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于斑的初战

　　真正有天分的符修不一定拿得动铁锤，而符修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铁匠们懂的就更少了。

　　斑制作的这个，大师乍一看，感觉是一个极其繁复的法阵，大师甚至差点以为是什么惊世传奇的符箓，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是在一个攻击法术上叠加了一个聚灵阵。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个很惊艳的设计，它能够让没有灵根，没法自己提供灵力的人通过运行聚灵阵完成法术。

　　这种做法很早就有人提出来过，只是从来没有人做过，因为这根本没法实现。

　　对于连灵根都没有的人，灵力对他们来说就是某种完全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即便是通过聚灵阵提供了灵力，他们贫弱且不受控制的精神力也没能力引导灵力发动法器。

　　大师抬眼有些好笑地看向斑，“你做这种东西干什么？做得倒是挺精细，你这个攻击法术也挺新奇，我都没见过，是你家里长辈教你的？”

　　“嗯，”斑笑了笑，接过来启动，一条拇指粗细的金色小龙从罗盘上升起来，围着万象大师飞了几圈，给大师花白的鬓角染上了淡淡的金光。

　　“咦，这符箓——”

　　大师瞪大了眼睛看着金色的小龙，花白的眉毛抖了抖，他按住了斑拿着罗盘的手，“这符箓你还给别的什么人看过？”

　　斑愣了愣，微微扬起眉毛，“还没给别人看过……”

　　大师似乎松了口气，眉毛落回原地，他拉着斑神色凝重地叮嘱道：“等你到时候上了战场，千万小心不要把这种符箓现于人前。”

　　斑眨了眨眼，应下来，“好……”

　　送走了斑，大师坐在工作台前重新拧亮灯光，看着先前没完成的工作却无心继续。

　　他回想着方才所见的那种奇异的金色，心下忧叹。

　　带着这种早已经消亡的古老传承也不知是好是坏。

　　当日见到那黑衣女子的时候，他倒是还真没多想，能够通过关系找到他的哪个不是气度不凡。

　　现在看来，这个小徒弟的背景可能比他想的还要深一些。

　　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个老头子可能还真守不住这个小徒弟，或许在成长起来之前，到莽山那种混乱的地方先躲一躲也是不错的选择。

　　大师叹了口气，夜色下的七巧镇锻铁声不息，像一个永不停息的锅炉，以燃烧殆尽为最终的宿命燃烧着光阴。

　　--

　　起初几次上战场，斑都是让人抬回来的。

　　几次救了他的老前辈又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认出他来，笑容很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认得你，功夫不错，怎么样？这边的救护灵器走路是不是很稳？”

　　斑挠了挠脸颊，歪着脑袋笑了笑，“是挺稳的……不过我还是想自己走回去。”

　　前辈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两下斑的后背，“那这次你的枪可要刺稳了，犹豫可是要被人抬回去的。”

　　斑用力地点头，捏紧了掌心里自己的枪。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可手中枪尖瞄准了胸膛递出去的瞬间，就好像枪尖上突然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运枪会变得比独自练习的时候要艰难得多。

　　“轰——”

　　枪尖还是晚了那么一秒，符箓在他胸前炸开，斑只觉得喉咙一甜，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斑看见自己的领队正过来探望他们这些伤员。

　　看见他醒来，领队走过来轻轻握了握他的肩膀，男人的面容让战场的厮杀打磨得像玄铁一般冷硬坚毅，语气也并不柔软，不过比起训练时训斥他们时的样子，已经温和很多了，“都有这么一个阶段，尽快适应，想想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言简意赅地放下这么一句生硬的安慰，男人便起身离开了，肩膀宽阔的身影站起来的时候，整个帐篷低矮的棚顶都好像有了新的支柱。

　　等到男人离开，帐篷里的伤员们也都纷纷收回了目光，斑将脖子往后仰，突出的喉结似山脉的某一起伏。

　　他闭上眼，第不知道多少次开始思考领队丢下来的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他需要一个各方势力都难以触及的暂时庇护所，他需要真枪实弹的战斗来磨砺他的枪……

　　脑海里有许多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

　　斑回忆起在沙洲国的时候，金色巨龙咬碎了进攻王宫的士兵，血像瀑布一样地从那张扁长的嘴两侧淌下来。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现在回想起来，他却忍不住去想东无笙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像极少有犹豫的时候，无论是举起自己的武器时，还是静立着让人刺穿她的胸膛的时候。

　　甚至是在她消失于凤凰的羽翼下前，最后给他的那个微笑都显得非常平静。

　　记忆里，这种平静被打破的时候好像只有四次，一次是在沙漠的时候，他突然冲出去想要替她挡下杨幼仪的一剑，当时她的表情好像吓了一跳；第二次是他们到了海南华在沙洲国的府邸，海南华问她要不要让自己回避一下，她扭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该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再一次就是在废城的城墙上，他忽然抱住她问了她一堆问题，好像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一次就是她的传音灵器唯一响的那一次，他练完一套枪法回头，就看见她盯着手里的传音灵器发呆，那表情有点像遇到了上门催债的。

　　这么一想基本都是他引起来的。

　　想到这里，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笑。

　　他现在已经理解什么是战争了，也明白东无笙在沙洲国做的那些已经是伤亡最低的一个选择。

　　这些天斑在战场上也有看到一些魔修沉浸在杀戮中兴奋狂热的样子，他发自内心地反感那些魔修吞噬修士尸体时的样子，仿佛从杀戮中得到了某种满足和快感。

　　这种被杀戮掌控，沦为杀戮奴隶的样子……让他厌恶，也让他觉得可悲。

　　然而也并非所有魔修都这般癫狂。

　　斑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时遇到的一个魔修。

　　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当时那个少年动作很笨拙地从悬崖下爬上来，被斑吓了一跳，差点又掉回去。

　　最后挂在悬崖边上不上不下，竟然带着哭腔问可不可以拉自己一把。

　　斑当时也有些迷惑。

　　第一次上战场遇到的敌人居然问自己可不可以帮忙？

　　是不是有点太不严肃了？

　　不过斑还是伸手拉了那个少年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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