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焦躁不安

　　欢喜拉着明耀坐回炕沿上：“驸马知道错了，却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你既然对卢大人对裴彦的判决存疑，为什么不直接去见裴彦一面，亲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亲眼看看他有没有被屈打成招？供认不讳的背后有没有其他隐情？
驸马想必会说，卢大人官声清正，说的话自然可信，可是驸马也该知道，人心隔肚皮，卢大人的官声只代表他的从前，你又怎么能确认他这次不会被什么人收买利用呢？”
明耀瞠目结舌的盯着欢喜，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欢喜在明耀面前从来都是笑意盈盈，温言软语，这会儿却一脸正色的丝毫不留情面。
“驸马先入为主认为裴彦无罪，存疑时又轻信他人之言，不曾亲自求证。”欢喜语气缓了缓，接着说道：“本官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但是作为一名推官，有时候却要敢于坚持自已的想法，或者找出证据推翻自已的想法，驸马实在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明耀被欢喜训了一顿，心神恍惚地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后呆呆出神，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小吉祥没有听到正屋里的对话，只以为是两个小夫妻闹矛盾了，有心劝解几句，找了几次话题，明耀眼珠都不转一下，显然是陷在自已的思绪里，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无奈作罢，退到门外去守着，不让其他人不小心惊扰了明耀。
明耀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不断回响着欢喜的话，他以为他足够聪明，想做什么只要随便努力一下就能做的很好。
但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忽然明白，他固然是聪明的，但是却太过随性，做什么不做什么如何做，完全就是凭着自已的喜好，却不曾真的把谋求真相当成自已的责任，嘴上说着不相信裴彦是凶手，为他做的却也只是去求见卢大人。
事实上，他心里好像从没有把什么人什么事当成自已的责任，去悉心守护。
比如他认为自已孝顺母亲，从小到大却只会说些好听话劝着明二夫人，却不曾为了明二夫人不被明老爷和亲友们责备，而奋发上进，给明二夫人脸上增光添彩。
比如他以为他对公主情真一片，却在明二夫人强行为他纳妾时，选择了阳奉阴违，说是为了不伤害明二夫人的慈母之心，也不曾真的坏了夫妻情份，但是明明就他怕麻烦，所以才不曾在明二夫人面前据理力争，而是选择息事宁人。
原本他是这样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明耀双手捂脸低声啜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砸在袍摆上，氤氲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明耀抬起头来，抬手揩净脸上的泪痕，起身去窗下铜盆里洗了把脸，理了理衣裳快步去正屋找欢喜。
欢喜其实也一直在忐忑不安，原本她就没想明耀出去做什么官，只要他每天高高兴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朝廷又不少明耀一个做官。
“本宫方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些啊？”欢喜放下手里的金镶玉九连环，迟疑地问百灵，刚才百灵就在门外，肯定能听到她对明耀说的话：“其实驸马也没必要非要去当什么官，本宫干嘛非要对他说那些。”
百灵递了杯凉茶给欢喜，想了想回答说：“奴婢倒觉得公主说的没错，或者驸马就在家里玩乐，去当官就要当个好官，不然真办出了冤案，驸马爷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明耀离去时失魂落魄的神情还是让欢喜心疼不已，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杯子扔回炕桌上，脸朝里躺在炕上：“本宫睡一会儿，驸马那边有什么话即刻来回。”
百灵和喜鹊轻声答应着，取了薄纱被来给欢喜盖在腰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欢喜心里惦记着明耀，躺在炕上似睡非睡，忽然耳中听得门帘轻响，明明感觉自已没睡着，想起身看看是谁进来，却又动弹不得。
正急得焦躁不安，忽然一双胳膊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明耀的声音贴在耳后轻轻传来：“公主，我对不住你，原本我犯过那么多的错，幸好公主包容我，使我悔改。
今日起我便要做个真正有担当顶天立地的男儿，再不让公主为我难过，还请公主信我。”
欢喜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睛湿润了，嘴角却渐渐勾起浅笑，她不知道明耀的感悟所为何来，但是语气中的郑重却让她为之动容，心绪一松，渐渐真的睡熟了过去。
明耀拥着欢喜静静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只觉心中无比的踏实平和，片刻后起身回厢房换了身竹青杭绸长袍，头上只戴了文士方巾，再次去登门求见卢大人。
下人来报明耀去而复返，卢大人直觉会有事情发生，皱了皱眉只得出来相见。
只是短短不足两个时辰，卢大人却感觉明耀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不由细细打量了几眼，却又说不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眉眼间的神色褪去几分风华，反而添了几分沉稳？
“驸马爷去而复返，莫非还是对严瑕一案存疑？”
卢大人这个京兆尹不好当，京中多少皇亲国戚高官重臣，这个和那个沾着亲，那个和这个又生过龌龊，卢大人不得不尽量跟这些人都保持距离。
明耀一天之内往来卢大人府中两次，这让别人会怎么想，又会生出多少不必要的事端？卢大人已经不愿意再去深想了，只想尽快把明耀打发走。
明耀也没拖泥带水，直接说道：“的确如此，在下想见一见裴彦，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判决下来之后，不存在串供之类的可能，按理说是可以让犯人的亲友探监的，只是明耀一直耿耿于怀，不相信裴彦是真凶，不知二人之间是不是不为人知的联系。
若是明耀利用明珠公主的身份，硬是要翻案重查，只怕刑部那边也不得不有所考量，毕竟明珠公主在皇上的眼里，那真的就是跟封号一般如珍似宝，在这种情况下让明耀去见裴彦，真闹着要翻案，只怕刑部那几位大人会嫌弃他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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