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东京。
脑袋上依然缠着红丝带的双子抱着便当盒, 蹬着小短腿艰难的爬上天台来给仙女教母和长发公主送晚餐。
费奥多尔淡淡的看了眼她，然后合上了电脑，顺手把旁边的线也扯了下来。
“魔人先生, 我不会告发您的。”她乖巧的把便当盒放在桌子上, “如果能早点出去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呢。”
她打开便当盒, 里面是她央着诸伏景光准备的蔬菜沙拉，还是双人份的量，连伊万都没有忘记。
白双子坐在蓝灰长发的青年身边，轻轻晃了晃腿。
“魔人先生, 果戈里哥哥去哪里了？”
费奥多尔随口敷衍：“数沙子去了。”
原本是打算斯里兰卡的事情结束后, 连双子带果戈里, 一大一小全都送去数沙子的。
俄罗斯青年垂眸, 略挑剔的把碗里的秋葵捡出来。
伊万看了眼，也跟着把秋葵捡了出来。
黑双子轻轻啧了一声：“费佳不会以为我们看不见就不知道你挑食吧？”
“———还带坏乐佩。”
她并不知道最近一直跟在费佳身边的青年是谁, 但她抓住过那个人的头发, 很长、很长、很长。
很适合用来编辫子玩。
曾经被果戈里拒绝的双子理所当然的抓住了笨拙的伊万，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芭比娃娃，还给他取了‘长发公主’的名字。
“是吗？”费奥多尔语气平静, 变本加厉把胡萝卜也捡了出去。
伊万有样学样。
“很快就可以出去了。”白双子捧着脸，黑双子接上话，“费佳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话题突然的跳跃，费奥多尔却习以为常：“双子想去哪里玩？”
白双子略作思考：“想去游乐园。”
黑双子还在想果戈里为什么去数沙子了，没回他的话。
费奥多尔停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平静的说：“我想见一见研究员小姐。”
———异能失效。
原本捂着嘴偷笑的小棉花精身体僵了僵, 语气不可思议：“你要告状？”
她知道费奥多尔离谱, 但没想到他会离谱到做出告状这种行为。
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的俄罗斯青年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手心里，从双子身上取下来的定位监听器稍稍沉吟———
“原谅我的冒昧，尊敬的研究员小姐，请给我一个拜访您的机会。”青年缱绻柔缓的声音穿过监听器，落进地下核心实验室里。
梶井基次郎摸了摸白大褂里的炸弹，看向另一边毫无反应的银发少女，她正在认真的把之前的备份数据重新导入到机器人的主板里，将曾经被她亲手斩断的羁绊重新连上。
营养罐中的机器人也不再是以前那样的非人怪物，叫人看见就感觉无端的害怕。
她穿上了量身打造的巧克力色仿生皮，每一处肌肤纹理都精细到肉眼完全无法区分，和研究员相似的一头银色长发宛如夜晚中最温柔的月光。
备份数据同步完成。
研究员往后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从怪物蜕变成机械少女的机器人缓缓睁开双眼，血红的眼眸中闪过密密麻麻的代码。
她在认真的读取这段时间的数据日志。
在等待时间中，研究员想起了不久前她提出给机器人升级时的对话。
明明当时她才被背叛过，可机器人却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
“我、永、远、服、从、你。”
本体说的是对的…
本体从未错过。
机器人落在地上，慢吞吞的说：“有、点、奇、怪。”
这么合身的「衣服」，她还是第一次穿。
研究员伸出手，摸了摸银发黑皮的红眸少女的脸颊，她漂亮的就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不，就是最完美的作品。
“不奇怪。”研究员轻声呢喃，“是完美的。”
机器人生涩的弯了弯唇，不再像以往那样笑容扭曲，在精致面孔的加持下看起来含蓄又天真，宛如稚子。
黑双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机器人疑惑的看了眼瞬间黑下脸的研究员。
“———都说了她不会理、的，那神经病、忙、着折磨——机器人姐姐呢…”
机器人连接上监听器，解释道：“不、是、折、磨。”
另一头沉默了瞬间。
“机器人姐姐———你醒啦！”双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毫不遮掩的开心。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棉花精快乐的松开伊万的头发，扑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对着监听器嘘寒问暖。
“机器人姐姐有没有哪里难受？”
“机器人姐姐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之前你说你想试一下辣咖喱饭？”
“可以找那个绿川哥哥做！他什么都会！好厉害的！”
费奥多尔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胃，陷入沉默：“……”
感情那天清早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大份超级无敌变态辣咖喱饭———是因为这个‘机器人姐姐’。
而且…他好像还从来没见过双子这样干净的一面。
不带任何的恶意，就像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关心亲人一样，真挚坚定。
研究员看了眼不知所措正在组织语言的机器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叽叽喳喳的双子。
“吵什么？再吵就把你们关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机器人姐姐qaq”
“研究员姐姐凶人家啦qaq”
费奥多尔眉头抽了抽，‘研究员姐姐’？
她们俩之前可是张口闭口的‘神经病’‘疯女人’。
研究员：“……恶心，没脑子的单细胞生物。”
“机器人姐姐qaaaaaq”
双子的声音听起来更伤心了。
费奥多尔面无表情的低头，紫红色的眸子映出一边笑一边装可怜的双子。
该说不愧是双子吗？
连自家人也骗。
研究员显然对她们了解甚深，不屑的嗤了一声：“装什么小可怜？控制小老虎跑实验室里来搞破坏的不是你们？”
“催眠导航套取情报，然后以此作为威胁他给饭菜下毒的不是你们？”
费奥多尔默默的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吃两份蔬菜沙拉的伊万。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梶井基次郎瞬间抬头，表情震惊。
“……我昨天中的毒，是因为双子大人们的恶作剧吗？”
研究员：“……”
“给我解除梶井基次郎的催眠暗示！”
黑白双子异口同声：“这些只是恶作剧而已，疯女人你大题小做！”
糟糕，露馅了。
机器人：“……”
她帮谁说话好像都不太对，只能沉默了。
研究员：“嗤。”
费奥多尔弯了弯唇，安慰地拍了拍小孩的头，语气愉悦：“难得看见双子吃瘪呢。”
还真是和他那个猜测一模一样。
这位研究员小姐，当真是双子的克星。
白双子松开手，挪着小短腿往伊万那边走，郁郁的伸出手，开始糟蹋他的头发。
伊万蹲着啃生菜，并不在乎这个小孩的动作。
没了双子捣乱，费奥多尔终于成功和研究员达成了共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一周后，阿加莎女爵的飞机离开霓虹的时候，啄木鸟精神病院的大门也打开了。
站在阳光下的银色长发机械姬张开双手，接住跳进怀里的黑白蓬松团子。
“欢、迎、回、家。”
“我们超级想你的———机器人姐姐！”
从旁边纯白轿车下来的银色短发少女伸出手，揪住她裙子背后的蝴蝶结，毫不留情的丢了出去。
黑白双子：“……”
杀了你哦。
-
又是雾气朦胧的一天。
湿冷的空气刮过露在外面的脸颊，凉意钻进骨子里，刺的人生疼。
伦敦的冬天，完全是魔法攻击。
撑着伞穿梭在人群中的青年提了提围巾，裹住了嘴角边的美人痣。收拢厚厚的羊毛大衣，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公文包。
匆忙的步伐穿过小巷口，坂口安吾不经意的侧眼，看见了一抹血液溅开，高大的男人倒下后露出那个满脸惊恐的持刀女人。
黑发青年静默。
短短的一周时间，伦敦的犯罪率直线上升，即将比肩横滨。
而这一切的初始仅仅是一个app———《最佳猎物》。
登录这个软件时大家会做很多选择题，被划分到不同的任务区，分配到不同的任务。
高额的赏金比暗网上还令人咂舌。
拒绝执行任务？
那么你就会变成其他人的猎物。
这也是为什么混乱会蔓延的那么快的原因。
钱和命。
哪怕伦敦政府现在已经明令禁止所有人下载这个app。
还是会有人疯狂的寻找。
最后政府也发现了，这并不是什么自主下载的软件，而是直接顺着网络入侵电子产品的病毒代码。
只要这个幕后的人不想停下这个混乱，那么就无法停下。
坂口安吾也是被《最佳猎物》选中的人。
他的任务是被软件强制分配的———暗杀蝴蝶博物馆馆长。
青年吐出一口气，白雾模糊了眼镜镜片。
他此刻正在前往软件中说的博物馆途中，并不是因为暗杀任务，而是因为软件的图标同样也是蝴蝶。
原本就打算调查蝴蝶的坂口安吾顺势而为罢了。
他推了推眼镜，最后看了眼那边的凶案现场。退了一步隐入混乱尖叫的人群中，浑身是血的持刀女人痛苦的捂住脑袋跪了下来。
凌乱长发下通红的眼眶死死盯着消失在人群中的青年背影。
很快，坂口安吾来到了重新开放展览的蝴蝶博物馆。
大敞开的玻璃门挂着被风吹进来的雨珠，缓缓滴落到地上。
嗡嗡。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博物馆的地图通过邮件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上面还有一个小红点。
坂口安吾看了看四周，博物馆里观赏蝴蝶标本的客人们脸带笑意的交谈着，他借着扯围巾的动作遮挡了自己的脸部，低头往里走。
「距离300米。」
270米、200米、150米……
看见了。
博物馆的落地窗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脸色苍白，穿着修身的墨绿色丝绸长裙，肩膀上披着绒绒的黑色披肩。
她垂眸认真的观察着手上精致的蝴蝶胸针，看起来像极了病弱的贵族小姐。
少女轻轻举起了胸针，日光下黑色蝴蝶的翅膀尾部隐隐透出几分紫色。宝石切割面折射的日光突然刺向了青年的眼镜。
坂口安吾快速垂头。
“没事吧？”
轮椅上的少女依然把玩着蝴蝶胸针，连眼皮都没抬起来过。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句问候并不是她真心所想，或许只是兴致上来了的随口一问。
…贵族的傲慢吗？
坂口安吾一边理智的分析着，一边开始调整自己的站姿。
肩膀微缩，脊骨弓起。
似乎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感到好奇的黑发少女微微抬眼望过来，鼻梁上的细长眼链印着影子，垂下的蝴蝶吊坠和她手上昂贵的蝴蝶胸针看起来是同一个品种。
而且很眼熟，但不知道为什么仔细去想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却朦胧一片。
连想要仔细看清记忆的心思都被模糊掉了。
坂口安吾无意识的皱了皱眉。
“没、没事，小姐。”
看起来有些局促的亚裔青年抱紧了怀里的公文包，磕磕绊绊的用英文问路：“请、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ai幽灵：卧底都是这样的吗？」
本体也喜欢装成这么个小智障的模样。
犯罪顾问对他弯了弯唇，然后伸出手指向右边那个幽暗的长廊。
“走到底哦～小结巴。”
坂口安吾：“……”
青年脸颊微红，匆忙转身。
「看起来途中那些凶案的暗示效果还不够。」
不过好在博物馆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犯罪顾问一手撑着脸悠悠看着他的背影快速走进长廊深处，一手将蝴蝶胸针挂在胸前比了比：「好看吗？老师。」
旁边的玻璃适时印出闪着微光的字迹。
「很漂亮，我就知道它很适合你。」ai幽灵停顿了一下，「斯里兰卡那边的宝石，怎么处理？」
果戈里和中原中也打架把拍卖会场给拆掉了，放在后台保险柜里的宝石倒是躲过了一劫。
ai幽灵把货物偷偷运走的时候还顺手留下了错误信息。
黑衣组织的人以为是被港口afia带走，港口afia以为是被黑衣组织带走。
实际上那些货物现在还在海上漂着呢。
黑发少女垂下眼，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蝴蝶胸针的翅膀：「送去东京，和研究员资源置换。」
ai幽灵愣了愣：「我以为你不会和她有任何交流？还有…置换什么资源？」
犯罪顾问对自己的老师有问必答，十分耐心的解释：「本体说了在她醒来之前不希望我们内讧，我当然会听她的。」
「至于资源置换…」黑发少女略作停顿，「她帮忙拖住了女爵。」
以‘商谈购买异能屏蔽仪器’的名义。
不仅让「啄木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扬名，还赚到了一大笔科研资金。
ai幽灵似乎明白了。
有些无奈的散了那些字迹。
学生还真是一点都不想人情都不想欠。
长廊深处，刚刚去洗手间的亚裔青年‘惊恐’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举着斧子的高大男人。
走到底根本就不是什么洗手间，而是一个仓库房。
卡在监控死角处放好设备的坂口安吾从门缝里看见了里面新的一轮谋杀，他思绪微转，推开了门。
在表情癫狂的男人注视下，青年推了推眼镜，扭头就跑。
高大男人：“？”
他下意识追了出去。
亚裔青年逃跑的方向看起来是想去找博物馆的安保，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了那个柔弱的馆长还坐在窗边晒太阳，眉头忍不住抽了抽。
犯罪顾问懒懒的靠着轮椅，看着坂口安吾向自己跑过来。
青年抓住轮椅把手，匆匆说了一句：“小姐坐稳。”
话音落下他就开始推着轮椅疯狂往外跑。
犯罪顾问：“……”
她略微有些惊讶，然后淡定的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确实是个小可爱呢。
艰难的逃出来过后，坂口安吾蹲下身，担忧的看着轮椅上的少女：“您、您没事吧？”
犯罪顾问侧头，黝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又把头转了回去。
“没事哦，小结巴。”
警笛鸣声响起，大家习以为常的给警车让出一条路。
犯罪顾问听着身后青年的喘气声，一手托着脸颊看着警察们抬出尸体，然后拖着被麻醉针弄晕的凶手出来。
「ai幽灵：是坂口安吾射出的麻醉针。」
虽然是个文员，但也是经过训练的文员。
「ai幽灵：…他放了监听器在轮椅上。」
这个小可爱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
坂口安吾看着穿过喧闹人群，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警察。
他保持着跑的脸通红的表情，恐慌的看了眼那个凶手。
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女士，先生，例行笔录。”
犯罪顾问眼皮都没抬：“我累了。”
警察愣住。
“小结巴，推我回去。”
正在组织语言准备解释的坂口安吾抬头，看着原本要阻拦的警察接了个电话，然后一脸无奈的放他们回去了。
青年若有所思的垂眸，伸手推动轮椅。
———在馆长轮椅的背后，有一个沉重的黑匣子，封的严严实实，像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位馆长，看起来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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