
但突兀地，梅利安感受不到任何伤口带来的钝痛感。
他恰巧看见了自己伸出的右手，摔倒的创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因为衣物破烂而暴露在外的完整肌肤。
光洁而平滑，除却沾染的脏污与泥沙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点受伤的痕迹。
梅利安心中一顿，在发现自己身上奇怪的地方的同时，察觉出他所身处环境的异常。这是一个洞窟内部，四周的墙壁是沙漠戈壁之中粗糙石块。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茫茫的沙漠上晕倒的，晕倒之前还看到了……
看到了……他看到了什么？
“你终于醒了？”
清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将充斥着警惕心思的梅利安吓得一滞。
他几乎瞬间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也许是嫌弃戈壁洞穴内部的脏乱，红发金眸的少年蹲在一块大石上，搭在膝盖上的手撑着脸，脸上的表情很明显，表现出这张脸的主人在感到无趣。
他蹲在石块上，身后的披风自然下垂，却在触碰到石头表面之前的微妙距离悄悄漂浮。
梅利安看见了那轻离石面的披风，瞳孔兀地一缩，下意识地一翻身，膝盖触在沙地上，呈现双膝跪地的姿势，他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随时要将自己的身份放到最低的位置。
——对方并不是普通人。
回荡在梅利安奔跑途中的想法被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目标近在眼前的及激动。
对方是从万物灵气中诞生而出的妖精，还是居于神国的高贵神明。
思绪在梅利安的脑中一晃而过，他快速将自己的七零八碎的想法整理清楚，张口就要说出些什么来。
“咔。”
轻声落地，将梅利安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尽数打乱。
“停止你无礼的想法。”
乌蒂用手一撑，行云流水地落了地，站在梅利安的面前，他看穿了梅利安的想法。
“我可不是什么神明，也不是你经过漫长的跋涉、耗费全部心血来到神国的目标，更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大发善心。”
说实在的，虽然乌蒂觉得梅利安的坚持十分可贵。
但那种寄托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以至于到愚蠢的地步，蠢到乌蒂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此话一出，梅利安脑中的唯一一点判断力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希望的破灭，直接导致理智全然崩溃。
“阁下是妖精也好，神明也罢，只要能救下我妹妹的性命，救下莎里的性命！”
说到最绝望的地方，梅利安身体也感到十足的痛苦，他蜷缩起来，“就算代价是我的性命、我的灵魂，乃至于我的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他一无所有，连交易的砝码也只是自己的性命与灵魂。
乌蒂站着，他俯视着梅利安，思绪有一些飘远了，对比起恒星记忆中的，他现在眼中所见到的家伙更要弱、更要……毫无尊严。
乌蒂觉得自己应该见过梅利安想要救下的人，先前在云端上他就遥遥地看见了，大陆南部冰湖上的少女。
她在走投无路之时，提出要与海妖进行交易，代价同样是献上自己的性命。
“理由是什么。”
“在这样的代价面前，我和海妖有什么不同吗。”
溃线的情绪被拉回一些，梅利安听见冷静而平淡的话语，他有些怔愣地抬起头。
刚才乌蒂的话在他的耳中等于拒绝，他的嘶鸣在自己看来也只不过是试图垂死挣扎，梅利安丝毫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
梅利安心中的悲伤短暂停歇，他并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乌蒂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淋下，被遗忘在长时间奔跑之中的想法重新成型。
吞咽了一下口水，梅利安哑着嗓子说：“就算阁下与海妖是同一类型的代价，但，如果我为阁下献出性命，这是族人们所不知道的。”
“族内的大家看着莎里为了暖石而赴死，一开始大家可能心痛愧疚，可是一旦时间一长，大家忘记了莎里，只看得见暖石以及交易所带来的好处，还会有另外的人会学习莎里的做法。”
理智回笼，脑海被思考所占据，梅利安忘却了哀愁，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于未来的设想之中，哭红了的眼中充斥着悲伤。
“我们只会滑向死亡的深渊。”
“然而我却不同，大家早就看到出发寻找神国的我，并且不对我的成功抱有希望，就算我死了，也只不过是当作是在赶路中死亡而已。”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梅利安猛然唤醒。
乌蒂缓缓蹲下，他此刻的高度和梅利安相差不大，左手还轻搭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处。
“你的推测很精彩，而且选择算得上合适。”
“……非常感谢阁下的赞赏。”
梅利安没想到乌蒂的动作，他顿时惊住，一动不动，他怕自己不合时宜的动作会触怒乌蒂。
“但是。”
乌蒂继续说着，该词一出口就使梅利安才放下些许的心再次吊起。
“这并不能破解这场死局。”
不管是莎里与海妖做交易，还是梅利安出于各种的考量、打算献上自己的性命，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最根本的东西完全没有得到解决。
乌蒂推论出的结语，让梅利安的心头一凉，他只能苦笑，“是的。”
看着再次陷入死寂状态的梅利安，乌蒂稍稍皱眉，他想要接触的并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只不过……
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微微弯起。
这种情况，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
“现在的你，连让我升起杀死的念头都不会有。”乌蒂比划着手势。
交易……根本达不成，就连想要人族再多苟延残喘一会儿，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梅利安的脸色愈发灰败，卡在膝盖处的砂石传出如同钻心的疼。
“所以，你要成长，成长到比现在还要多数百倍数千倍的价值，这样才可以被我看见。”
梅利安大脑浑噩，他已经完全分辨不清楚东西了，更别提发现乌蒂到底想要说什么。
乌蒂停顿，他看出了梅利安的状态，说实话，他觉得这样的呆滞比起毫无生机的绝望，更让他顺眼。
“简单来说，我可以帮你救下你的妹妹，甚至是帮你们找到取暖用的其他东西。”乌蒂拦住了梅利安想要说出口的感谢，“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交易。”
乌蒂不加掩饰，“只不过我有着我自己的习惯，我更喜欢把它称为游戏。”
“游戏……吗。”
梅利安抓住了乌蒂之前话，心中还没有升起苟活的幸运，就被交杂着的惊恐与苦涩填满。
“没错。”乌蒂的脸上升起笑意，“游戏的方式不明，通关的条件不明，所有的标准都是不明，即使是这样，你也会答应吗，人类。”
梅利安很想张口就答应乌蒂的‘游戏’，这没有什么值得迟疑的。
因为就算他不答应乌蒂，他们所要面临的东西也全都是不知未来的，甚至是被他族所鄙夷欺辱的。
只不过，梅利安还是犹豫了，“……我不能代表全族人，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乌蒂：“原来是这样吗。”
下一秒，他低着的头兀然抬起，“但，我会用生命来完成阁下的游戏。”
他下定决心，无论在这个游戏之中遇见了什么，无论是不是高位种族对于他的戏耍，他都会闯进去。
这个选择的未来是美好的天堂，还是凶恶的地狱？梅利安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怎样都绝对不能后悔。
乌蒂眨眨眼，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梅利安身上燃起了汹涌的斗志，不过这对乌蒂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摆。
“那好，我们现在进行第一步。”
鎏金色的瞳中满是漫不经心，乌蒂的表情轻松而愉快。
乌蒂的话充满着跳脱，使梅利安的一切想法都失去了预料的标准。
梅利安现在只能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耳中听见的是一片空洞的虚无，胸腔内部心脏跳动的噗通声回荡不止。
他等待着。
——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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