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贾母这一夜也没睡好。
她虽然对王夫人表里不一这件事心知肚明，可是没想到这妇人居然能如此恶毒又如此愚笨。既然要害人，居然还留下这么多的把柄。
想到这贾母又有些迟疑，以她对王夫人的了解，王夫人按理来说不会蠢笨到这种程度的。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件事是不是长房自导自演的，毕竟从头到尾长房除了“媳妇”昏迷不醒一阵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损失了。
不过她直接排除了对邢夫人的怀疑，她觉得二儿媳过去是没有这么蠢，而大儿媳却是一直这么蠢。
所以她一直怀疑是大儿子所为，因为大儿子一直对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有二房夫妻心存芥蒂。
原本这个家应该是大儿子的，荣禧堂也应该是长房的。
只因为当年大儿子站错了队，她为了整个家族考虑，趁着丈夫去世的时机让大儿子靠边站了，让袭爵的长房在府中变得名不副实。
如今老大有了救驾之功，他儿子也得了差事上进了，一直隐忍蛰伏的老大怕是要出手了。
贾母夜里还一直想着如何解决这次危机的对策，不料一大早贾政就来了，还说要休了王夫人。
休妻这个结果贾母一直没有考虑过，哪怕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王夫人不利也是一样。
贾家丢不起休妻的脸，她的宝玉元春也不能有一个被休的母亲。
贾母现在甚至想到最坏的解决方案就是让王夫人病逝。
所以她现在直接否定了二儿子要休妻的打算，坚决不允许他休妻。
“母亲，这王氏是个毒妇，儿子岂能与这样的恶妇做夫妻？”贾政休妻的想法很坚决。
贾母摇头：“你可为元春和宝玉想过，你要是休妻，他们就再也没有嫡子嫡女的名头了。元春还要在王府挣扎，宝玉还没有功名，你让他们怎么办？”
贾政迟疑了一下，他想着休妻是因为无法接受王夫人那些恶行，确实没想过王夫人亲生的两个子女的未来。
不过他只是稍微迟疑下，又立刻说：“王氏恶行就是将她送去官府也使得的，我只是把她休回家，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儿子是个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请母亲成全儿子。”
贾母暗自摇头，她这二儿子哪都好，也算孝顺，可偏偏太驽钝了。这些年他在官场上没得寸进，家事上也是糊里糊涂的。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唇亡齿寒，本应守望相助的。这王家还牵扯着薛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把王氏给休了就是打了王家的脸，让那王子腾面上无光。如今王子腾圣眷正浓，你得罪了他，以后还如何立足？我贾家跟王家和薛家难道以后就不来往了吗？”
听了贾母这么一说，贾政越发的犹豫起来。
他要休了王夫人是一股脑头脑发热冲动决定，现在听了贾母分析这其中的利弊，他有些迟疑了。
可是他又有些不甘心：“儿子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之人。”
“这样好了，王子腾也快要随圣驾回来，到时候将他请来，把这事情跟他讲清楚。想他也是个明理之人，知道是他妹子德行有愧，自然在我们处置王氏的问题上不会太过问。等征得了王家的同意，你就把那王氏送去庄子上，以后不要让她回来了。”
贾母这个意思很明白，就是以后王夫人空有二房夫人的名分，再也没有管家的权力了。
贾政犹豫了一下，终于是点头同意了。
“还有你那妾室也不是好的，就让她养病吧。”贾母又轻描淡写一句话决定了赵姨娘的命运。
贾政身子一颤，他明白贾母这话的意思，赵姨娘只怕不久就要病故了。
他心里略有些不舍，算起来这赵姨娘算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了，只是想到赵姨娘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他只能重重的点头。
贾母看了眼有些神魂不属的二儿子，她摇摇头，又看了眼侍立在旁的鸳鸯等丫鬟。
王夫人要被打发去庄子上，赵姨娘也快要病故了，贾政身边只剩下一个跟木头一样的周姨娘，确实是缺了个主持二房中馈的人。
贾母想着看看身边哪个丫鬟合适，就把她给贾政做姨娘，掌管二房的内务。
贾政正准备告退回去，忽听贾母又说道：“那时候是你父亲忽然去了各处忙乱，你们才住了荣禧堂。如今家里时过境迁，你们还是找个日子搬出来吧。”
贾政一震，一直以来他把自家住在荣禧堂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贾母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按照礼法这荣禧堂是他大哥应该住的。
他脸莫名的红了起来，低低的应了声：“是，儿子回去就准备收拾搬家。”
过不了几天正康帝带着文武大臣从皇陵那边回来，王子腾也随驾回了京。
得知王子腾回京，贾母立刻命人给王子腾夫妻下了帖子请他们过府。
接到贾府的帖子，王子腾夫妻也没有怠慢很快就来了。
如今贾家的光景又跟之前不同，贾赦有了救驾之功，别管他纨绔了多少年，立刻就变成了国之栋梁，贾家也要不日再现荣光。
这个时候，王子腾根本不想得罪贾家，还想利用跟贾家两代的姻亲关系加深两家的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来到贾府，却见到黑着脸的妹夫贾政还有面沉似水的贾母。
贾母一开口就是说贾家要不起王家的媳妇，让王子腾把他妹妹领回去。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休妻，王子腾夫妻又怎么能不明白。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实在摸不着头脑，这王夫人嫁进贾家多年，早就根深蒂固了，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会弄得贾家兴师动众要休妻的。
相比于王子腾，他的夫人多少有些了悟。作为嫂子她跟两个小姑子接触颇多，早就看出这个小姑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她也在王夫人手上吃过亏的。
不过想着家里还未出阁的女儿，即使心里多想看小姑子的热闹，王子腾夫人也得咬牙陪着笑脸让贾家打消休妻的念头。
王子腾夫妻的想法一样，王家丢不起休妻的人，也为了家里的女孩子绝不能让王夫人被休。
于是两夫妻陪着笑脸，又是道歉又是说了无数好话，只想让贾家不要休妻。
贾政这几天一直很憋屈，面对王子腾索性就把王夫人的罪状说了一遍，最后又来了一句：“我贾家实在消受不起这样的媳妇，还请王大人把令妹领回家吧。”
王子腾紧锁眉头，他没有想到妹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以他在官场的阅历却觉得这里面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妹妹，可是似乎一切又都太合理了。
王子腾夫人也有些怀疑，以她小姑的能耐，做了坏事会留下这么多的把柄吗？
可是现在贾家在气头上，而且想要查清这一切不是仓促间就就能弄明白的，无论如何王家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于是王子腾夫妻对视一眼，立刻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两夫妻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用各种办法打消贾家母子休妻的想法。
其实贾家并没有休妻的想法，贾母上来就跟王家说要休妻，就是为了能够更多的从王家获得利益。
眼见着王家给出的东西不少，符合了自己的预期，贾母见好就收，示意贾政答应。
贾政这几天一直在休妻与否中来回动摇，现在见自己老母同意了，也就任凭贾母处置了。
王子腾夫妻长出了一口气，又客套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
等回到王家，王子腾屏退了其他人和他夫人说：“你以后跟贾家相处的时候要恭敬一些，要是贾家传来妹……她身子不好的消息你也不用理会。只当……只当她已经死了。”
王子腾夫人知道王子腾很疼这个妹妹，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妹妹失望透顶了。
她点点头，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老爷说的极是，只是她纵有千般的不是，孩子总是无辜的。娘亲舅大，他们母亲已经不得父亲喜欢，怕是下人也会根红顶白。我们是舅家，还是要多关照两个孩子的。”
王子腾赞许的看着自己夫人：“夫人想的极是。对了，凤丫头产期将近，你也要多照看她一些。那贾恩侯也算是个人物，也是我们的姻亲。”
他没有多说，王子腾夫人依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以后王家要亲家贾家长房，疏远二房了。
等王子腾夫妻走后不久，贾母就把两房的人都叫到自己院子里，告知他们对这次的事件的处置。
就像她跟贾政商量过的那样，对外就说贾政院子里有人感染了时疫。
王夫人和赵姨娘都不幸被传染了，然后现在就将她们两人还有身边染病的奴才都挪出去。
另外二房剩下的其他人也要从荣禧堂挪出去，荣禧堂要封闭一段时间进行消毒。
宝玉还信以为真，当时就跟贾母说自己要跟着出去侍疾。
贾母心里感叹宝玉真是个实诚至孝的好孩子，只可惜没有一个好娘亲。
她连忙安抚宝玉：“我派了家里最擅长照顾人的婆子跟着去了，他们能照顾好你母亲的。你要是跟着去也染了病，你母亲也要担心你，反而身子就更不好了。”
探春也在一旁，她深知王夫人和赵姨娘并没有染病，只是贾母找了个借口处置她们。
王夫人有王家做娘家怕是只会遭些罪，可赵姨娘只是个家生子，生死都在主子的手上，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有些想哭，可是又不敢在这个场合当着贾母的面哭，只能低垂着头手指捏紧了帕子不做声。
这时李纨也走了出来：“老太太、老爷，我是做人媳妇的，婆婆染病自当由我伺候，请允许我前去侍疾。”
贾母当然不会让她去的：“好孩子，你自己也是三灾六难的，你好好的呆在家里就行。”
李纨还是想去，贾母等人又苦劝了几句才作罢。
她退到一边，眼神中带了几分不甘。
在场的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都有些敬佩起这位大嫂子来。
原本两人对王夫人这件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又听说了王夫人身边的冯嬷嬷悬梁自尽，还留下遗书指证了王夫人。
王熙凤还有些奇怪：“这冯嬷嬷本来是王夫人身边不起眼的一个嬷嬷，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了，她又是为何会指证王夫人呢？”
贾琏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冯嬷嬷早先做过贾珠一阵子的奶娘，照顾了他几年。”
提到贾珠，贾琏和王熙凤猛地意识到什么：“难道是她？”
两人一起把线索捋了一遍，现在指证王夫人的关键就在冯嬷嬷身上，冯嬷嬷用自己的死证实了她的证词的真实性。
可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冯嬷嬷用死来陷害王夫人呢？
那就是一个关键人物贾珠，冯嬷嬷做过贾珠的奶娘，而且据贾琏回忆冯嬷嬷唯一的孩子夭折，可以说贾珠算是她最大的寄托了。
而贾珠身死，遗孀李纨身怀六甲，却被婆婆王夫人折腾没了。
贾珠绝了后，李纨没了未来的希望，对王夫人的仇恨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她应该是一直在伺机寻找机会报仇。
冯嬷嬷可以算是她的暗线，一个没有了一切希望的老嬷嬷用自己的死指证了王夫人，让李纨得以复仇。
等想清楚这一切，贾琏和王熙凤已经惊的一身冷汗了。
尤其是王熙凤，她上辈子只觉得李纨是个可怜人，早早就守了寡，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有心计隐忍的人。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猜想，他们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些，也不想去证明这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现在李纨跟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今天当听到李纨主动请缨要去照顾王夫人的时候，两夫妻又是一个激灵，李纨这是想要去置王夫人于死地啊。
贾母把事情安排好了就让众人离开。
等从贾母那里出来，贾赦带着长房一家子往回走，路上就吩咐邢夫人等人：“回去早点开始收拾东西，省的搬家的时候手忙脚乱。”
邢夫人还有些不解，王熙凤也没想明白。
贾赦又道：“我们这支是荣府正宗，我的孙子自然是要在荣禧堂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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