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容楚没听说陶远要来。
更没听说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来到这里。
蚀心寒骨一点点褪去翻涌的痕迹，在天亮之前，容楚得到了片刻的安稳与平静。
怀中的小雪豹早已熟睡，却不似先前，睡姿格外乖巧，静静缩成一团趴在他的边上就没动过。
毛茸茸的小短腿努力伸出来，拼命将赤虹珠挡在他的身周，不给赤虹珠留出一点溜走的余地。
真要说明，简直是判若两人、对了，是两豹。
身体环出的圆形壁障丝毫没能派上用场，容楚却也一刻不离的，守在小雪豹身边。
明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捱。
可偏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感到心安。
暴风雪好似在停止的一天里，积攒了太多的愤怒与脾气，呼啸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猛烈。
而在这样猛烈的暴风雪里，陶远来了。
将随行的弟子丢在门外，任性的，闯入厅房。
“侄儿，醒没？”
容楚早已立于屋内，回首看了一眼不安心搂着赤虹珠的小雪豹，无奈叹了口气，就欲向外走去。
陶远却先一步来到了卧房。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很正经的大人，衣着跳脱，声调随性，而且，不守规矩。
在陶远大刺刺开口之前，容楚走到陶远身边，轻道：“师叔，去外面吧。”
陶远哼一声，声音丝毫没有放低，“不去，看完它再说。”
顺着陶远的视线回头，目光落处是抱着赤虹珠团成一团的小雪豹，似乎是有所察觉，不安分动了动爪子，似乎是在踩奶。
还是第一次见到。
容楚正欲开口，一只手已按在他的肩头。
踢踏着步子把他带回床边坐下，陶远的眼睛早已跑到了小雪豹身上。
尚不等容楚松懈，便猛地抽手将小雪豹抓在了手中，一边稀罕得不得了，一边念叨着小雪豹的普通。
直到现在。
抱着人乱嘤的小雪豹，彻底甜到了陶远。
“哎呀，乖乖。”
陶远一双手再不安分，冲上前就是去抓小雪豹，试图把小雪豹扒拉下来再抱到怀里。
似乎是预料到什么，临到靠近便猛地转向，避开了容楚的阻拦，转瞬就把小雪豹揪到了怀里。
又在容楚紧盯的目光中挑了挑眉，“唉？别这样看我，这也是我的……侄宠。”
终于反应过来的陆轻霜气鼓鼓挥舞起爪爪。
放他回去，他还没说完！
然而软乎乎的毛爪子实在很难放入到威胁的考量，嗯？粉色的？
陶远反被吸引了视线，低下头看着漂亮的小雪豹爱不释手，“哟，真乖。”
容楚：“……”
容楚再次带走了小雪豹，“他不是玩物。”
神色严肃，不是玩笑。
陶远显然并未放在心上，弯下腰伸手去挑逗容楚怀中的小雪豹，“哎呀，我知道，灵宠嘛，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小看人也得有个限度吧。”
小雪豹缩缩身子，躲避陶远的手指。
容楚也在这时摇了摇头，声音羽毛一般，却分外认真，“师叔，我只是捡到了他。”
陶远明显一顿，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对小雪豹的兴趣，抬眼看向容楚。
良久，就在容楚以为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却听陶远突然出声道：“有区别吗？”
容楚没有回话，沉默一时蔓延在屋子里，突兀且异样。
陆轻霜眨了眨眼，从“师叔”的脸上看到美人完美的下颌，懵了。
不管是美人说的话还是师叔说的话，他好像一个都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灵宠，什么侄宠，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他好像调错了频道。
或者错过了什么关键情节。
可不可以给一个前情提要啊，他听不懂！
陶远却在此时打破了沉默，自顾起身转到一边，无所谓道：“哎呀，不懂你，你的东西你决定就好。”
容楚正欲反驳，陶远又继续道：“不过这东西可活不了多久，不带他入道吗？”
容楚微怔。
陶远转过身看向他，指着他怀里的毛团子，“小东西长起来可快了。”
小雪豹甩了甩尾巴尖。
容楚凤眸微落，眸中情愫晦暗不明，“我知道。”
但他没有资格考虑那样长久的将来，尽管那是修道之人眼中短短的十几载。
陶远仍打算继续，容楚却先一步打断道：“师叔，他该等急了。”
——
陶远并非独自前来。
听闻风声一同赶来的，是宗主门下的得意弟子，叫做姜罗。
昨日里安若白急吼吼冲回本宗，头也不回就冲进膳房，可是惊动了大帮弟子。
然而安若白此举却并非为了觅食，或者换个说法，并非是为了给他自己寻找食物，冲进膳房不多时又是直奔着驭兽院而去，又是惊动了大帮弟子。
直到，随着弟子们坚持不懈的探索与求知，真相水落石出。
——仙尊收养了一只小雪豹。
那个风华绝代又淡漠疏离的仙尊容楚，那个独居在修山之上避世不出的仙尊容楚。
尽管那个时候的安若白尚且不知道收养一事，传言有时候就是这样，微弱的风声便足以编织出一切幻想。
等到远在修山的安若白真正明确容楚想法时，这个故事已经在本宗传出了数十个版本。
故事的脉络与走向完全不同，甚至连小雪豹的身份都变得多姿多彩，有说拿来入药的、有说拿来解闷的、有说被碰瓷的，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那一个晌午加下午，弟子们几乎要嚼烂舌根。
可唯一不变的，是仙尊收养了一只小雪豹的事实。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惊动得就不再只是一些弟子了，而是归元宗上下所有人。
弟子、院主、长老、宗主，无人不知。
哪里都是闹哄哄的，喧闹声几乎要远隔千里传到修山上去，蠢蠢欲动的心思更是要跑到修山山脚，恨不能把安若白捆回来逼供一番。
这样看来，修山的安宁绝对是来之不易。
但，弟子们都知道，仙尊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独居修山的一大原因便是休养身体。
也因此，获准允许进入修山范围内的弟子少之又少，甚至就连发出命令的宗主本人，都在尽可能的规避打扰。
除了陶远。
这个废柴又不招人喜欢的小长老，亲自堵到了宗主门前，硬是逼着宗主将所有版本的故事收集起来，研读了一整夜。
天不亮又跑到宗主门前，给正在准备弟子早课的宗主疯狂输出好一通，担心得魂都要飞出去，借了个人就闯进了修山。
——小长老甚至连最简单的法术都学不会，无法御物、无法御寒、无法独自找向宝贝的师侄。
而这个几次三番被小长老借走的弟子，就是姜罗。
此刻，卷发的弟子迎着大开的房门，无视掉一旁不自觉作怪的陶远，大大的笑容格外完美，朗声道：“仙尊早。”
容楚微一颔首，轻道：“辛苦你了。”
姜罗飞快摇摇头，一头卷发随之抖动，又是朗声道：“不辛苦，多谢仙尊关心。”
姜罗并不入内，但亲眼见到他是宗主下放的命令，所以每每见到陶远的日子，便是容楚见到姜罗的日子。
和往日里一样。
“喵！”
容楚微怔，垂眸看向怀中的小雪豹，却见到比姜罗更亮的眼睛，湛蓝的亮色中满是激动与兴奋。
“喵！嗷！”
【仙尊！美人仙尊！】
狭长的凤眸中，不自觉染上点点柔色，几乎要化为笑意。
但，另一双眼睛随之落在小雪豹身上，掩在垂落的卷发与浓浓的睫毛之下，方才还满是星光的眼睛，瞳孔却是骤然变了形状，内里满是狠戾。
小雪豹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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