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霜湖孤亭图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一向甚少说话的曲琉霜倒是先开了口：“今天我没心情烹茶，你来了这么久没人给你上个茶，这里的下人也太不懂事了点。”

        “我也没心思喝茶。”池湘君阻止了曲琉霜想要叫人的动作，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晚音，有酒吗，越烈的越好。”

        回应她的是一声重重的冷哼。但是没过多久，就看见晚音提着两坛酒走了进来，拍在了池湘君面前的桌子上：“婉贵人悠着点喝，这酒烈的很，喝醉了我才不送您回去。”

        池湘君咧嘴一笑：“没事，喝醉了你把我和你家小姐扔一起就行，她肯定醉的比我快。”

        晚音不想说话，掀开了酒坛的封泥，一股醇厚的酒香从里面飘了出来。池湘君迫不及待的端起一坛，直接就往口里送去，但因用力过猛，被酒呛得咳嗽连连：“还真辣。”

        两世的池湘君都甚少饮酒，就算是喝也不过是一些甜甜的果酒或者小杯浅尝辄止，哪里会有这么猛地灌一大口的经历，呛得喉咙口火烧一样的疼，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曲琉霜也收了琴音，抱起一坛，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晚音惊讶的看着两人，她们两个怎么今天看起来都那么的不正常。曲琉霜自小家教森严，更是不让她多喝，她不过是灌了几口，脸上就出现了绯红的颜色，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多了几分喧闹的烟火气。

        “我心里不痛快。”池湘君使劲的咬了咬牙，“我千防万防两世防不过一个宋如烟!你那句话说的没错，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现世报!我怎么做事之前就不会过一下脑子呢!”

        “你现在怪自己有什么用。”曲琉霜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与她喝了酒有关，“你以为你是先知吗什么都能看到后果?我能看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对自己的事情傻瓜一样!你说我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要是没晚音在我早死的渣都不剩了。”

        池湘君的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曲琉霜那奇怪的能力，还有那次看见自己时的左眼流血模样。她能看见那些东西，果然会养成这样一幅淡漠的性子：“追杀你的人很多吗?哦你能知道那么多人的秘密，想你死的人肯定很多。”

        “恩，最开始是很多，他们知道了我能‘看见’之后，人人都把我当成怪物看待。”曲琉霜又狠狠地灌下一大口酒，“后来就不会了，皇上很宠我，对我比对那几个公主还要好，大家也就不敢叫我小怪物了。我从一个被奚落的怪物被宠成了大家闺秀。之后我才知道，皇上宠我，是在等我长大，凑一个极好的时辰将我扔进丹炉里炼丹。说是我能连通阴阳两界，用我的血肉能练出长生不老丹。”

        池湘君倒吸一口凉气。上次从萧揽诀口中听说了齐国皇帝喜欢炼丹，但是没想到居然能残暴成这样拿年轻女子的血肉前去炼丹。想也知道，曲琉霜这般珍贵仅有一个，为了提升出丹的成功率，之前必定是有千千万万的女子成了试验品投身熔炉。

        越多女子因她而死，她能看见的就越多，自己就越痛苦。

        “所以你就用和亲的名义来了萧国吗?萧国虽然背井离乡，但好歹离了那个恐怖的皇上。”池湘君拿着酒坛反问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上次在灵泽寺那个兰庭公子的手下同他们照面的时候，晚音不是说是兰庭公子设计让曲琉霜来的萧国吗?头有些晕，不想了。

        “不，我不想离开齐国的。”曲琉霜淡淡的说道，身上的落寞足以让时间停驻，“我知道皇上想拿我炼丹，但是还不到时候。我进熔炉的时间一定要某个时刻分毫不差，在那个死期之前，我会被皇上严密的保护着，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池湘君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和兰庭公子有关了。想起那天萧揽诀对自己说的兰庭公子的故事，传闻中的靳兰庭雅正端方，才学满腹，挥毫间泼墨流书，心有沟壑为人谦逊;同时也是那个纵横捭阖舌战群儒立于庙堂之高的计谋策士。多么传奇的一个人物。

        “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你，你对着那副赝品的《霜湖孤亭图》看了那么久，我就猜到你肯定跟那副画的主人有关系。你后来离开齐国，定是和兰庭公子有关吧?”池湘君笑笑，又喝一口酒，看见对方也烦躁的喝了一口。

        “《霜湖孤亭图》不是他画的，是我的作品，属上了他的名字。不，确切的说是我们一起画的。”曲琉霜看了池湘君一眼，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就梦见我身处一片云雾缭绕的地方，空虚的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我把这个意境跟他说了，他就拿起画笔教我把画给画了下来，我画出来后他又不是很满意，便在远处山雾中加了个亭子，里面又画上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他说，这是他的梦，梦里隐隐约约，有个我。”

        池湘君感觉到曲琉霜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悲伤起来，好像听见了她掉眼泪的声音，眼泪落在酒坛里，和着酒被她一口饮下，是辣还是涩。

        “两年前的上元节，兄长带我出门看花市，刚出门就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我难得出一趟门，就带着晚音跑了出去，在桥边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公子，手里拿着一盏花灯，看着满街的灯火笑得明媚。我没见过看上去那般温暖的男子。”曲琉霜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掉了下来，“也许说起来很奇怪，自从见到他以后，我的眼里再也看不下别人，就那一眼，我就知道我爱上了他。”

        池湘君听着曲琉霜开始说她的故事，心里暗骂了一句：“狗血。”当时的曲琉霜必定还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兰庭公子，不然就不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他好像是在等人的样子，等了很久，也不急不恼，就看着街边的花灯，微笑着。很多路过的姑娘对他掷瓜投玉，他都是笑笑，然后礼貌的还给人家。我不知道我看了他多久，直到兄长找到我。”曲琉霜想起那时的事，不知这表情是失望还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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