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偶尔垮掉的记忆-19
幻境的青丘跟现实里的青丘还是很有区别的，这区别还老大了。
在狐小末的记忆里，青丘是一个个的洞穴，或者说是姐妹们的房间。
虽然这洞穴跟真正的洞穴有区别，看起来富丽堂皇许多，可到底是洞穴。
幻境中的青丘彻底没了洞穴，跟正常人家的大宅院没什么区别了。
狐小媚挽了狐小末的手，“小末啊，这还是姐姐第一次见你夫君呢，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呢。”
李启源被一堆花枝招展的狐狸围在中间，“孙公子是吧？看起来倒像个能耐人啊。咱们家小末呢，性子有些懒散的，看你的样子倒是挺能干的，以后啊，小末这里你就多费心了啊。”
“这位姐姐......”李启源很不想搭理她们，实在太吵了，可她们实在太热情了，由不得李启源不理。
再想到刚才说的叫花鸡，李启源还是挺想尝一尝的，耐着性子听她们胡扯得了。
“嗯，咱们青丘所有人这一声姐姐倒是当得起的。孙公子啊，咱们小末呢，有时候不懂事，看你的样子倒是很沉稳的，以后多看着点小末啊。”
“孙公子啊，瞧你的样子，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啊？”
“没有。”李启源决定言简意赅地应对她们，赶紧说完赶紧吃东西。
“既然如此，有没有想过从此以后就在咱们青丘住下了？你看看咱们青丘......”
李启源抬头一看，方才还是一片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半坡呢，眨眼的工夫居然起了这么一大座气派的院子，果然是妖孽啊。
算了算了，反正到最后都是要一一抓干净的，不管青丘什么样，都改变不了最后的命运，暂时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孙公子啊，你这两条狗啊......看着挺喜人的，瞧它们在脚边东闻闻西嗅嗅的样子，可是很喜欢青丘呢。”
李启源已经有些敷衍不下去了，逐日和破浪哪里是喜欢青丘啊，它们是闻到你们身上的狐狸味儿了。
算了，看破不说破，还是先看看那小狐狸怎么说吧。
“是的是的，连我都喜欢呢。”
“孙公子啊，看你这模样，咱们小末应该是极钟意你的。这孩子呢，有点傻，我们从来都有些娇惯着她，你可得对她好一些啊。”
这简直是新女婿上门了，李启源很头大，“咱们青丘有什么吃的啊？”
这个话题太没诚意了，“哎哟，你既然是咱们青丘的女婿，想吃什么都有，管饱。小末呢，确实不太会下厨，若孙公子不嫌弃，不如就在青丘住下好了。咱们小巧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呢，但凡你能想到的，她都能给做出来，不然怎么叫小巧呢。”
李启源不关心谁做的，他只想知道有没有鹿肉。
一群花枝招展簇拥着李启源东拉西扯的，让他很是头痛，唯一能让他心生安慰的，就是待会儿有好吃的。
狐小美赖在狐小媚另一边，“媚姐姐啊，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呢？这个猎人真的不是好人，刚才在路上他还捆着我们呢。小末，已经到了青丘，你还怕什么呢？你不会看他相貌过人，假戏真做了吧？我跟你说啊，这个猎人很厉害的，你喜欢他也没用，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将我们抽筋扒皮的。”
媚姐姐轻轻点了点狐小美，“知道了，可是其他姐姐不知道啊，你偷偷跟其他姐姐说一说。”
这是把狐小美支走呢。
狐小末惦记的是另一件事，“媚姐姐，你怎么回青丘了？”
她记起所有的事，隐约觉得这事跟她有关，而且还是桃花祭时候的事。
狐小媚轻轻摇头，“待会儿再说。”
一行人将狐小末、李启源簇拥着进了青丘大院。
狐小媚重回青丘这事已经超过了其他古怪事，狐小末也不计较青丘为什么变成大院了。
李启源的人生达成了一半，青丘果然是个好客的地方，鹿肉自然是有的，叫花鸡也是有的，更不要说是酱牛肉啊、酱排骨之类的。
不光李启源吃得十分开心，旺旺财财也吃得很开心，一时都忘了这是个狐狸窝，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的。
狐小美倒是盼望着大打出手，可姐姐们都不理她，她一个人又不敢轻易招惹李启源，只能在边上守着，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就能大声预警了。
狐小媚拉了狐小末进厨房，名为准备桃花酿，实则商量起正事来了。
“小末，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记住我说的话，你现在遇到的事很凶险。不仅是你，只怕你今日带来的那个猎人也危险。”
这才是那个既努力又聪慧的媚姐姐啊，“媚姐姐，你怎么回到青丘的？你不是已经飞升成仙了吗？为什么会回来。”
狐小媚理了一下狐小末略显凌乱的头发，“小末，这件事，姐姐能力低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但是，我在天界听到一个传说，说是......”
看了看狐小末身后扇来扇去的尾巴，“说是当年九尾狐曾经坏了天庭的规矩私自下凡，还害了一个什么人家的......”
狐小末身后的尾巴本来扇得十分惬意的，一听到“九尾狐”立刻呆住了，竖起来像一面面白旗。
“啥？九尾狐？天庭？”
狐小媚拽了一把她的尾巴，痛得狐小末“哎呦”一声大叫起来，“是真的是真的，姐姐别拽了。”
狐小媚叹了口气，“小末，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了。你......我看外面那个孙公子，只怕他是来向你讨还血债的。”
狐小末已经死得相当淡定了，尤其是月笼山庄那么凶险都过来了，这笔莫名其妙的血债，她也只好认了。
“媚姐姐，这事真是我做下的？我真是九尾狐？”其实她觉得自己有点冤的，毕竟这辈子她什么都没做过，先是被雷轰死了，然后又到幻境里各种死。
各种死还不算，现在又来个传说，说自己欠了李启源的。
当然了，白华锐出来的那时候，自己已经意识到幻境没那么简单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害了白华锐将军一门，这得多没道德底线啊？
“这事是不是你做的，我不知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你该是九尾狐转世了。”
“既然我是九尾狐转世，为什么我这么弱鸡？”狐小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死了那么多次都没真正死去，莫名其妙地会了许多法术，还有个涅槃的神技在手，这还弱鸡啊？
“你弱不弱的......其实你也不弱，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发挥出九尾狐该有的潜能。而且，你似乎忘了许多事，包括你跟那猎人的事，大概你也不清楚吧。”
跟李启源的事，她倒是清楚的，只是跟白华锐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也不奇怪啊，她连自己是九尾狐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曾经干过的坏事造过的孽了。
狐小末“啪叽”一下坐到地上，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羽衣雪白，也不管厨房油腻尘垢，她忧伤着呢。
“媚姐姐，我要如何才能回到真正的青丘？”
狐小媚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小末，亏得我曾经在你心头留下一滴血，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被困在幻境中了。至于你如何才能回到青丘......或许你根本就不属于青丘的，你得想办法记起你的从前。”
狐小末身上的羽衣纤尘不染，哪怕她才被李启源拖拽过，却有自动清洁功能，这也十分强大了。
不过对狐小末来说，这些细节根本不重要，花哨的技能只是好看，一点都不实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带着李启源从幻境中出去。
狐小媚不舍地抚摸着狐小末的头，“小末，也是亏得我给你留了这一滴心头血，所以我才能见到幻境中的你。我确实已从仙界坠回青丘了，修为散尽自然是要回来的。”
“是因为你救了我吗？”
“难道姐姐亲眼看着你死啊？”狐小媚拍了拍狐小末的头，“小末你说得对啊，像我们青丘美小狐这种小仙，便是飞升上天了，也还是个末等小仙。在仙界虽然是小仙，可还不如青丘快活呢。你到底是九尾狐转世，活得比姐姐通透多了。”
话虽这样说，可媚姐姐还是很遗憾的啊，飞升成仙是除了狐小末以外所有青丘美小狐的梦想，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这不过是担心狐小末愧疚，安慰狐小末的话。
“姐姐，我在幻境中遇到了一些事，你说我是九尾狐转世，也许是真的。你说我曾经害过一户人家，说是一户姓白的将军家。白将军因我而延误战机，连失数城。皇上因此震怒，白家满门抄斩。那将军叫白华锐，他临死前发下诅咒，生生世世追杀我。”
狐小媚叹了口气，“我看那猎户的样子，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他是白将军的转世了。小末，白将军这诅咒颇为凶狠，若不想办法破了这诅咒，怕是你出不了幻境啊。”
狐小末正考虑此事呢，“姐姐，正是此事呢。如果这幻境是白将军诅咒形成，我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实不相瞒，姐姐看看我身后尾巴，有多少条，便知道我死了多少次。若能死够百余次便可以出去，那死几次也无所谓。可是，看白将军这样，他已忘了现实里的事。若我们一直在幻境中循环，只怕我只能死在幻境中了。”
“你在现实里认识白将军的吧？小末，我瞧你看他的眼神……你若继续困在幻境中，必死无疑。他能出幻境，你出不来的。而且，我怀疑幻境并非白将军诅咒形成，也许你得回到当年才能查明真相了。”
狐小末想起那个白衣女子，“姐姐，你在仙界可曾听到什么消息没？”
“什么消息？”
“似乎有仙人想用打魂杖将我打得魂飞魄散，而且白将军刚进来的时候……他是记得我的，现在……现在他都不记得我了。”
狐小媚摸了摸狐小末的头，“小末，不管你和白将军当年到底因何事成仇，也不管你们在现实里……现实里有何情意，若不能解开这事缘由，最好的办法是远离他。”
狐小末宁可被李启源反复杀死也不愿意再不见他，这不会是她的选择。
“姐姐，现在白将军在外面，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想起从前的事？”
“有的，但我现在功力散尽，着实帮不了你的，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没关系，了不得我再被白将军杀一次便是了。只是，再杀一次，可能就不是青丘了。真希望能一直留在青丘啊，我好想你们。”
“小末，或许是命中注定你来到青丘的。你是九尾狐，便是遇到什么意外，你一定会为自己留一条生路的。所以，如果你能回到从前，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这一切。”
狐小末想起月笼山庄的寒烟了，她说她一直在等我，如果媚姐姐推测不错，或许寒烟就是我给自己留的生路。
我能在数世前便考虑得这么深远，难道真是白将军的诅咒？
那个白衣女子……难道是白将军的妻子巧姑转世？
狐小媚轻轻推了一把狐小末，“烤乳猪给白将军端去，待会儿到我书房来。”
李启源的猎人生活显然过得挺艰难的，明明吃得肚子圆圆了，看到烤乳猪端上来，还是忍不住伸手过来。
“娘子，你不吃啊？你巧姐姐的厨艺当真了得，你来尝一尝啊。”
或许是吃得高兴了，他言语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狐小末呆了呆，“夫君，你记得叫我娘子了？”
李启源理所当然地说，“在青丘，你就是我娘子啊。”
狐小末帮李启源将嘴边的油渍抹去，“嗯，你记得真好。你先吃着，我去给你倒桃花酿来。今日好好吃喝，有什么事再慢慢说啊。”
李启源点头，“好啊，不着急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多待些日子也是可以的。”
如果李启源一直是这样多好，就算这里是假的青丘，也可以留在这里的。
以自己当年设下这么多防备，也许追究下来，这件事未必能得善终啊。
狐小媚的书房里。
紧皱眉头的狐小媚手里拿着一卷卷轴，“小末，你可想清楚了，这个法术我从来未曾用过，我没有把握能成功。不过，你是九尾狐，或许一切都会不同的。”
狐小末微微一笑，“嗯，考虑清楚了，如果失败了，我就永远留在青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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