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狐妖
“现在的我，真的非常庆幸小时候那会儿我只会顾着贪玩。没想到竟然能因此阴差阳错地留下了芍药。”
季屋问道:“那这跟两位姐姐互换身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蜀葵对他柔和地笑了笑:“当然有关系。芍药跟我互换身体……责任在我。”
“我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岁月，清楚地知晓她的一切。我应该早一点发现她受人欺辱的……那些日子里，镇中曾出现过命案，当时镇上都流传说，那人是被好心收养的狐妖所害死的。
芍药低下了头:“我当时就应该察觉到，爹娘在听到那些传闻后瞬变的脸色的……”
“就是因为那些传闻，让爹娘对芍药的存在更加担忧。也就是因为那些传闻，爹娘才会任由下人们欺辱她。”
“好歹芍药已陪伴他们许久，他们还是于心不忍，没法真正下手去处理掉她，所以他们便只好采取了这种极端手段逼芍药走。”
“爹娘跟我说明了真相之后，告诉我说，只有她不在家里，他们才会都过得很好。他们还求我，让不要再去找她。”
“爹娘年事已高。平日里无论什么事，我都会顺着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但我更不想抛弃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我表面上佯装答应了他们，背地里还是偷偷去青楼找了芍药。”
“当我好不容易找到芍药，发现我平日里捧在手心里最亲爱的宝贝，当时竟然正被一群粗鄙而无知的小人欺负到了头上来。”
“那可是我的妹妹啊，区区几个泼皮是怎么敢动手的啊！我当时就气得怒火中烧，利用一些小技巧将几人放倒在地，然后便拉了她就跑，把她带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在被我拉着跑的一路上，芍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我们周围完全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的时候，她才沉默地问我来青楼找她做什么。”
“我说，我要带她回家，我不忍看见她在这种地方忍气吞声。”
“我当时已经打算好了，就算她不想回家，也都没有关系。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给她在外面单独盖一间宅子，装修风格就按照她的喜好来，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无论是金银珠宝、亦或是玉盘珍馐，只要她喜欢，我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可是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裂痕早已扩大到不是仅仅只言片语便能够弥补得过来的了。”
蜀葵仰起头，闭上眼微微地笑了笑:“芍药说，让我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当初她被扫地出门时，置之不理的是我。如今她失魂落魄的时候，前来安慰她的又是我，其实我也很害怕她是个妖怪的事实吧。”
“我又能说什么呢，这一切的确原因在我，是我忙于事业，是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处境，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什么也不会，既不会安慰人，又不会逗她开心，就连我最擅长的事，也只是不争气地掉眼泪。”
“我上前去抱她，告诉她是姐姐的错，姐姐来晚了，这段让她受苦了。”
“芍药并没有推开我，却也没有回应我，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一动不动。”
“就算她推开我也好啊，推开我，就说明我跟她还有道歉的余地，说明她内心还是愿意原谅我。”
“可她没有，她只是站着，像一根已经失去活力的木头一样就那样站着。”
“我们就那样不欢而散。”
“回到家的当天夜里，我跪在床前，对着上天祈求道，我不奢求我能与妹妹相处得有多么融洽。我只希望芍药她不要过得像如今这般艰苦，我只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为此，我可以为她做到任何事。”
“也许是天上的仙人听到了我的愿望吧，隔天醒来，我发现我竟然成为了芍药！我看着镜子里妹妹的脸，想着芍药会不会也变成了我？”
“这时，芍药正好来青楼找到我。她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便跟她说了昨晚的事。她一时显得有些手无足措，问我有没有办法把我们换回来。”
“我告诉她，不要管它能不能换不换回来，既然她现在成为了我，就应该趁此机会去享受享受她梦想中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临走前，她红着脸告诉我，若是我哪天不适应她的工作了，可以立马去找她把身体换回来。”
“我当时好高兴，因为这是时隔这么多年以来，妹妹她头一次主动对我表示出关心来。”
“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说不定这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唯一让我们姐妹俩关系缓和的方法呢！”
“从那以后，我便在青楼里呆了下来。好在我小时候就是在琴棋书画的耳濡目染下长大的，对演奏曲调这类的事情还是能够略通一二。于是没过多久，我便得到了老鸨的提拔，脱离了杂役丫鬟这份苦差事。”
“只是，就在我差不多要完全适应芍药的生活时，镇上却突然传来了家族倒灶的噩耗。”
“我还没来得及赶回家一探究竟，芍药便又来找我了。她告诉我，她找到让我们变回去的方法了。”
“我问她，我们才互换相貌还未许久，为何她便如此着急想要回到从前的日子？”
“她不回答，我便继续追问她:‘家里倒灶的事可是真的？’她点头道:‘是真的。’她跟我说，我们不要管那些。她笑着跟我说，她最近偶然得到了一高人指点。”
“那高人欣赏她，给了她一套逆天功法，待她学成后，她便能获得扭转时局的力量，区区倒灶一事根本不在话下。”
“这世上哪有恰好半路偶遇高人、又恰好被高人相中，赐予绝世功法这种好事？我担心她是受了骗，便试探她道，她不是狐妖吗，怎么可以修炼来路不明的普通功法。”
“她说，我有所不知，我们互换身体并不是神的恩赐，而是天道被我的诚心所打动，这才降下了法术，让我们身体得以互换。”
“她说，那高人自称是天道的代行者。见她命格艰辛，这才下凡助她一臂之力。考虑到她的体质，还特意给了她一本妖道也能修炼的功法。”
“她说，正常情况下，我们是没有办法换回来的，但是那高人为她提供了一张药方。说是只要照着上面抓药熬成药剂，连续喝上一个月我们便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体。”
何时心道:这也抬扯谈了吧……他一个修仙的，也从未听过世上有如此荒诞的灵药一说。
“她把那张药方拿给我看了看，那清单上写的，也的确都只是些大补的灵药，对身体并无害处。于是我即使对此事还是十分怀疑，也同意同意了帮她去筹这药钱。”
“而后她便买通了一个郎中，想法子让我把这药钱名正言顺地送了过去。”
“就在今日，芍药的药正好喝满整整一个月，我们正打算换回来呢，几位公子便找上门来了。芍药她怕不过，我便前来代为顶替出面，之前说的那故事也是迫不得已才编出来欺瞒几位的，还请几位原谅小女子吧。”
白宁道:“姑娘这次可不能再扯谎了哦？”
蜀葵坚定道:“这回小女子说的千真万确！绝无半点欺瞒！”
何时看她的神情，倒不似之前那么心虚。但她仍然隐瞒了很多细节。比如，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芍药害人如何解释？”
蜀葵顿了顿，立马心虚得冷汗直冒，强硬地辩解道:“我妹妹她没有害人……”
白宁站了许久，腿都站麻了，干脆把无念召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刀柄上，对她笑道:“哎呀呀，姑娘，说谎可不是好事哦？我之前答应带你来你妹妹这里，可不是继续来听你扯谎的。”
蜀葵低下头，沉默了好久才道:“我之前……有几次回家的时候，的确发现家中少了几名我很熟悉的下人……但是，说不定他们只是被辞退了呢。”
季屋道:“可是姐姐……我们早就去问过你父母了。你父母说，由于芍药姐姐的原因，你们家可是从来没有辞退过任何一个下人啊。”
蜀葵沉默了。
白宁懂了，道:“原来如此……蜀葵姑娘，令妹不肯辞退任何一个下人的原因，原来竟是需要他们去做修炼的炉鼎吗！”
蜀葵不说话，显然她早就察觉了这一点，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她妹妹不仅成了真正的妖，还如同所有传闻里的那样，手中已害死了数条人命。
这时，七龙抱着的法器再次开始猛烈地晃动着。七龙还未来得及制止她的动静，突然听到玻璃球内的红狐正试图用法术同他在脑海内对话着。
七龙听了一会，飞到季屋旁，对他说道:“主人，这妖道想要从玻璃球里出来。她说让我们放心，这法器削弱了她的法力，她出来后也跑不了。”
“她说，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只想最后再和她姐姐再说说话。”
季屋看向何时，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芍药的要求也倒是合情合理，并未有何不妥。而且就算她真的耍诈，他们现在也完全有能力一起将她给抓回来。
于是他冲男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季屋这才伸手接过了那狐狸球。
法器离开了七龙，其上隐身的法术禁制便得到了破除，彻底暴露在蜀葵的眼前。
季屋举起玻璃球，对她道:“蜀葵姐姐，她想和你说说话。”
一股红烟从法器内飘散出来，在地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芍药于红烟中睁眼，瞳孔是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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