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葬礼
初秋的雨往往伴随着淡淡的忧伤，自古在中华大地上就流传着伤春悲秋的情节，古人将自身的遭遇寄情于景，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怀。
而此时对于一天前赶往警局，见到李明溪躺在验尸房中的父母来说更是难以言表的悲伤，坚硬冰冷的尸体上，最后的温度是父母滚烫的眼泪，却在也难以唤醒曾经那个坚毅从容的面孔，而最后留在尘世的画面，更加让人心如刀绞。
死亡对于一个生命来说，也许不是一切的终点，可对于一个独立的个体而言，却已经完成属于他或者她的旅程。
棕色的木棺在亲友们的注视下逐渐远去，走在最前方的是李明溪的母亲，双手托着一张李明溪带着笑容的照片，尽管没有任何的色彩，却能够看到一个十分具有棱角的面孔。
白色的纸片高高的扬起，又在雨中落下，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已经被重重砸下的雨滴碾碎，顺着积水流淌的方向，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之中，偶尔有少数的几片挂在树枝或者花叶上，在雨中牢牢的抱紧那唯一可以依靠的身躯。
“奏哀乐——”
来自古老民族的血液，在每个人的灵魂中苏醒，久违的仪式感，以及无法形容的感觉传达到每一个的心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恸就好像在每个人的心中传播。
来送别的人眼中噙着泪水，手中一朵朵白色的花朵送到经过自己面前的棺椁，最后散落在这雨中，逐渐消失在亲朋好友的视线当中。
尽管很多习俗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被人们抛弃，可当人们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恐惧，死亡的谜团始终伴随着生命，尽管随着科技的发展，医疗水平的提高，人类的平均寿命在不断的延长，却始终没能摆脱死亡的笼罩。
人们一次又一次向死亡发起冲击，希望能够一窥众神的权柄，获得永生的奥秘，却始终徘徊在光辉殿堂的门外不得入内。
所以关于看不见的未来，人们依旧保持着某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崇敬，有关丧葬的一些习俗也自然而然的保存下来，并且保留着绝大部分最初的模样。
跟在人群中的李昌海拿着手中的白莲，在李洪江的安慰下，攥紧着自己背后的拳头，目光始终盯着站在路的另一侧，身披雨衣的余姬，以及头顶举着一把纯黑色雨伞的江左。
“也许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的，只是有些不甘心，没想到最终却害了他。”
“不是你害了明溪，是项籍，是那个混蛋，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同样也不甘心，只是技不如人，还能怎样呢？”
“最后送别明溪，以后每年的今天都多出一个要祭奠的地方，至少要让明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没有把他彻底遗忘。”
站在屋檐下的乌鸦目光僵直的看着下方走过积水的人群，送别的队伍越拉越长，直到最终来到此行的终点：墓地。
林立的碑文一座座屹立在属于亡灵的殿堂，早已失去的灵魂将整座墓园装点的庄严肃穆，每个来送别的人逐一在李明溪的父亲手中，接过一两片纯白色的纸币，放到坟前正在燃烧的油火中点燃，最后默默的说出自己的送别祝福。
“节哀，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但有些事情总是我们无法意料的。”
从李明溪的父亲手中接过白色纸币，江左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说点什么，至少安慰一下两位长者，或许自己的话能够让对方看的开一些。
“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都怪我们，平时没有照顾好他，既然让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
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抽泣都让江左无法再直面这样的场景，在油火中将手中的纸币洒落，有些时候江左更希望，犯错的那个人是林志远，而不是李明溪，没有人希望看到背叛，更没有人希望看到来自身边的背叛，江左更是如此。
已经送上过离别祝福的余姬，在后面的人群中，见到这两天都没消息的唐婉儿，此时正拿着一束白菊，朝着这边走来。
“抱歉，我本来有机会救下他的，只是没想到项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那天在湘江的傍晚，我受到李明溪的古惑，主动引开江左，或许接下来的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将手中的白菊放在碑前，余姬用手轻轻划过李明溪的名字，仿佛这个心里一直喜欢自己的人依旧宛如昨日一般，就陪在自己的身旁。
油火燃尽的时刻，棺椁随之埋葬在漆黑的坑洞之中，不断填入的泥土更像是洒在每一个受伤之人的心头，希望能够抹平心中那一道深深的伤痕。
“我很没用是不是，就像一只猪一样跟在大家身后，其实那天李明溪叫外卖的时候，我就看到外卖上夹着的纸条不是账单，而是别的东西，只是我太懒，有些事情连想都不愿意想，如果我能上去直接拆穿他，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的。”
看着已经被填平，并且铺上草坪的土壤，周小胖红着眼看着此时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李昌海，天生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周小胖，此时看到李昌海的神情，只想冲上去给李昌海一拳，却被身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拦住。
“他们是兄弟，这样看我们很正常，毕竟人是我们带走的，却没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虽然知道陈云欢的话是对的，可如果不是李昌海对李明溪说出那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惜，这世界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如果。
可惜，没那么多如果。
远处身穿身披黑色雨衣的中年人拄着一根拐杖走到江左的面前，那标志性的红色长发，即便是没有开口自我介绍，也和容易能够让人认出他的身份。
“我是项籍的父亲，项宏，对于项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没想到因为一场比赛，项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我对他过于骄纵，导致项籍犯下这样无法弥补的错误。”
生硬的解释，生硬的道歉，以及脸上生硬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宣告：等到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另一边身穿透明雨衣的韩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看到项宏此刻独自站在一群受害者的面前，总觉得项籍不会是那种自己儿子杀人入狱之后，还能看开的人。
“没想到项先生也回来参加葬礼，一定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的空闲，实在难得。”
“韩警官这不也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祭奠受害者吗，项宏来此也是一样的，自己的儿子做错的事情，总要我这个当父亲的来负责，没管教好，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
“虽然这家事情是我在审理，可还有很多没弄明白的地方，如果不介意，希望过几天项先生还能抽出今天这样的空闲。”
“一定，一定，只要韩警官到时候有时间就好。”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面露忧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明溪的父母那样，神色颓然的坐在墓前，希望最后再看李明溪一眼。
送走项宏之后，韩农转身取出三份纸质的离职报告，在大雨中递给江左，却没看到一旁的余姬眼中怪异的神色。
“昨天高宇提醒我，让我去看看陈铭泽一事，最后忙来忙去一晚上，也就只找到这三份离职报告。”
“你想要找这上面的人？让高宇帮你？”
“确实，很多事情我没有空去做，而且很快有关项籍的审判接过就会下来，时候再去做这些事情，恐怕会不太合适。”
看着江左犹豫的眼神，韩农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一根烟递给江左，江左把这颗烟叼在嘴里，倒是没有让韩农帮自己点火，而是从梁宁那里接过来一口火，深吸一口之后这才点头。
“也好，我帮你，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也希望韩大哥不要拒绝。”
“只要是我分内之事，一定义不容辞，再见。”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弹落的烟灰迅速的融在雨水之中，韩农远去的背影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如同走在幽寂的黄泉路上，享受着无人能诉说的孤单。
“韩警官干嘛要给老大一颗烟啊，反正也是要帮韩警官的吗，而且老大不是不抽烟的吗？”
会叫江左老大的人出去路小海，也就只有周小胖一个人，而能够不经过思考就问问题的人，也只有周小胖一个。可眼下的问题不仅周小胖不知道，就连其他人也都一头雾水。
“敲一根烟，抽过以后就是路上的朋友，以后相互照应，韩警官不是那些只知道嘴上念叨着公平公正的人，韩警官啊，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英雄。”
“胖子，小海，云欢，宁，你们要记住，有些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却不妨碍那些我们崇敬的人去做。”
回到家里的时候，有些疲倦的江左坐在摇椅上，余姬在一旁烧水，看到窗台上的积水，和那卷无人问津，早已经融为一体的卫生纸，阳台的积水已经不是一卷卫生纸能够吸光的，看到这样的画面，江左只好又拿来一卷新的卫生纸，放在窗台漏雨的未知吸水。
“一直都这么做，你还真是宅男一个啊。”
“其实如果天气好，我还是更喜欢像前几天那样，出去走走。”
“以前也会出去旅行吗，像前两天那样。”
“那个时候更想去陪着她一起打比赛，可惜年领不够，没办法进入虚拟世界，只能么天抱着很旧的电子屏幕，在视频中看到她的身影，自从加入联赛，她就很少回来潇湘市，几乎一年才回来一次。”
“你就没有找过你的亲人，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也许你只是不小心被弄丢的。”
“那还，哈啊，真是不小心啊。”
刚刚说出口的话连余姬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一个尬笑，一个苦笑，耳边是开水沸腾的声音，和窗外一直在下的雨声。
“其实也有努力的去找过，可线索实在太少，只有一块董夫人捡到我的时候，戴在脖子上的金属牌，上面刻着‘Li’两个字母，背面是一个盒子的图案。”
说着，江左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金属牌递给余姬，就像江左说的那样，光靠着这样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牌子，就如同大海捞针，基本上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怎么感觉像那些大家族的继承人才会有的身份证明，你不会是什么古老家族的后代，说不定等你找到亲人的时候，还能继承一大笔财富呢。”
“还是在梦里想想就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到过庄园里的哪个孩子真的有亲人来找过，可能对于他们而言，我们这些孩子不是血脉，而是累赘。”
将泡好的茶水递给江左，捧着手心中温暖的茶杯，多少能够驱逐掉一丝身上的凉意，初秋的潇湘在这样的大雨中，总是这样，能够让人感到从外到内的寒意。
“后天的比赛，晚上还是要重视一下吧，毕竟最后一场比赛，没有人愿意将胜利拱手相让的，虽然发生项籍这样的事情，可洛斯克那天的举动，明显已经让安洛学院的学员们都快把你当成游戏中的魔王，肯定会同仇敌忾的。”
“我不会可怜一个放弃自尊的人，同样也不会小看一群有梦想的少年，也不知道沈园这几天怎么样了，我这个会长还真是不够负责啊。”
“你啊，要不是云欢和梁宁在打理，没准人都跑光了。”
“吃过晚饭再走怎么样，我想吃披萨，榴莲味的。”
“哦，你怎么还有这种爱好，不过我也喜欢。”
余姬脸上丰富的表情，和屋子的欢声笑语，缓缓的冲淡这些日子中一点点积累的悲伤，让原本透着些许寒意的小屋增添几分暖意。
吃过晚饭的江左站在楼上，目送着余姬在雨中离开，想到余姬作为一个插班生来到潇湘学院这不平凡的一个月里，确实发生过很多的事情，让很多人都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如果不是周小胖的嘲笑，路小海和陈云欢想要获得胜利的渴望，以及和余姬自然而然的亲近。江左觉得，自己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沉浸在那个，只存在于数据当中的世界。
安静的夜晚，透过模糊的窗子，江左依稀能够看到外面通明的灯火，没有亮灯的窗户，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远处老旧的屏幕在重复播放着有关项籍的报导，被雨打湿的画面上还能够看到项宏的身影。
正如江左预料的那样，项籍的事情一经报道，很多事情都能让项宏忙得不可开交，今天的见面项宏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
白天韩农的请求江左已经传达给高宇，现在就只看韩农能不能让这样的时间变得更久一点，至少要等到百校联赛开始之前都不能让项宏腾出手脚。
进入到虚拟世界之前，江左为游戏仓中更换掉一瓶装满的营养液，如果今晚的游戏时间过长，游戏仓会自动通过静脉注射将营养液注入到玩家的体内，维持玩家的身体机能不会遭受到丝毫的损害。
出现在时代广场上的陆先生，轻车熟路的走进金桔柠檬，刚刚从竞技场中出来的与天同齐颓废的坐在生亦何欢与海陆两栖的中央，明显又是刚刚输过钱，还在想着刚才的竞猜。
“我就说，和胖子压相反的一方总能够赢到钱，你还不信，非要选则相信胖子，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就不长教训。”
“其实，这次是胖子跟着我压的。”
“噗——”
海陆两栖刚刚喝到嘴里的金色昔日，直接喷到自己的身旁，刚刚想要大笑，却看到与天同齐和生亦何欢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海陆两栖看向自己的身旁，这才发现，此刻像落汤鸡一样站在自己身旁的陆先生。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拿纸，纸........哦，这是虚拟世界，可以一键换装的。”
看到陆先生瞬间改变自己的穿着，路小海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虚拟世界当中，只是金色昔日良好的口感，总能够让人感觉，自己是真的正坐在小店中和冷饮。
“你们都在啊，等会啊，我在让大梁军团的人，从今天起都正式加入沈园，还有沈珏的珏玉不孤，我说你快点啊.......”
梁宁的声音在生亦何欢的耳机中响起，刚刚打开公会面板的陈云欢立刻看到飞快增长的成员数字，上周刚刚提升过公会等级的沈园，眼下成员人数再一次接近饱和。
而随着珏玉不孤的入会申请出现在公会面板上，申请加入沈园的成员数量正式突破到一千人的数量，光是同意两个字，生亦何欢已经不知道自己重复点击过多少次。
“亘古荒原那边有什么进展吗？各大战队应该还在休假吧。”
“虽然有资格参加四年一届的世界联赛，总是那么十几支队伍，可全世界的俱乐部公会加在一起确实不在少数，我们沈园也才刚刚有资格参与到千人规模的大战当中，所以只是派过去几个角色，不带装备进去瞧瞧，目前看来没什么变化。”
“是么？不过一会等我们进入亘古荒原，应该就会有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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