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
那封署有胡栀子姓名的检举信，最终还是递到了学校领导的面前。
只不过，并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
年级主任问清了这两个学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破例在这个时间段打开了办公室，拿出了那封信。
他展开信纸看了，按照阅读的速度上来说，他是一字一句地读，算得上十分认真。
但从表情神态看来，他似乎完全没看懂这封信的内容。他把信纸折好，又放回了原位置，说道：“好，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
胡栀子上前一步，还没说出话，年级主任挥了挥手，“行了，这是上课时间，还要逗留多久？”
“老师——”胡栀子想得到更明确的回答，却被周樾硬生生拽走了。
等到学生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年级主任把那轻飘飘的几张纸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走廊尽头的大垃圾桶。
胡栀子想要挣开周樾的手，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愤怒伤心，到了一个不堪忍受的临界点，不想和他有丝毫的接触。
但周樾并不肯放手，一路穿过黑黝黝的楼道，走下行政楼的一楼石阶，他始终牢牢攥着那一只手，半强迫着把她拉出了这个地方。
胡栀子无声地挣扎，低着头，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用尽了力气，毫不留情，僵持的时间久了，她恨不能有什么东西劈下来，把他们的联系一刀斩断。
大概是半分钟之后，周樾的手指一根根被掰开，他没有反抗，却也没有放手，直到再也无法忍受疼痛，两只手终于被撕扯开来。
胡栀子转头离开，眼泪悄无声息淌了下来，夜风吹过来，脸上一片凉意。
周樾站在原地，手腕动了动，感到一阵麻木的痛意，他抬起头去看那间办公室的位置，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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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栀子生病了，发着低烧，脸色苍白。见到翟柔的时候，她强撑笑意，说道：“那封信，被年级主任看到了，不过——”
“先不说这个，”翟柔打断她的话，凑近来摸她的额头，担心道：“怎么回事啊，温度还没降下来。”
可能是病中格外脆弱，胡栀子听了这话，一时有些鼻酸，她偏开头，没有说话。
翟柔拿着她的水杯，替她接了热水来，放在她的桌子上。
胡栀子有时候会想，人的性格、情感都太过复杂，太难理清，每个人的体悟都是混沌的，自我的感受难以诉说，更别说应付他人的烦恼，与人相处这个课题，大概没有正确答案可言。
比如说翟柔，胡栀子知道她是一个内心极度敏感的人，胡栀子尽己所能地体谅、维护她，却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偶尔也会觉得反感、讨厌。
而当一切情绪平静下来，一点小事触动了往日的记忆，胡栀子这时才想起来，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多少带着一份爱意，时间流逝，这份爱渐渐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翟柔把水杯放下，胡栀子对她说：“谢谢你。”
翟柔静了静，露出淡淡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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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烧虽然降下去了，但生病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褪去，胡栀子始终提不起精神，犯困乏力。干脆请了半天假，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一路走进教室，感觉周围同学的神情都有些异样。细碎的谈话声在耳边嗡嗡响着，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涌动，像是什么秘密在缓缓流淌。
胡栀子原本没太在意，直到回到座位，发现李霖余也皱紧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胡栀子坐下来。
李霖余往教室门口看了看，从一本书底下摸出手机，点开一个网页，递过来，“你看。”
那是一个本地学生的论坛，主贴内容是一段视频，穿着校服的女生和模样像老师的年轻男人，短短十几秒视频，有了数千条回帖，有人把视频做成动图，还有人截了长图，贴在下面。
胡栀子看着浏览人数飞快增加，感觉手心发凉，她问：“这是什么？”
李霖余不由得叹气，“唉，你看，虽然女生的脸打码了，但她穿的是我们学校的校服，这个场景也在校门口，而另一个人，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你仔细看，那不就是秦老师吗！”
胡栀子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是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这个视频怎么会传到网上？”这就是翟柔几天前给她看的视频，唯一的区别在于，女生的脸部打了马赛克，不能辨认身份。
李霖余心情很糟糕，“不知道啊，这是匿名发帖，但先别管这个，你仔细看看，秦老师……他，他是在搂抱那个女生吗？这，他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啊？”
胡栀子有些恍惚，此时再往四周看，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都无一例外露出了震惊、嫌恶的表情，隐约听到角落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天哪，这人好恶心啊！”
网络时代，信息传递十分迅捷，更何况这件事又是……那样一种狎昵的色彩，传播在当下的校园，不出半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秦其也看到了那个视频，他神色如常，上完一节数学课，离开教室。
刚走下台阶，从天而降一个塑料瓶子，砸在他的肩膀上。
高空抛物，故意伤人，性质恶劣，好在抛下来的高度较低，也没砸到要害，秦其去了一趟医务室，万幸没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就连医务室的工作人员，看向秦其的目光也饱含深意。秦其没有理会那些眼神，擦了点药膏，简单处理了下，就回了办公室，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传召。
面对校长的问询，秦其依旧是神情淡然，他站在众人视线中央，说道：“这段视频是剪辑合成，这是假的。”
秦其的态度坦然、平静，自然而然叫人信服，校长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谣传，那就好办了。
但既然到了这样一种情形，免不了还是要批评教育一顿，校长神情严肃，“你也要学会反思，为人师表，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让人怨恨了，才会搞出这样一码事……”
站在一旁的高三年级主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想起来，前几天是有一个学生，拿着一封信，说要检举秦老师，我想想……那封信上署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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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专业人士的判断，那段在网上疯狂流传的视频的确是经过处理，把原本毫无接触的两人，抠图合成到了一起，再剪掉关键的几帧画面，倍速播放，最终就成了一段“性骚扰画面”。
这件事原本可以大事化小，然而，舆论发散得太快，各类言论飞快传播，成了本地的热点新闻，教务处接到了几十通采访邀请。
单单只说视频是假的，秦老师是被人诬陷的，而为什么诬陷，诬陷他的人是谁，却完全没有说法。学校的这一套说辞，完全不被接受，甚至发酵出新一轮的讨论，一时间，从老师到学校，都被挂在社交媒体上抨击痛骂。
七班班主任忽然到了教室，他脸色阴沉，指着某个座位，命令道：“胡栀子，你给我出来。”
胡栀子刚走出教室，班主任反手甩上了门，食指几乎戳到她的额头上，“你什么意思啊？啊？老师们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搞这种事出来？还性骚扰，小小年纪，还是女生，你不害臊啊！”
胡栀子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老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继续装！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心思根本不放在学习上，挺行啊，一套一套的……没有素质，没有家教！”
在这种毫无内容的谩骂之中，胡栀子大致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校方认为是胡栀子制作并上传的那份视频，目前事态无法控制，所以要让她出来承担相应的责罚，以儆效尤，平息众怒。
胡栀子看了一眼班主任，不再理他，径自跑去了行政楼。在她身后，许多双眼睛从不同的窗户中探出来，悄悄窥探着。
李霖余也隔着门听到了只言片语，他愣在原地。
胡栀子再次到了校长办公室，与上次不同的是，这里灯光耀目，有限的座位里坐满了人。
“老师，那个视频不是我传上去的，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发帖的ip地址。”
校长摆摆手，让她别说了，“最开始的帖子早就删了，现在流传的太多，哪里还能查到？别着急，来，坐下说。”
“你说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好，来看看，”校长把一堆拼凑起来的碎纸片推到她面前，“这是不是你的名字，是不是你的笔迹？”
“这封什么……检举信？是不是你写的？”校长问道。
胡栀子看着桌子上的碎纸片，仿佛遭了当头一棒，她有些眩晕，往后退两步，坐下了。
右手边递来了一小包手帕纸，胡栀子随手接过，“谢谢……”她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方向坐着的是秦其老师。
“秦老师，我不是……”胡栀子忍不住辩解，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明白了真相。
却是她说不出口的真相。
“你这封信，写在视频发出来之前，描述的又是那个虚假视频的画面，你说这不是你做的，那也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啊，同学。”校长的口吻很平和，看过来的眼神却是带着威压。
胡栀子沉默了。
“好，就算视频不是你传的，那你为什么要写这封信，总得有个原因吧？”校长渐渐失去了耐心，“你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编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栀子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呼吸急促，脑子里各种想法飞快盘旋着。
一声巨响，胡栀子不由得抖了抖肩膀，校长失态地拍了桌子，“我没时间跟你耗！自己回去反省！最迟明天给我答复，你要是拿不出来，处分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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