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转眼进入高三，繁忙的学业让苏黎和陆向晚几乎没有了课余时间。
尽管二人每天还是一同上下学，但是话题永远都在围绕高考，二人约定要一起上云城大学。
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陆向晚开始骑自行车，后座的座位专属于一个人。
苏黎蓄起了长发，使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假小子的俏皮，多了几分花季少女的娇羞。
微风吹过，齐肩的散发被带起一阵淡淡的幽香，飘向车前。
这股幽香让骑车的少年心神荡漾。
高三的苏黎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而是变得沉默寡言。
陆向晚调侃道：“苏黎，你装什么淑女？难道你看上新生中哪个小帅哥了？”
苏黎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是你啊？看到新生小美女眼珠子都快掉了。”
陆向晚笑嘻嘻：“我哪有？”
其实苏黎不知道，当初陆向晚这个问句还有下半句，只是他的声音卡在咽喉处，低得只有风和他自己可以听见。
他说：“明明我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你身上！”
有关苏扬的事，在陆家的出面协调下，对方愿意和解。
苏家赔上了这些年来的积蓄，保住了生活的安宁。
只是苏劲一直想不通，女儿究竟是怎么做到让陆家那两位出面的。
直到苏黎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发现女儿的志愿栏里并没有云城大学，而是选了离家千里的东都大学。
以她的成绩，何至于报考那样的二本学院？
那天苏黎回到家，父母俩严肃地坐在客厅里等着她，苏扬在一旁安静地看《灌篮高手》。
苏黎内心一个咯噔，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书包开口道：“咿呀，今天家里怎么是这个气氛啊？”
“小黎你过来，爸有话问你！”苏劲沉声开口道。
“什么事啊？”苏黎坐了过去。
黎敏藏不住话，还不等苏劲开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黎啊，你这志愿填的是什么东西啊？东都？你知不知道东都在哪里啊？”
“东都，东都，东都有大脑虎！”苏扬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既然志愿的事被父母知道了，瞒也瞒不下去，苏黎索性就把事情说开了。
她表示自己并不想去大城市上学，也不想再和陆向晚继续这么牵扯下去。
苏劲和黎敏以为女儿是为了省钱才放弃了上云大的机会，他们不住地劝说女儿，但苏黎说她还有别的原因，并表示就算自己上不了名牌大学，她也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作为父母自然希望孩子的前途光明，但事实上志愿表已经提交，即便想改也已经改不了了。
春末夏初时节，晚风清凉，月华温柔。
那天晚上，苏扬的脑子似乎格外清晰，他呆呆地站在通往阳台的门口，看着月色下寂寥的身影说道：“妹妹，是不是我闯祸害了你？”
苏黎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一双盈满清泉的眸子倒影着天上皎皎明月。
闻声，她一个激灵坐起，看到垂头丧气的苏扬。
也许她心里有过那么一个瞬间的怨恨，但在内心深处，亲情高于一切。
被人笑话她有个傻子哥哥，可只有她心里明白，这个傻哥哥有多爱她。
“害什么害啊，看你的灌篮高手去！”苏黎抹了抹眼角大声道。
苏扬被她的大嗓门吓得脖子一缩，怯生生地说道：“完了。”
“谁赢了？”
“湘北。”
“那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
高考成绩下来，苏黎的成绩大跌众人眼镜。
许嘉宁得知后大呼：“我靠，苏黎你不是被衰神附体吧？”
苏黎并不感到吃惊，她甚至精准地估算出了自己的分数，这个分数刚好够东读大学的录取线。
陆向晚从许嘉宁那得知这件事后，顶着六月的酷暑骑了20几公里自行车从他的外婆家回来找到苏黎。
“我不相信，许嘉宁说的是假的吧？”
苏黎看着满头大汗的男生，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寡淡地笑了笑道：“真的，衰神附体。”
一整个暑假，直到那天陆向晚坐上去云城的火车，他都在劝说苏黎复读重考。
然而，无果。
这个女孩的脾气，像驴。
陆向晚走的前一天，何玲玉开车带着苏黎去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餐厅吃饭。
但不管上的什么山珍海味，苏黎味同嚼蜡。
何玲玉笑眯眯地对苏黎说：“阿姨也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但为人父母的心希望你可以理解，为了向晚，阿姨只好做这个恶人！”
苏黎笑笑没有说话，也拒绝了对方要为自己置办开学用品的“好意”。
回去的路上，坐在何玲玉的宝马车里，空调的凉风吹得她浑身冰冷。
她忽然明白，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何玲玉为人父母，为了儿子可以不择手段地去伤害别人，毁了别人的前途。
那她知不知道？她苏黎也有父母。
就因为苏家没有陆家的势力，所以活该被踩！
......
陆向晚走的那天，陆家二老没有亲自送他上火车。
他们选择提前离开，算是答应苏黎最后的请求——让她与从小的玩伴做最后的道别。
火车开动前，陆向晚还是像往常那样摸了摸女孩的头，只是这个小动作中缠绕了数不尽的不舍。
他故作淡定地说道：“丫头，我寒假就回来了。”
苏黎强忍着泪水点点头，“寒假再见！”
可惜那年寒假，云城大雪，飞机和火车全部停运。
陆向晚没能回得来。
苏黎在中学门口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给陆向晚打电话，他说会想办法在春节前赶回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
苏黎讲电话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失望。
陆向晚在那头笑，“诶，是不是这么久没见我，想我啊？”
“切，想你给我带云城的糕点！”
“巧了，我都买好了！”
……
除夕，家家户户放起了烟花，漆黑的苍穹被妆点得绚烂多彩。
苏黎一个人坐在巷子口，望着手中燃烧的焰火棒发呆。
她等的人终是没能回得来。
云城的车站机场已经解封，但是陆家二老飞去了云城过春节。
那晚，苏黎第一次陪着苏劲喝了酒。
她喝得小脸红扑扑，漆黑的眼眸如星河璀璨，可惜里头却淡若无物。
她端着杯子，一手搭在苏扬的肩上，含含糊糊地说道：“兄弟，干了！”
苏扬乐呵呵地端起他的橘子汽水与她碰杯，随后咕咚咕咚地喝光了。
“哇，兄弟厉害啊，那我也干了！”
苏黎手中是满杯的啤酒，她已经醉了，然而还是将那苦涩的液体当作汽水喝了下去。
父母没有阻止她，而是任由她喝醉后沉沉睡去......
他们知道，这一觉醒来，她将彻底告别这条小巷的生活，彻底告别西川的一切！
苏劲将经营了十几年的熟食店连同独家配方一同转让了出去，拿到了转让费决定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就这样，那一年大年初八，苏劲开着自家的皮卡载着全家告别了西川。
苏黎记得，那天车子上高速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地在车窗外盘旋，最后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如同她和陆向晚虚幻缥缈的青春正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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