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楼下的气氛低到了冰点，一诺能预感到即将爆发的一场不见硝烟的对抗。
先生的母亲端起桌上的水递给先生的父亲，打圆场地说道，“老黎，跟孩子置什么气，孩子大了有什么想法慢慢聊。”
事实证明，没有人听先生母亲的话，先生的父亲摆手让她闪开，先生也像完全没有听到。
“爷爷一生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重承诺，讲信用是爷爷教会我的。我留在国内也是为了完成我的承诺。”先生的话很重，也能听出先生和他爷爷的感情应该蛮好的。
先生的父亲顿时满脸气得通红，把手里的水杯朝先生扔了过去，“好一个信用！不重父母也是你爷爷交给你的！”
水杯砸到先生的肩头，杯中水溅了先生一身，但是整个过程先生完全没有躲闪，而是盯着父亲回道，“是您教给我的。”
“放肆。”先生父亲指着先生的手有些颤抖，想站起来训斥先生却又一个踉跄跌落到沙发上。
看见父亲跌回沙发，先生的身形一颤，复而又恢复了刚才的□□。
“老黎，说好慢慢谈的，你的血压本来就高，别气坏了身体。”老者女性出言相劝，看到她一脸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像极了先生罚一诺时何叔的表情。
先生父亲缓了缓才说道，“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慢慢谈该有的样子嘛！”
“老黎，先让孩子站起来吧，都这么大了，不是小时候了。”先生的母亲再次相劝。
“这么多年光长了岁数，他哪一点像个大人，让他跪着长长心性。”
“老黎！孩子，快跟你爸爸认个错。”先生的母亲无奈，只得从先生入手。
先生笔直跪在那，完全没有认错低头的意思，就这么僵持着。
先生的母亲现在像极了肉夹馍，夹在中间两头受挤不受待见，“老黎，各退一步好不好？”
先生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会才开口，“好，这个丫头可以不送走，房子也留给她，让老何陪她在这把高中读完。你，必须跟我回加拿大。”
一诺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间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比等待先生的惩罚还要揪心。
“她没有长大成人，我是不会走的。”先生的话无比坚定，让一诺无比心安。
“你！”先生的父亲气得再次站了起来，扬手要打。
先生的母亲赶忙拉住他，“老黎老黎，给孩子留点面子。”
先生的父亲指着先生，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养她长大成人，好啊！你以什么身份！领养手续你有嘛！她还有亲舅舅，轮得到你。”
先生毫不畏惧，回怼道，“我不可能把她送到她那个酒鬼舅舅那。”
这段对话，听得一诺心惊胆战。
她理了许久，才理明白：
“先生是为了承诺才把我带回这个院子？什么承诺？对谁的承诺？是自己的父母吗？”
“我有舅舅？没有领养手续？先生的父母不同意他养自己，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哪天扛不住压力把她送去舅舅那，舅舅是个酒鬼，不知有没有酒后家暴的恶习，舅妈不知道和不和善……”
无数个疑问，无数个恐怖的假设一股脑地钻进一诺的脑中，她心乱如麻。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是那天客厅里激烈战争的最后一句话。
一诺看着先生父亲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子的样子，看来谈话仍然不那么和谐，先生母亲想把先生扶起来，先生抬手拒绝，自己笔直地站了起来，先生母亲有些尴尬地收了手，追着先生的父亲走了出去。
先生的父母走后，先生抬起头看向楼上，一诺立马把身子往里靠了靠使劲贴着墙，连呼吸声都几乎要停了，生怕被先生发现她在偷听。
但在一诺刚才缩回来的一刹那，一诺却看见了先生的眼睛，匆匆一瞥，她不知先生的眼中到底是什么，让一诺心猛揪了一下。
还好先生的手机铃声响起，随即听见先生低沉的声音：“何叔，一诺回家了，不必找了。”
这晚，一诺一夜无眠。
一诺忍不住反反复复地想着先生与父母之间的对话。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笑话，想想自己之前的任性，还想逃离这里。逃离！一诺苦笑道，她有这个资格吗？离开了这，她能去哪里？去打工吗？然后做一辈子打工仔？
答案是否定的，她想，‘至少我要考上大学，听说考上大学后会有勤工俭学，就可以不用先生的供给。’
本来对于高中三年一直提不起学习劲头的一诺，就在这个晚上，在无尽的黑夜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三年后考上大学学个赚钱多的专业，以后工作了就能独立自主，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但是对于现在的一诺，她还是害怕极了，害怕先生会临时改变主意送她走，她太需要先生了，因为她还不想被辍学。
第二天清晨，一诺早早起了床，其实是一夜没睡。她不知如何面对先生，就早早地让何叔把自己送到学校，她要发奋读书了。
一诺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心无旁骛的人，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达成目标，且不知疲倦。一诺有时很喜欢这种状态，因为这个时候，她会觉得时间没有那么难熬，而且，全世界都会帮她达成目标。
有奔头的日子总是很美好。不知不觉，两年时间已过。这两年里，先生惊奇地发现一诺学习无比勤奋，勤奋到不需要自己再催促什么，所谓的惩罚措施也一概都免了。由于作息原因，他俩见面极少，日子过得紧张而平淡。
这天，雷正明回来了，他看到一诺甚至连吃饭都在听英语听力，惊讶地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雷正明想打趣她几句却被先生一个眼神把到嘴的话又杀了回去。
一诺对于雷正明的小动作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是认真地在吃饭兼听英语听力。当她终于吃完饭抬起头的时候，先生已经出门了，留下雷正明一个人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她正好有事要问他，“雷王，你知道什么专业以后赚钱多吗？”
“当然是金融专业了，进个投行，我们家就是做这个的。咦？你怎么问这个？你很缺钱吗？”雷正明不以为然，随口答道。如果之后他知道他这么随口应和的一句话又带来了一场战争，他应该会三思而后说吧！
“废话，当然缺。”一诺没好气地回道。
雷正明纳闷，“老黎断你零花钱了？”
一诺站起身来准备走，表情暗淡地嘟囔道，不像是对雷正明说话，反倒像是自言自语，“没有，但我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吧！”
“寄人篱下？！这从何说起？”雷正明更纳闷了，他这次回来发现一诺整个人锋芒真的收敛了不少。
“没事，我只是想自己早晚要经济独立、生活自由的，总不能一直依靠着先生吧！”说这话时，一诺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但落在雷正明眼里确实一脸的心酸。
“为什么不能！”难道发生我不知道的事情了？雷正明想。
“不跟你说了，我上学要迟到了。回见。”
雷正明当然把这段对话复述给了先生，先生听完后唇齿紧闭并未说什么。
终于，高中三年在一诺自发的努力学习下安稳地度过了。现在，一诺考了一个很好的高考分数，足以让她填报想学的专业，去一个没有他的城市。然而事情并没有一诺想象得那样顺遂。
“我要学金融，不要学法律。”袁一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因为怒极而有些失声的声音从一个小别墅里传出，像是对压抑了八年的非人般生活的控诉。
这个小院，袁一诺不明不白的呆了八年，和一个几近来路不明的男人，他陪伴她又冷暴力，他时而温柔地对她，又会严厉苛责地要求她，现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抛弃她。一诺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强行关闭心门，总之，她受够了！
“不行。”先生的语气容不得半分质疑。
一诺咆哮着，迎上先生锋利的目光，“这是我的人生，我说了算，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你凭什么像管小孩一样管我。”
先生有些火大，没想到一诺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抗，他本以为高中三年一诺已经懂事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一诺却觉得这关系到未来的关键抉择，拼死也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撒谎，我父母才是，就是父母也就监护到成年，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先生从不做无谓的争执，他不再说话，盯着她。
往常，一诺最怕先生沉默不语时犀利的眼神。而现在，她必须趾高气扬、决不能躲闪地看回去。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何叔进屋打破僵局，“先生，公司董事等着您开视频会。”
先生狠狠挖了一诺一眼，起身离开。一诺自信地认为第一回合大获全胜。
‘就等着高考志愿报名系统开启。’一诺盘算着，虽然身份证、准考证什么的都已经被先生没收，但是凭借她多年战斗经验，早已早早抄下，有备无患。
‘到时候她悄悄登录，填报上金融专业，还是外省的学校……’想着想着，一诺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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