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来劲
连叶下地去倒了杯热茶过来递给云娘，咬着嘴唇只是不说话，云娘喝了茶把杯子还给她，含笑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小丫头气性倒是大，我劝你把这副样子收一收，被老太婆见着又要数落你。”
“数落就数落，奴婢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她还敢打奴婢不成？”提起郭太太，连叶的脾气更是压都压不住了，“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皮的人，吃我们的穿我们的，还整天找茬让人不得消停，真是好大的脸。”
云娘连忙拉了连叶一把，板下脸来低声训斥：“越说你越来劲了是不是？如今我们是在哪里，你是活够了还是怎样？不过就是个无知的老太婆，给她个笑脸几句好话，哄着她就是了，谁还认真理会她？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之前心太软了，嫁妆银子由着她们糟蹋，那可是我爹娘辛苦赚来保我衣食无忧的，她们郭家吃我的喝我的，就该知道敬着我才是。”
第二天早上郭霖心满意足地从耳房出来，到正房来吃早饭，却见桌上只有白粥和两盘两合面的包子，另外就是几盘小咸菜，平时吃惯的汤汤水水、肉脯火腿之类的一概都没见着。
不由皱了眉头问正在对镜梳妆的云娘，“今日怎么只吃这些，我等下还要赶两天的路，吃这些哪里有力气？”
云娘连忙转身过来笑盈盈地解释说：“知道大爷要赶路，吃食另外给您准备好了，这些原是妾身跟姐妹们吃的。”
又招呼连叶：“大爷起来了，快去厨房把大爷的饭端上来，再叫桂枝和锦儿一起，吃饭了，让她们早些过来。”
连叶答应着，看了郭霖一眼快步出去了。这里云娘又笑着说：“妾身知道大爷路上辛苦，特意早起亲手给您做了些路菜和干粮，等下您带着路上吃，若是有多的就带去分给同伴尝尝，妾身不是自夸，妾身做干粮的手艺可是得了白马寺伙头僧的真传，别说自家吃，便是出开铺子也是拿得出手的。”
郭霖皱着眉头，手指指着桌上的吃食问道：“我是问你们平时也吃这些东西？我娘和我弟弟那里呢？有没有额外做别的？”
云娘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柔声细语地说道，“平时也不是只吃这些的，这不是马上上秋了，家里这么多人，总要添几件秋衣、棉被。每个月的钱只有那么多，顾得穿的，这吃的自然就要省着些。”
郭霖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铁青着脸训云娘，“你那些衣裳还不够穿的，怎么又要添衣裳？我娘年纪大了，我弟弟每天读书，都是不能亏了吃食的，好好的家给你当着，你就弄这些东西给他们吃？以前碧柔在的时候，也没见家里穷成这样。”
云娘原本只是想从银子上压着郭霖一些，没想到他不但不服软，还直接提起了前头的娘子，小脸瞬间就青白一片，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颤着嘴唇反问道：“大爷说的碧柔是谁？她既然这样能干，大爷怎么不把人留下？妾身原是不配，这就回娘家去了，也省得败了大爷的家底。”
郭霖现在最恨的就是碧柔仗着欢喜的势，强压着他把女儿都卖了，这会儿云娘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差点把后槽牙咬碎，才忍着没有对云娘动手，“你这样不孝的女人我也不敢留，要走便走，也不必回来了。”
连叶提了硕大一个食盒踉踉跄跄回到正屋，正好听见郭霖赶云娘走，顾不得会不会打翻了盘碗，扔下食盒就冲进来扶住了哭得肝肠寸断的云娘，扭头向郭霖哭着说道：“大爷生气只管打人骂人都好，怎么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您去行宫当差，一去就是三个月才得回来一趟，家里哪样事不是奶奶操心周全？奴婢说句不怕死的话，您一个月五两银子拿回来，看着是不少，却不想这一大家子人吃饭，哪里不用银子？
二爷读书写字要买书买纸笔，二钱一块的墨锭子，一个月就要用去十来块，太太上个月病了看大夫，连诊费带药钱，又去了三两多。
只这两样大爷给的一个月银子只怕都不够，奶奶可曾跟大爷提过一句？还不是在大爷看不见的地方俭省着？奴婢就实话说了吧，这个月的银子早就花完了，大爷回来之前奶奶担心大爷看着担心，悄悄把自已的一支簪子当了，不然这几日的米粮都要去借了。
奶奶就算有百般不是，待大爷和这个家的心却是真的，大爷也该顾念几分啊。”
云娘和连叶抱着痛哭，郭霖气得脸色铁青着说不出话来，最后提上行李转身往前院去了。
云娘连忙推了连叶一把，下巴朝门口的食盒点了点，连叶心领神会，抹了把眼泪小跑着把食盒提前追着郭霖去了郭太太房中。
也没说别的，赔笑向郭太太和郭霖说：“奶奶说大爷这一去又要三个月才得回来，今儿早饭便请大爷在太太屋里，陪太太和二爷、小姐一起吃吧。奶奶是长嫂不好跟小叔同食，便不过来了。正巧奶奶给太太做的抹额还剩最后几针就做好了，奶奶过会儿把抹额做完了再过来给太太请安。”
郭太太垂着眼皮淡淡“嗯”了一声，看着连叶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吃食摆到桌子上，有肉粥、有果卷子，有肉饼，看着很是丰盛。
便转头对郭霖说：“你媳妇出身低些，我原是看不上她，只是嫁过来也快一年了，瞧着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郭二郎也说：“可不是，我瞧着比原来那个强上百倍，自从大嫂嫁进来，我每个月的零用钱都多了一倍。”
郭太太便沉了脸，不舍得怪自已的儿子，反而数落起云娘来：“我刚才还说她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瞧瞧这不就打脸了。小孩子给他那么些零用钱做什么，生生养歪了脾性。”
磕磕绊绊一早上，郭霖总算吃上口热乎饭了，心里对云娘的怨气也不知不觉散去了大半，等到离家时，云娘红着眼睛赶来相送时，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模样，剩下的气恼也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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