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猿
灯光全部关掉，窗帘和窗户也全部关紧，客厅通往其他房间的门也通通锁上。
房间里唯一的光来源于客厅四个角落里的烛火。
在客厅的正中央，原本用来摆放宫璇零食香烟和抱枕的桌子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一个烛台和一碗盛满白酒的酒盏。
宫璇、源生圆、和白然三个人并排正坐在桌前的蒲团上。
就这么静坐着，低头闭眼，一动也不动。
“那么，请放松心情，场地已经设立好了，礼法也没有问题，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
穿着一袭白衣，将头发也梳成高马尾的宫璇轻轻开口。
她坐在“贡台”前，模样像是神社的巫女。
“请放松心情，在心底默念吧，一、二、三——”
虽然不是命令的话语，但白然却忍不住跟着一起在心里默念了。
“平静下来了嘛？”
“是的。”
“那么试着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小姐，你的名字是？”
“源生圆。”
“是姓源吗？”
“不，是姓源生。”
“圆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谢谢夸奖。”
“这个名字是父亲取得还是母亲取得呢？”
“母亲。”
“你是女孩子吗？”
“显而易见的是。”
“你的生日是多少号？”
“六月三号。”
“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是？”
“听歌。”
“是什么类型的歌曲呢？”
“纯音乐，偶尔也听流行歌曲。”
“你喜欢吃甜食吗？”
“一般，我不是很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
“那其他零食呢？”
“零食都是会导致长胖的东西，所以我都很少吃。”
“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没有，但是喜欢偏辣一点的食物。”
“喜欢吃辣的皮肤还能这么好真是难得啊。”
“谢谢您的夸奖。”
宫璇和源生圆看似闲聊的继续着问答。
白然坐在一边旁听，虽然看起来很无聊，但宫璇前辈做这种事情是有意义的。
从他被【猿爪】袭击，再到上门找源生圆，再到现在和源生圆来到宫璇家里做退治，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说白了就像是有一条线牵扯着他们去做这些行为一样。
所以必须把节奏给放慢，把一切的事情往前推来打断这种发展。
简单的来说就是暗示，放缓节奏，让源生圆的心态得到放松和调整。
给予暗示——
创造气氛——
其意义不止是现在的对话，无论是宫璇换上净神服时展露出来的能力还是现在的神台和黑纹结界，都是为了创造气氛。
是宫璇为了和源生圆间快速建立信任关系的做法，要让源生圆在短时间内答应宫璇的要求去许愿，给予她信任感是必不可少的。
缺少这一点的话退治就无法进行下去。
“你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普通的美丽女高中生。”
“有谈过恋爱吗？”
“还没有。”
“是不想谈吗？”
“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你平时最常做的事情是什么？”
“看一些有关超自然的书籍。”
“是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吗？”
“不…不是。”
“不是？”
宫璇追问道。
“那是因为什么？”
“…是为了找到能摆脱猿爪纠缠的办法。”
然后在这样的闲聊下，话题还是进入了正轨。
“纠缠？为什么会选择用这个词呢？”
“……”
源生圆沉默不语。
“你觉得那是一种纠缠对吗？”
“…是的，没错。”
犹豫了一阵，源生圆开口说道。
“可是是你先向猿爪许愿的对吧？”
“是的，没错。”
“所以即使是向现在这样，你也没有把它当成需要付出的代价而是把它当做纠缠的负担吗？”
“…可是。”
源生圆的回答顿了一下。
“我的愿望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
“希望——？”
宫璇引导着开口。
“这确实是许愿的开场词没错，请你继续往下说。”
“希望……希望爸爸妈妈能和好。”
“和好？”
“嗯。”
“你父母的关系不好吗？”
“…这个话题我不想说。”
“那么我换个方向，你觉得你的父母关系不好，对么？”
“……是的。”
源生圆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他们已经分居很久了，说是工作原因，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所以才这么说。”
源生圆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的意思是……等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之后就离婚。”
“所以，你的愿望是希望父母和好？”
“还有。”
“还有？”
“希望他们能够在乎我的想法，不要自己决定这种事情，多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才对，因为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嗯……”
宫璇没有多说什么。
“希望他们也能询问我的想法，希望能看到我的存在，说不定就不会离婚了。”
“也就是说…你认为父母没有发展到现在这样，是因为没有看到你对嘛？是因为没有征求你的想法？”
“……是的没错。”
“你觉得你能改变他们吗？”
“如果他们还爱我的话……是的没错。”
“那么再说一遍，你当时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父母能够和好。”
“再往后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父母能看到我。”
“是这样啊。”
宫璇睁开眼。
“把一切的过错怪到自己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源生小妹，把父母的问题归咎成自己的原因在我看来反而是有些自我感动的嫌疑在里面。”
“……”
“猿爪实现的并不是表层，而是里层的愿望，父母的关系只是引出你愿望的印子，你希望父母能看到自己，你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够醒目，你认为发生那种事可以靠你自己解决，你想要改变这一点——我想这才是猿爪接收到的你的愿望。”
“……”
“那么，请你们睁开眼吧。”
宫璇说道。
于是，白然缓缓睁开眼，另一边的源生圆也缓缓地把眼睛睁开。
“喝下去。”
宫璇把桌上的酒盏取过来，置于源生圆面前。
“只用喝一小口就好，白然小弟你也喝一口。”
“嘶哈…”
看来是白酒对于这两个未成年人来说有些不太能接受，两人抿了一小口酒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几口凉气，嗓子里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那么，来许愿吧源生小姐，像你第一次许愿那样。”
宫璇接过酒盏自己也浅尝了一口，随后正过身坐好。
像第一次那样？
白然微微侧过脸，他看着源生圆在宫璇的指示下直起腰，将自己的右手像是学生上课举手发言似的慢慢举了起来。
“我希望……世界和平。”
源生圆拿着猿爪，举着右手有些不坚定地说道。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源生小姐不行哦，这种连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说出来是没有用的，这不属于愿望而是属于妄想了。”
宫璇摇了摇头。
“重新来。”
“那么…”
源生圆发出沉思一般的低语声。
“……那我希望…以后考试能次次满分。”
“啪”的一声，干枯的猿爪从中断裂摔在地板上化作尘埃，同时响起的还有源生圆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听的出来她在极力的克制但是忍不住的有些发颤。
“还有一个。”
宫璇如此说着，安静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白然小弟，稍微发挥一下身为公主骑士的作用吧。”
“我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愿望在眼前被接受了所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源生圆完全忘记了宫璇之前提过的建议，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到。
“我的父母，能像他们相恋时一样重归于好。”
话音落定。
四周的烛火在轻微的摇晃、在无风的室内，三人的影子也在轻微的摇晃，然后在那之上——
出现了第四个影子。
仿佛是一团黑线交织而成的身影，微微佝偻着后背，用两只巨大的前臂支撑着身子往前倾。
“啊……”
影子在地板上如水波般摇晃。
源生圆从突然出现的影子上抬起头看去，瞪大了双眼，那双知性的眸子里被渐渐的恐惧所填满，手里的猿爪也跌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因为无法言喻的恐怖所以无法发声。
“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那道影子以匪夷所思地速度掐着源生圆的脖子往另一边的墙上撞去。
以饿虎扑食一样的动作从桌子上冲出，漆黑的兽爪探向源生圆的脖颈。
“真是的。”
宫璇回过头伸手，速度在白然眼里只有那只突然出现怪异的万分之一，但偏偏就是这对比起来缓慢如龟速的手先一步推开了源生圆，然后抓住怪异的脑袋狠狠砸在地板上。
然后再是起身补上一脚，毫无敬意的，用蹂躏一般的力道踩住枯猿的后背。
说枯猿是“神明”，并且说是要“对神明怀有敬畏之心”的宫璇用亵渎般的姿态将这位神明狠狠踩在脚底下。
“一点礼貌都不懂。”
她轻蔑地咂了咂舌。
“虽然算是神明但姑且也把姿态给我放正吧。”
然后，她把视线转向白然。
“白然小弟，你这个骑士做的不是很称职啊。”
“……这，是什么？”
惊魂未定的源生圆从地板上站起身。
“枯猿，你用来许愿的猿爪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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