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知彼
蒋大犹自忐忑着，不敢抬头向上随意张望。
上首的李瑾，却在细细打量过蒋大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骄不躁，进屋后也没乱看，这份规矩难得了。
李瑾这样想着，已开口道：“起来吧，平时跟着我在外跑，规矩不用那么大。对了，你母亲安置的怎么样了？”
她在家时的规矩其实也不是很大，所以出门在外，更不想讲这些虚礼。
而蒋大则万万没想到，他这新主人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不是差遣他去办的事。
但能被主家记挂，蒋大心底立时就涌起一股暖流，初进门时的紧张忐忑忽就松了不少。
蒋大回神后，边起身边对李瑾躬身一礼后，回禀道：“谢主子惦记，老母已被我安置在双井胡同，一处租来的小院儿里。您给的银子多，所以我还雇了两个人照顾，您不用挂心。”
说到最后，蒋大脸上已是一脸傻笑。
哎，他今年的运气简直太好，不仅老母和他衣食都有了安稳着落，日后看病的钱也是足足的。这样看，也许几年后，他没准儿还能讨到一方媳妇呢。
就是不知道，他主子的老家在哪里，他又要跟去何方。
不过，再怎么样，都被北疆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好。
就在蒋大憧憬日后越来越幸福的日子时，李瑾却被其话中的地址引开了思绪。
双井胡同？
这地名似乎有点儿耳熟呢？
但李瑾只顿了一瞬，便把这点疑惑抛诸脑后了。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全力以赴。
“我让你查的那些商铺，还有与其相关之事，你一日内全部都查清楚了？”
说到正事，李瑾的语气虽仍很平静，但看着蒋大的目光却充满了锐利的审视。
蒋大心头一凛，立刻收起嬉笑，恭恭敬敬的又躬身一礼，这才回道：“是，小的全部查清了。”
“那好，说说吧。”
“是，主子。”
原来蒋大昨日匆匆回家，就安顿好了老母的一应琐事，午后就立刻去了李瑾告知的福顺茶楼。
几乎就李瑾一行人刚离开还不到盏茶的时候，他就从福顺茶楼小二口中得知了，李瑾留给他的差事。
这之后，蒋大就一直走街串巷，搜寻固县各处大大小小的店铺，并实际看过货物，以及打听好相关消息。
而这一忙，竟是直到此刻。
“你一夜没睡？到现在连东西都没吃？我留下的信儿，是三日内办好。难道福顺茶楼的人没告诉你？”
听过蒋大这么拼命，李瑾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她手下的人做事认真负责是好事，高效率自然更好，但她可没想真打算让人玩儿命，尤其现在这人家中还有生病的老母，要靠他呢！
蒋大嘿嘿一笑，揉着后脑勺的头发，“吃饭了，俺们这儿固县自小年后，直到过年这几天，日日都不歇集的。俺随便在街上买点儿吃的就成了，再说俺身子也壮实，没事哩。”
哎，他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主人家不仅关心他家里情况，还怕他累着饿着了，这样的好人家，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后悔卖身了！
李瑾被蒋大笑的一头雾水，但听到对方说并没太勉强，便也不再纠结。
整理了一下脑中得到的信息，她开口确认道：“听你刚说的，北街姚家皮货行，东街吴家布庄，还有赶集时才出现的欧阳家肉铺，都算是固县中首屈一指的稀罕货，且掌柜的现在还都在固县？这很好，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说到这里，李瑾淡笑着，抚了抚手边茶盏，“这么难得的机会，若是明天我想请这三家掌柜去喝茶，你可能将人请到？”
其实李瑾这话，完全是因从蒋大打探来的消息中听出，这三家铺面都可能暗中和塞外的蛮族有联系，所以才有的放矢的。
她要开个集市，日后能与蛮族和平往来贸易，最好就是找这些曾和蛮族有过接触的人。
当然，若是能通过他们，联系上肯来落脚的蛮族，那就最好不过了。
而在李瑾话音落地后，蒋大顶着李瑾的注视下，足足愣了大半天，才有了反应。
“咳，主子，您是……”认真的？
只是不等蒋大话说全，抬头触及到那双乌湛湛的双眸时，瞬间就把要说的话又吞回去了。
蒋大眉头紧皱，嘴里发苦。
这考验任务，真是一件比一件难办啊！
不过，如此仁善又大方的主子，也许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不，一定是！
想到这儿，蒋大心底默默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事儿办成了。
而这番思想斗争，也只不过是眨眼间而已。
“主子您尽管放心，我这就给您传话去！”
蒋大这边迅速行礼告辞，却被李瑾开口拦住了，“你先等等……”
正在这时，李瑾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公子，您要的吃食都送上来了，您看是现在送进去吗？”
李瑾一笑，抬手示意蒋大开门，边笑道：“送来的刚刚好，蒋大你先吃过饭，再出去办事就好。”
“啊，哦，多谢主子！”
蒋大心底感动又兴奋的大步去开门，跑了这一天一夜，他可还没喝口热水呢。
要不说他这回卖身是赚了呢！
可是还不等蒋大开心的吃到东西，他心底就只剩了惶恐。
因他的主子，李瑾竟指着八仙桌旁的，和她平起平坐的一处，让蒋大坐！
蒋大瞪大了双眼，视线在凳子和他主子间来回了数次，还不确定是否就是他脑中想的那个意思。
对高门大户的尊卑规矩，他可不只是听说，还亲眼看到过，街边跟着贵人们的小厮仆从们稍微行查踏错的严重后果的。
这，他这主子也太不安常理出牌了吧？
就在蒋大欲哭无泪时，李瑾已盛好了两人的米饭。
刚转过身，看到蒋大的纠结表情时，李瑾一愣后立刻明白了原委，不由失笑道：“我说过，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你这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这不轻不重，玩笑般语气的一句话，立刻让蒋大一凛，并在下一刻就飞扑到了凳子上。
好在他身子灵活，又瘦小，凳子摇晃了数下，到底没将人摔出去。
蒋大坐下后，僵笑着接过李瑾递来的筷子，一边暗中抹着冷汗。
乖乖，他家主子虽仁善，但绝对不好惹，他凭前半辈子吃饭的本事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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