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忆前


渭城城西坐落着一片柳林,林中有几千棵柳树,棵棵皆枝繁叶茂,青葱蓊郁。然而这柳林与不归山相距甚近,渭城百姓与外地客商因为忌惮“燕起响马”的凶名,很少在此流连,所以这柳林人烟稀少,十分僻静。

        柳林中央有个四四方方的城隍庙,庙门内有个香案,香案后面摆了个肃目而坐的城隍神,然而这神像年代久远,周身油漆早已剥落,破败得不成样子。

        蓝梧看了看城隍庙顶上那开了天窗似的破洞,又抹了一把香案上的积灰,眉头皱的死紧,“说什么预设宴礼,宴呢,在哪?那群山匪真是好样的,竟敢这样怠慢殿下!”

        言淮的目光向四周睃巡一圈,淡淡道:“宴无好宴,既是细枝末节,无需计较。”

        苏辞最后一个走进来,好整以暇道:“我说蓝梧,这宴不都给你备上了?”

        这庙里除了神像、香案外空无一物,蓝梧看傻子一样看过来,“胡说,宴在哪儿?”

        苏辞指指香案,“喏,那儿呢。”

        蓝梧回头一看,香案上乱七八糟地摆了几盘早就凉透了的点心,看僵硬程度,约莫是今早或昨日就放在这儿的。他震惊,“你管这叫宴?!”

        在蓝梧的理解里,既然是宴,好歹有几个像模像样的菜?

        苏辞轻嗤一声:“不然呢,让那群山匪给你家殿下整点山珍海味?”

        想得倒是挺美,人家说的都是场面话,你倒还计较上了。

        蓝梧怒目圆睁:“有何不可?还有,什么我家殿下你家殿下的,这么见外干什么?怎么,殿下不是你家的吗?”

        “”

        苏辞一怔,“你家殿下”这话他说习惯了,乍一听平平常常,如今被蓝梧单拎点出来,莫名显得有些突兀。

        真的很见外吗?苏辞下意识就看向言淮,后者漆黑的瞳孔静静望着他,眼神幽深如一泓深潭,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因为“你家殿下”这个措辞生气。

        蓝梧这个棒槌!苏辞忽然被言淮看得心悸了一下,不知为何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蓝梧,你看,这不就是你要的山珍?”

        蓝梧直觉这人又不怀好意,却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顺着苏辞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脸色登时一黑,咬牙切齿道:“苏、辞!”

        苏辞哈哈笑开,那小山堆一样的点心后面冒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着,赫然便是苏辞说的“山珍”——一只灰老鼠。

        蓝梧气急败坏地瞪了苏辞一眼,后者赶紧找补道,“来来来,再检查一下这个城隍庙,看看有没有藏什么刀剑,或者机关之类的,到时候别伤了殿下。”

        蓝梧没好气,“还用你说。乌衣早就检查过多遍了,这破庙一切正常,就是阴森了点。”

        早上一收到信乌衣就带着人来了城隍庙,里里外外都翻腾了一遍,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苏辞闻言点点头,两人又陪着言淮待了一会儿。

        酉时六刻,天还未天黑,傍晚的彩霞却暗淡了,城隍庙内的光线也一点点弱下去,苏辞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将供奉的灯烛都点燃,随即走到言淮身边,有些担忧地说道,“戌时马上到了,我和蓝梧在柳林外等殿下,殿下孤身一人,千万小心。”

        或许是听了那个关于“馒头”的故事由己及人,也或许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在大堂内孤坐的少年,苏辞不再只是将言淮当作书中的一个虚影,说话时下意识带了几分真切的关怀。

        这份关怀是不自知的,然而烛火曳动,言淮那双淡如寒星的黑眸里却闪过了一道近乎温暖的光,他无声动唇,应道:“好。”

        蓝梧见状,犹犹豫豫地跟着苏辞走到门口,然后脚步一顿,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道:“殿下,那属下走了?”

        言淮点点头,准备目送他二人离去,谁知这次顿足不前的人却变成了苏辞,他斜斜倚在门框上,背靠着满天的残阳,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言淮半晌。

        蓝梧满腹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正要出声催促,苏辞却轻声笑道:“殿下这身很好看。”

        他神情戏谑:“红衣如玉银甲袍,骑马倚斜桥。殿下,你若是穿这一身打马自神武大街过,定然引得满楼红袖招。”

        “”

        言淮眼里划过一丝愕然,似乎震惊于对方竟然敢当面调戏自己,他唇瓣几度开合,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一幕被蓝梧收入眼底,他见怪不怪地想道,苏辞又开始狗胆包天地调戏殿下了。

        不过,能将殿下逼得说不出话,苏辞这厮也真是好本事。

        苏辞不出意外瞥见了言淮面上的怔愣,心情登时莫名愉悦,他挺直身子,莞尔道:“殿下,那我们走了?”

        言淮微微侧首,看上去有些羞恼,“走吧。”

        日头西沉,赤金的晚霞彻底被暮色遮了下去。苏辞和蓝梧踏着城隍庙外葳蕤的草木,一边走一边说话。

        苏辞:“乌衣呢,去哪了?怎么不见他跟来?”

        蓝梧慢半拍地回神,“哦,乌衣,他跟着细纱的兄弟去抓人了。那群山匪不太好抓,上午抓了几十个外山的看守,殿下下令要扣押一百个,还差些。”

        “也好。两边都有人质,倒也不至于完全受制于人。”

        苏辞顿了顿,想起约言淮见面的那封信署名廉照,和带走苏长意的是刚好同一个人,估计这人也是不归山上的山匪,还是地位比较高的那种。

        想到这儿,苏辞问道:“细纱的人在山上潜伏那么久,有没有见过廉照,他在山匪里什么身份?”

        蓝梧沉吟半响,摇头道:“细纱的兄弟们没见过这人,只知道名字,单照着这个查的话,山上没有这一号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廉照绝对就是不归山上的人,否则不会帮着骗走苏长意,也不会以山匪的名号约见言淮。既然细纱查不到这个名字,会不会是廉照改名换姓了?

        苏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还记得乌衣带回来的匪首的画像吗?有一张是燕起,另一个是这群山匪的二当家,戴个面具,你还记得这人吗?”

        蓝梧:“记得,怎么了?”

        苏辞:“你们查到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蓝梧摇摇头,“暂时没有。只听这群山匪叫他二当家,不知道真名。”

        “不过,”蓝梧顿了顿,“细纱的兄弟传信说燕起不在山上,廉照既然能代表「燕起响马」约见殿下,殿下猜测,他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二当家。”

        “是吗?”苏辞装模作样地支起下巴,“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蓝梧:“”臭不要脸。

        但是还有一个疑问,据引泉所说,廉照是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可这山匪的二当家却常年戴着个面具,这两个要真的是同一个人,廉照为什么老戴个面具呢?又不是不能示人。

        苏辞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然而蓝梧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猜测道:“说不定他就有这个癖好呢?他就喜欢戴面具,这好不容易摘下来一回指不定就是为了骗你哥。话又说回来,苏长意也真是不长脑子,轻易就被人拐走了,连茶水里有药都闻不出来。”

        “”这话苏辞可就不认同了,又不是人人都有个狗鼻子,他试着挽救男主的形象,“这两人之前是朋友,我哥提前又不知道廉照会害他。”

        蓝梧据理力争:“防人之心不可无,苏长意就是没脑子,现在还累得殿下为他”

        苏辞笑眯眯打断他,“没脑子这话,你不如当着你家殿下的面说?”

        言淮要是听见蓝梧这么说苏长意,脸色阴沉得估计能滴出水来。

        “”蓝梧冷哼一声,他自然是不敢当着殿下的面这样说的。

        苏辞好笑地看蓝梧一眼,顺手在路边薅了一把狗尾巴草,好心地将手里的草分给了蓝梧一半,两人一边走一边绕草圈儿,最终在戌时到来之前绕到了柳林外。

        蓝梧领着骁骑营的人围住了柳林东侧,其他几个方向则供旁人自由出入。数百将士分成了两队,强弩队齐齐拉紧了弓弦,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几里外的城隍庙;另一队则持刀而立,目光四下梭巡着柳林其他几个方向的动静。

        酉时七刻,柳林外不见丝毫山匪的身影。

        辰时,已经到了信中约定的时辰,依旧不见有人赴约。

        山匪要进城隍庙必须经过柳林,到现在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蓝梧见状不禁脸色黑如锅底,气恼道:“那个廉照莫不是要爽约?”

        苏辞指指身后严阵以待的一大群人,猜测道:“难道是你们阵仗太大,被吓跑了?要不你把骁骑营的人再往后撤”

        话语未落,半空中忽然升起一道炽白的焰火,“咻”地一声在天幕中炸开。蓝梧见状瞳孔猛地一缩,这是殿下和他们提前约定好的信号,“出事了!快,大家跟我走!”

        苏辞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抬步正要上前,头皮忽然一麻,久违的尖锐警报声深水鱼雷般炸开:

        【红色警报!反派有生命危险,请宿主迅速搭救!红色警报!反派有生命危险,请宿主迅速搭救!】


  (https://www.23xsww.net/book/11180/11180288/30755314.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