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宫
秦王本欲急速地走开，奈何成蛟声音太大了，隔着老远都能把树上栖息的鸟儿震飞，秦王不悦地瞥他一眼，淡淡训斥道：“作何大呼小叫的，没个体统。”
成蛟追来，脸上亦是不悦，皱眉回瞥他，“你出现在这里就成体统了？”
秦王没说话，别过身去抿了抿唇。
成蛟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食盒道：“是来给芷兰送饭的吗？相国那里，你通融几声，说说好话吧。”
“为何？”秦王挑眉问他，“她可是奸细。”
“奸细？你有证据么，你看见是芷兰让太后杀你的么，别忘了，太后可是当场指认你的！我父王的事，我还没过问你！”
成蛟言辞激动，秦王透过他望着后面趴在门窗上的影子，眯眼深思着，“这事自由专门的人查办，不是单凭她几句疯言疯语就能盖棺定论的。”
“所以你那仲父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怀疑我，怀疑芷兰么。”成蛟说他才叫是真的冤枉，仅凭相国几句话就把他圈禁在院子中了，哪都不能去，还没权利去见徐芷兰。
成蛟执拗要跟他站在门边吵，秦王不搭理他，提着食盒继续往前走，成蛟心怒得追他，问他是不是对徐芷兰有想法，毕竟他这是第一次撞见他的王兄关心徐芷兰，担忧她的性命。
秦王瞪他一眼，冷冷回句不是，随后便彻底加快步伐离开了他。
成蛟转回门外发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对着门外叹了口气，说他自己没必要再来端着食物探望徐芷兰了。
成蛟在门外的落寞，徐芷兰都听见了，她小声回到了案板坐下，心口到现在还砰砰直跳。
天啊，她今天都做了什么，稀里糊涂的，怎么就没把那大个人给认出来。秦王啊，那是秦王，这个时代最大的赢家，能攀上他估计这原主的罪名就无关紧要了，可是她有眼无珠，得罪了他，还说出了那么一番丢人现眼的话，现在想想她都羞得无地自容。
完了，她这一定是人生吃的最后一场饭，吃完就是膈屁等死。她听出来了秦王走出门后与成蛟说话不高兴，这极有可能是被她目中无礼给气得。
徐芷兰抱着这样糟糕的念头等死，等了几天的确没见人再来，可等了等，又等了几天，她却等来暂且释放的消息。
若不是看着成蛟亲自打开门来接她，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走吧。”成蛟看着她眼神停顿了一会儿，转瞬叹口气般的催促道。
徐芷兰很奇怪，小心跟着他出去后，见门外正有人装点行李，忙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上头突然松口了？”
成蛟看着一群下人搬运着回宫的行李，没有看她，嘴上不愉快的答道：“王兄下令赦免你了，这会儿正说要回咸阳去呢。”
这造反谋逆的罪名还能说赦免就赦免了？徐芷兰有些迷惑，表情依旧愣愣的，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成蛟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道：“不知道王兄这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赦免我们呢，听说太后向严仲行指认了他，他本来连亲娘都想杀的，突然因这指认改口了，变得宽厚仁慈，一点都不像他。”
成蛟跟她这样说了，徐芷兰大致明白了点，可她没听过太后指认秦王这一出，忍不住又困惑的询问，“指责你王兄什么了？”
这次成蛟却没耐心回答她了，调头就走，口里闷闷道：“上车。”
他语气很冷，带着饱受了很久的委屈，听得徐芷兰浑身一抖，没再与他多言，默默跟上去了。
她上马车，有个疯女人冲撞过来了，口中喊着要掐死她，吓得她脚下不稳地从马车上摔下来，摔在了马背上。马儿受惊地抬起前蹄嘶叫，眼见着要连带着马车一起奔走，这才有人冲上来把那疯闹的女人拉走。
徐芷兰吓得气喘不定的，被先坐上马车的成蛟从车下拉上来，跟她讲道：“那是太后，要不是她疯了，王兄还不会下令暂且放过我们。”
闻言的徐芷兰再次望了一眼拖走的太后，心有余悸。
她坐回车上时，马车稳了，开始缓缓的行迹，她偷偷透过晃动的窗帘看见了路边还停靠着一辆未走的马车，那车足有六匹马并驾，徐芷兰紧张的放下窗帘，问道：“我们先走可以么。”
成蛟坐在她的对面打量她，没什么表情道：“他贬我回了封地，你要跟我一起么。”
成蛟的话语令徐芷兰始料未及，不知该作何决定。
“算了，先随我回宫见过母妃再说吧。”似乎知道问这个问题会让徐芷兰为难，成蛟不等她作答，便自顾打消了。
成蛟闭目养神的歪靠在车壁闷闷不乐，徐芷兰想与他说说话，皆被他冷冷哼哼的拒绝了，说她不到咸阳时，别来烦他叫醒他，那说话的语气夹杂着浓郁的酸楚味，听得徐芷兰都跟着牙酸了一阵。
成蛟不理她，友好地戳戳他，他还闹小情绪的往车角落里缩，徐芷兰看着他都快背过去不理她缩成团了，这才无奈得放弃与他搭话。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咸阳城下，进了宫，徐芷兰才发觉秦国的王宫远比她想象中的壮阔多了，一律黑白格调，古朴又暗沉。
进宫的宫道也很深邃甬长，四周非常静，静得鸦雀无声，只闻她和成蛟侍人的脚步声。
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严肃肃穆的场景，徐芷兰抬头看看天，发现天色都被这两边高高耸立的宫墙遮挡大半了。
看来这进宫还真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好事，她无法想象如果成蛟丢下她把她一人留在了秦宫，她一什么都不懂的现代人该如何单独面对秦王以及秦王身边的人。
或许成蛟让她跟随自己回封地对她来说有益无害，这样想，她心中倒是对成蛟感激了。
两人并排得走着走着，身旁徐芷兰忽然目光变柔和地看向他，朝他甜美一笑，成蛟觉得意外，扫除阴霾道：“怎么了？”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事，就是突然感觉你这人还挺好的。”徐芷兰又是翘起嘴角莞尔一笑。
“是么。”成蛟听后心情有悲有喜道。
“嗯，没骗你。”
徐芷兰冲他眨了眼回道，前方却突然出现几道身影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一位宫妇打扮的女子被一行宫人簇拥着走来，她身旁带着一名长相水灵，看似灵巧的贴身宫婢，被搀扶着向成蛟走来，成蛟见到她后脸色肃然恭敬，对她行礼道：“孩儿见过母妃。”
徐芷兰迅速看了看面前出现的年轻妇人，也跟着比葫芦画瓢，学着成蛟的样子低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夫人。”
成蛟母亲蹙眉扫视她一眼，不悦道：“你行错了礼。”并怀疑徐芷兰是不是故意的。
“啊？”徐芷兰尴尬的看着旁人陆续见过行礼，这才发现女子跟男子行礼的动作好像还不大一样。
窘迫，无尽的窘迫，徐芷兰愣在那里手是放下也不是，重新行礼也不是。
“早就听闻青荷在我身边说你攀上了秦王看不上我家蛟儿了，如今在这宫道上遇见，我看你放纵了不少。”
成蛟生母韩美人当头一棒，打得徐芷兰霎时找不到北的晕头转向，心念这跟秦王有什么关系，怎么说话语气那么酸，整理面目情绪恭敬解释道：“没有的事，奴婢觉得二公子待人还不错。”这是徐芷兰的心里话，所以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然而……
“大胆，你是用什么架势跟夫人说话的？小心我掌你的嘴！”韩美人身旁搀扶她的那名宫婢忽然变脸厉喝，朝她出言威逼。
这名恐吓她的宫婢就是韩美人口中所说的青荷，她原是成蛟身旁的侍女，可自从有了徐芷兰，成蛟便不喜欢她，把她调离了，差遣到了自己母亲身边作陪伴。
徐芷兰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情，弯腰道歉道：“对不起，是奴婢做错了，恳请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名微不足道的小小下人计较。”
“微不足道的小小下人？我看不止吧。”韩美人年纪虽比她年长一些，但保养极好，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皮肤依旧吹弹可破，说话笑起来优雅端庄，就连挑起柳眉问起徐芷兰来，也都带着和气。
但所有人都知道，包括徐芷兰也知道，韩美人的和气不是真的。
徐芷兰搞不懂她在对自己抱怨着什么，头低到不能再低，一副要迎接暴风雨来临的样子。
成蛟看不下去的终于插嘴道：“芷兰她失忆了，若是说话冲撞了母妃，还望母妃不要放在心上。”
“失忆？”韩美人这回将心头的气都表现出来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自家儿子，那眼神似乎在说这种瘪三的小伎俩你也信。
能理解母妃为何见到徐芷兰生气，成蛟再次向她开口道：“孩儿知道是孩儿擅自做主惹母妃不高兴了，但孩儿确实没有办法，还请母妃能够容忍，等孩儿把事情经过搞清楚了再来接您回去。”
母妃说过想同他一起回封地把徐芷兰留下作为交换，可他违背了母妃的意思，母妃没有骂他怨他，倒是把气都撒在了不能做主的徐芷兰头上，这让他心里很愧疚。
“再接我回去？”韩美人面容忽然悲戚，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儿子才好，她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何就不愿与秦王做交易了。
她一妇妪留在宫中就是任由秦王和吕不韦宰割的，把徐弈交出去，对她对韩王室都好。
母妃用那种凄凉的眼光看着他，成蛟心里难过，走上前去抚摸她的手，用同样悲伤的神情看着她。
母子俩不愿分离的默默互看，看得徐芷兰很是为难的退后了，退至偏僻的角落缩减存在感，不去打扰他俩。
身后忽然走来秦王高大的身影，径直越过了徐芷兰对他的低头行礼，走至韩美人与成蛟中间道：“这般不舍，不如就将徐芷兰留下如何？”
秦王的出现打断了母子俩的凄苦含怨，韩美人从远处看向角落里不敢过来的徐芷兰，问向成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成蛟纠结踌躇的皱眉，瞪着秦王，“你别别有用心了，我同意拿母妃与你交换，你也会在我跟母妃出城后派人暗杀我们的。徐弈他根本就不会来，没人能抓住他，他不会因为芷兰被困这里就贸然进秦宫，你太高估芷兰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了。”
暗藏的城府被成蛟识破，秦王赞许般的看他一眼，却没生气，“多年过去，你脑子好像有所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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