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晌午，云城。
许嘉宁正在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手机适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趁着老板低头翻阅文件时，她悄摸摸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哎哟......”
谢顶的中年老板抬起头，看她捂着肚子眉头紧皱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
“马总，肚子疼，我可不可以去上趟洗手间？”
“去吧去吧，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男人紧张地站起身。
许嘉宁连忙摆手，看着那张油腻的脸正朝自己靠近，她连声说着“不用”，随后脚踩瓜皮，溜之大吉。
等她跑到洗手间时，电话已经挂断，她第一时间回拨过去。
“苏黎你大爷，你说你要静静你也不能闹失联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嘉宁......”
“苏黎，陆向晚以为你又像当年那样跑了，天天跑来堵我下班，问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苏黎，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的，你是无辜的，其实陆向晚也很无辜，我觉得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苏黎：“......”
“苏黎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
“大姐，你给我插话的机会了吗？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陆向晚的情况。”
苏黎发现除了自己离开的前两天，陆向晚给自己发过微信打过电话外，后来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许嘉宁听了她的问题无语了好一阵，而后才幽幽道：“你这小隐于野的日子过得可真是与世隔绝了，新闻你没看吗？”
“新闻？”苏黎神经一紧，“所以出什么事了？”
“J市景明山发生山体滑坡，山村居民伤亡惨重，作为J市医疗对口医院的云城第一人民医院集结了一支救援医疗队赶往灾区，陆向晚请缨带队。”许嘉宁如实道。
景明山？不就是离源县50多公里的那座大山吗？
“嘉宁，陆......”
“诶，苏黎，我上班摸鱼跟你打的电话，现在有事不能跟你多说了，我中午再打给你！”
不等对方说完，许嘉宁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个消息让苏黎一上午都变得心神不宁，她上网看新闻，又向民宿老板打听景明山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次的天灾造成的伤害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几乎一整个村庄全都被掩埋在了泥石之下。
民宿老板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以为她担心自己所处之地也不安全，于是向她解释道：“妹子你放心，咱们这一片虽然也是山区，但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滑坡灾害，所以你不用担心的啊。”
苏黎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满目疮痍的废墟，看着救援队和医疗队冒雨抢救伤员的画面，心底忽然滋生出一个念头。
“老板，从这儿有到景明山的车吗？”
老板刚把一支烟叼在嘴里，听她这么一问烟都掉了下来。
“你说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
苏黎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并表示自己想过去当志愿者。
“姑娘，你在开什么玩笑？进山的路都被堵了，怎么可能还有车进去？”
“哦，谢谢老板，那麻烦您帮我退一下房吧。”
老板的脸色不太好，因为苏黎来的时候是按一个月的时间订的房。
苏黎回房收拾好行李下来，老板已经算清了房钱和餐费，正准备把预收的房钱退给她时，她却笑着拒绝。
“不用了，是我违约在先的，所以多出的就当是违约金吧！”
从彩虹村到村口的大路上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苏黎背着大双肩包，拖着行李箱走得满头大汗。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声汽笛声，紧接着是民宿老板粗犷的大嗓门——
“姑娘，上车吧，我刚好要去县城，载你一程吧！”
苏黎神色微喜，“谢谢老板。”
“哎，谁让你不收退的房费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老板问苏黎她的创作是不是完成了，为什么突然急着离开，难不成还真是想去当志愿者？
苏黎笑着点点头说是。
老板问为什么？她说有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在那里。
“我是个粗人啊，可能境界没你们文化人那么高，我就想说难道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比命还重要？”
苏黎望向窗外微雨过后的山间秋色，低声呢喃道：“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什么？”老板听不懂。
“是啊，比命还重要的一个人！”苏黎转头露出浅笑。
老板撇了撇嘴，又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不懂你们的世界，但既然你这么说，我送你去个地方吧。”
老旧的面包车在颠簸的山路行驶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在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地方停车，远处崩塌的山体依稀可见。
警戒线前人头涌动，看起来热闹无比。
苏黎看着前方的人群问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是志愿者招募的点，那些穿红背心的应该都是招募到的志愿者。”老板回答道。
苏黎微怔了片刻，而后感激地谢过对方下了车。
“姑娘，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老板冲车窗外吼了这么一句话后调转车头离开，随后只见后视镜中那个娇小的身影正冲他挥手。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部队进山救援的越野车队正缓缓驶来......
简易的医疗营搭建在山村废墟堆之外的一片开阔地上，武警战士用担架抬进来的伤者源源不断。
暮色苍茫，医疗营内灯火常亮。
“陆医生，伤者心脏骤停。”
“肾上腺素1mg静推，心肺复苏！”
“是。”
“陆医生，刚送过来的伤者胸骨断裂刺穿肺部引发气胸，请您过去看一下！”
“林诚，先给病人做闭式引流，我马上过来！”
“是！”
由于伤者数量甚多，外科医生人手紧缺，所以心外，胸外，脑外的医生几乎都是一台接一台的手术连轴转。
这已经是陆向晚今天不间断的第六台手术，从早到晚滴水未进，此时面上的疲态已是口罩都遮不住。
拿手术刀的手微微发颤，助理护士担忧地望向他，“陆医生，要不我去请郝医生过来吧！”
“他暂时还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情况，而且他也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陆向晚调节了一下呼吸，让护士帮他擦了擦汗，再一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手术中去。
这台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仪器上显示的伤者各项生命体征平稳，陆向晚终于松了口气。
“手术成功，林诚你来缝合！”
“是。”
走出营帐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外头的探照灯格外刺目，陆向晚感到一阵眩晕。
他试图控制虚软的脚步，但这时他的身体和四肢显然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医生，陆医生晕倒了！”路过的护士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用油布搭建的简易病房内，苏黎正在给一位小朋友喂饭，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周医生，你快过来看看陆医生怎么了。”
正在给伤者换药的周医生没有立刻过去，而是问护士怎么回事。
“陆医生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今天连续做了六台手术，刚从营帐出来就晕倒了！”护士回答道。
不等周医生开口，苏黎喂完孩子走过去说道：“突发低血糖，有葡萄糖吗？”
护士抬眸看了一眼，见她穿的是志愿者的衣服有些迟疑，“你是？”
“她说得没错，直接给他输葡萄糖！”周医生在一旁开口。
护士拿来一瓶葡萄糖，苏黎直接从她手中抢了过来，打开瓶子就往陆向晚嘴里塞。
“太慢了，直接给他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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