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五点半吃晚饭，程想容在布菜，陈书芬在喝水，多么熟悉的场景，林乐多和段屿阔直接进了厨房拿碗筷装饭。
这是两家第二次一起吃晚饭，陈书芬又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呼大家吃菜：“这条鱼是敏文让人送过来的，东星斑，多吃点。”
转头又跟林乐多说：“你妈知道你爱吃这种鱼，特地买的，庆祝你开学，这几斤肉就要一千多块，你也多吃点。”
林乐多夹一筷子鱼肉，唇齿间食物的本味鲜嫩细腻：“她出差回来了？”
“还没有，”陈书芬说，“这不是在外地也惦记着你吗，特地让人送鱼来了。”
陈书芬吃个饭比国家领导人还忙，唠完这个，又去照顾那个：“小阔，栗子烧鸡怎么样？你奶奶说你喜欢吃这个菜，特地给你烧的，不过陈奶奶厨艺一般，要是不好吃你也别介意啊。”
林乐多夹一颗栗子，心说老太太又在装谦虚了，她私底下可是觉得全新城没几家饭店能比上她手艺的。每次家里出去吃饭她都要说，做的还没我好吃，有那个钱不如给我。
虽然知道老太太本意是想省钱，但她口气确实是傲的。
果然，听到段屿阔说“挺好吃”，陈书芬美不滋儿地直笑，还装呢：“一般，一般。”
林乐多看到程想容杯子里的茶水空了，给她倒上，程想容唇边也挂着笑：“谢谢多多。”
-
第二天正式上课，林乐多早上刚走下楼，就在楼洞口看到段屿阔蹲在辆自行车前开锁，两人对视一眼，无言，他长腿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林乐多照旧走到小区门口打车，她预计着十分钟应该能到，没想到在路上被早高峰堵了二十多分钟，赶到学校差点迟到。
昨天吕明德交代班长给新同学留一套书，又让人搬来套新桌椅。教室里现在就那一张垒着书的课桌是空的，林乐多扫一眼下来就知道自己该坐哪了。
教室里原本挺嘈杂，在林乐多自顾走进来、坐下的十几秒之内，短暂地安静了下来。一是为好奇地打量这个新同学，二是为新同学唇红齿白、精致干净的长相，是一种很亮眼的漂亮。
一中果然不缺美女，他们班刚走了个气质挂的投奔艺术，又来一个元气挂的，笑起来贼有感染力。
早读的时候，吕明德过来巡视一圈，顺便抽了几分钟让林乐多上台做自我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一班女生很多，林乐多的新同桌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叫孟繁星，是个笑起来很可爱的甜妹，性子自来熟，三节课下来两个人都能一起去上厕所了。
三楼一共十二间教室，一班在左手边第二间，厕所在这条长走廊中间。
从教室出来，孟繁星回头瞄了眼旁边教室，也就是三楼最左边那间，跟林乐多说：“那个原来是个老师办公室，后来老师都搬去四楼，就空出来了，现在是理尖班的教室。”
为了区分二十四班的地位，原来的理科快班依旧叫理重班，二十四班叫理尖班。
林乐多想起郑家誉说，徐展图就在那个班，她回头看了眼，嚯，站在走廊上活动的男生加起来比一班所有男生的加起来都多。
孟繁星满脸可惜，悄声说：“他们班最帅的还没出来。”
“成绩好，又高又帅，体育也很擅长，全能帅哥。”
“而且名字也好听。”孟繁星两只眼睛冒星星。
“什么名字？”
林乐多脑海里冷不丁跳出张冷脸。
“他叫，”孟繁星清清嗓子，小声说，“徐，展，图。”
林乐多好一怔，确实，孟繁星说的这些条件，跟徐展图也都很符合，成绩好，长得干净帅气，在初中就是跑步健将，每次运动会都能在两百米和八百米上拿下金牌。
夸完徐展图，孟繁星不偏不倚地补充一句：“不过他们班的段屿阔也很帅，成绩很好，比徐展图还要好点，而且打球特别厉害，我们班好多女生就觉得他超帅。不过他太冷了，我私心比较喜欢徐展图。”
“班长，你知道我们班班长是谁吗？”
“嗯。”林乐多点头，能让她三节课下来就记住的女生必然有过人之处。
班长上课跟老师互动很积极，在第二节英语课上还跟英语老师就种族歧视用英语一对一讨论了两三分钟，是一个很落落大方的女生。
孟繁星耸耸肩说：“班长就喜欢段屿阔，不过她不承认。”
事情缘由是，去年圣诞节有不少女生给段屿阔送贺卡，不过大部分是悄悄送，但是有个国际班的女生胆子特别猛，在路上直接把段屿阔拦下了送，顺便告了个白，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段屿阔没给半点面子地给拒了。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传开了，那女生觉得肯定是在场的第三者说出去的，那就谁也别想好过，于是破罐破摔地抖露：“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跟他告白，一班班长也想在那儿堵他，不过被我抢先了而已。”
班长对此拒不承认。
-
中午在食堂吃饭，郑家誉问：“新班级感觉怎么样？”
林乐多说：“还行。”
才相处一个上午，其实也看不太出来，但是新同桌很可爱。
郑家誉用红烧肉跟林乐多换了块排骨，又道：“对了，你今天上午碰到徐大佬了吗？他就在你隔壁班。”
“没有，”林乐多说，“我上午课间都在教室里看书，不过下午有体育课，我同桌说我们班跟他们班一起上的，应该能碰见。”
郑家誉冲她黏黏糊糊地笑：“那不是也能碰到邻居哥？昨天都能一起剥板栗了，今早你们俩一起来学校的？”
郑家誉知道林乐多对这段屿阔不感兴趣，这一脸暧昧地笑就是故意想调侃她。
“嗯，”林乐多接过她的话，煞有其事道，“今早他骑自行车载我来的，明天我就要跟他搞地下恋了，你别告诉别人啊。”
郑家誉笑得呛着了，喝下两口水咽气，说实话，真的很难想象段屿阔那么冷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林乐多谈恋爱以后估计会是比较粘人的那种，莫名的直觉。
吃完饭，两人一边聊琐事，一边起身把餐盘送到餐具回收处。
站在洗手池前，林乐多挤出泵洗手液洗手，旁边郑家誉先洗完了，拿纸在擦手，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什么，回头望了眼：“诶，我看到邻居哥了。”
林乐多冲洗完手上的泡沫，接过郑家誉递给她的纸，转过身正好看见那道修长的身影在往食堂外走。
林乐多注意力倒不在段屿阔身上，而是他旁边那个人，身板高大，剪着个寸头，阳光照得他有些松懒，说笑时露出侧脸：“赵峥？”
林乐多看向郑家誉问：“他跟段屿阔关系还不错？”
看样子是他们俩一起吃的中饭。
赵峥初中跟她们是一个班的，普通同学，人挺直，成绩不错，喜欢运动，尤其是爱打网球，每年寒假都能看到他去滑雪的动态。
“你不知道？”郑家誉疑惑的眼神真让林乐多有种她本该跟段屿阔有多亲密无间、应该知道他一切的错觉。
“知道什么？”
“对哦！”郑家誉拍了下自己脑子，她自己刚刚开了个玩笑，结果被林乐多那句“明天就搞地下恋”的玩笑话侃进去了，差点忘了林乐多跟段屿阔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这件事。
“段屿阔跟赵峥应该算是好朋友吧？我见过一次他们俩一起在学校体育馆里打网球，别人也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打球。应该是好朋友。”
郑家誉在话末重复一遍，自己都不太确定，她解释：“段屿阔对谁都一个样，冷冰冰的，其实看不太出来他跟谁关系好些。但是学校里好像没有比赵峥跟他关系更近的人了，赵峥都跟他关系一般的话，那他就没有朋友了。”
-
下午有四节课，最后一节自习，体育课在第三节。
因为下周开学考，林乐多不确定自己在新班级是什么水平，怕考出来太难看，下课的时候，其他同学打打闹闹，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专心看书。
直到打上课铃，要上地理课了，她才收起英语题册，准备上课。
孟繁星课间到走廊放风回来，不由感慨，新同桌今天除了第三节课跟她一起出去上了个厕所，其余课间都在教室里看书，也太努力了点。
如此想着，她没发现自己已经盯着林乐多看了好半分钟。林乐多有所感地转过头，两人目光一撞，孟繁星当时脑子就懵了下。
林乐多不确定问：“你是想说什么吗？”
“没有，”孟繁星赶紧撇开目光，嘴比脑子快，想着什么就说了，“就是觉得你好努力啊。”
话落，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赶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很用功，因为一直在看书。”
越解释越乱，她这张嘴！
努力是个褒义词，但是在尖子班里用来夸人，有时候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尖子们喜欢比天赋，如果成功是通过努力得到的而不是聪明，就会显得自己没那么厉害。
潜台词就是：智商不够。
孟繁星很怕林乐多误会，手忙脚乱地还想再解释。
林乐多眼睛微弯，唇角扬起，笑容很真：“谢谢。”
她很受用，她喜欢努力的感觉。
孟繁星短暂地怔楞后，也笑了起来：“没事。”
她伸手往桌肚里翻：“我今天中午买了盒笔芯，送你一支，特别好写，超顺滑！”
“好啊，谢谢。”
地理课下，班上同学稀稀落落地从教室转移去操场，今天阳光特别好，不晒也不热，很适合上体育课。
从三楼下去，一班的文科女和隔壁的理科男混在楼道里，多少眼神有意无意。男生跳脱地跟同伴说笑打闹，飞扬恣意地跑下楼，不小心撞到一阵香风，四目一对后，匆匆留下一句“不好意思”，两颗心里泛起涟漪。
操场一集合发现，原来单高二撞在这节上体育课的有三个班，两文一理，还有一个是六班，也是文科班。
大家做完热身，跑了几圈，完成本节课任务后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但是不能回教学楼。
男生们开始组织打篮球，一班单挑理尖班男生不够用，就联合了六班一起，跟他们对打。
孟繁星拉了林乐多一起去打排球，跟班上其他女生一起，是个能快速融入集体的活动。
有同学去器材室挑排球了，林乐多先去了趟厕所，洗完手出来时，突然被身后一道清朗的男声叫住。
“林乐多。”
声音很耳熟，林乐多意外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下午上完两节课的功夫，她都差点忘了徐展图在理尖班这事儿。
她笑了下：“徐展图。”
篮球场和排球的场地毗邻，两人一道走回去。一年多没见，再说当年也仅限于同桌关系，两个人闲话几句就没什么说的了，有点小尴尬。
篮球场上，一堆男生摩拳擦掌地在备战，有人试着投了个三分，没中，被人吁声：“大罗哥哥，行不行啊你。”
另一堆人起哄：“哟，徐展图跟谁走一起呢？一班的妹子？”
“妹子”明显比“除我以外的男人行不行”这个话题更吸引男生注意，大家迅速被转移了目光，球场上的“大罗哥哥”也凑热闹，撇头一看，然后怔了下，居然是个熟人。
徐展图也刚好说到他：“罗恒宇，你应该还记得？初中十五班的，现在在六班，他家里送进来借读的。”
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不提也罢。林乐多微笑地淡“嗯”了声，指着就在前面的排球场：“那我先走了。”
跑出去十来米还能听到身后男生起哄笑闹的声音。徐展图回应很官方，一个初中同学。
林乐多回去被孟繁星拉住一顿问，回答也很官方，初中同学而已，确实是没什么特殊关系。
打排球的队伍随机分成两边，因为不知道林乐多实力怎么样，所以让她去跟班长一边，班长球技牛，就算拖个火车也能顶。
十分钟后。
“靠！”对面的主攻手发出一声被暴虐的哀嚎，尼玛谁知道把两个人间杀器聚一起了！
谁能想到呢，林乐多看起来多善良又无害的一个姑娘，打起球来完全变了个人！弹跳那么牛！力气那么大！暴扣到人毫无还击之力！班长都特么变成她的副攻了！
林乐多也是有苦难言，转学来第一天，她没想要多么大出风头，而且从班长前两个击球的状态她能感觉出来，班长水平确实要比她更高些。
但是没打几个球，班长不知道怎么，被对面连追三分。然后班长突然把球传到了她手上，林乐多不想输，下意识扣杀了回去，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调换了主、副攻的位置。
突然旁边传来阵动静，有个篮球从篮球场飞过来了，班长是第一个察觉的，她帮忙拦了下来，球拿在手里，大家一时都停了下来，朝篮球场看过去。
队友把球打出了场，段屿阔离球最近，过去捡球。他满额头薄汗，青筋从手臂蜿蜒到手背，手掌宽大，指节微曲着，看起来修长有力。
眼看着人越走越近，林乐多偏头看一眼班长，班长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别的，脸很红，她紧握了握手上的篮球，下一秒，往斜前一扔，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林乐多手上。
“你离得近点，丢过去。”
班长转身走回自己该站的点位。
林乐多懵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突然多出来的篮球，又抬头往段屿阔走过来的方向看一眼，突然想到，班长打球的时候隔三差五失手，但篮球接得又快又准，又想到上午孟繁星说的，班长喜欢段屿阔……
班长失手，不会是因为段屿阔吧？她们这半边排球场正好正对着篮球场，一眼就能看到，如果眼睛看篮球场去了，自然就没有功夫盯排球了。
那她为什么不自己把篮球丢过去？
林乐多没空多想，段屿阔已经走近了，她把球抛回去，两边继续各打各的。
-
白天晴空万里，谁能想到傍晚时突然天地乌黑，闷雷滚滚。晚自习的时候，一道惊雷劈亮天地，全班人都被吓一大跳，紧接着大雨倾盆。到晚上放学的时候，不但没有消歇，反而愈下愈烈。
林乐多背上书包，轻快下楼，被楼拐角一道黑影吓了大跳，看清人，她松下口气：“段屿阔？你站在这儿干嘛？”
段屿阔人高影长，从黑暗里走出来，口气冷嗖嗖：“你带伞了？”
走读生比住校生少上一节晚自习，这会儿住校生都在教室里看书写作业，楼道里很安静。
林乐多清脆有声：“没带。”
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说：“肯定有人带了，随便找个同学共一段路到校门口，然后打车回去就好了。”
林乐多看了眼段屿阔，她又撇头往外看了眼大雨，只能想到一个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你不会是没带伞，然后以为我带了，所以在这等我吧？”
“……”
段屿阔得理她，撑开把黑伞，自己径直走进了雨里。
段屿阔刚刚半边身子浸在黑暗里，林乐多只看到他左手揣进了裤兜，完全没注意到他右手里跟黑暗融为一体的黑伞。
所以，不是他没伞，是他以为她没伞吗？
段屿阔这么好心？林乐多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但不妨碍她淋了两秒雨冲进他伞下，让他把这个当好人的机会落实了。
她卖乖地笑：“谢谢啦。”
雨幕隔绝天地，耳边是暴雨拍打伞面的声音，和林乐多算不上多真诚的笑。
段屿阔冷睇她一眼，唇角似讥似讽地动了下，林乐多直觉他马上要说出点什么不中听的，她笑盈盈地先转过头，友好商量：“刚刚是我会错你的意思了，不好意思，你可以说我两句，但别太狠了，不然我会反击。”
“……”
段屿阔瞬间想说什么的欲望都没了，目视前方，冷淡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
林乐多一噎，刚暗自得意给段屿阔下了颗软钉子，转头就轮到自己吞了口哑药。
雨太大，段屿阔骑不了自行车，两人打了辆车回去。林乐多坐进后座，段屿阔收伞坐进副驾驶。
出租车起步，车厢里安静无声，林乐多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在那儿等我？”
理智告诉她段屿阔不可能纯粹是出于“好心”，应该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副驾驶亮起一片手机荧光，段屿阔直接拿着手机往后座一递，林乐多凑上去看，是陈书芬晚上发给他的一条微信。陈书芬说林乐多没带手机，联系不上，不确定她有没有带伞，麻烦段屿阔去看看。
林乐多读一遍，惊觉重点：“一中可以带手机？”
段屿阔带了。
她以前在六中明令禁止带手机到学校。
段屿阔收回手机，背靠着椅子，闭眼假寐，侧脸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重山复岭的弧线。
“没说不可以。”
学校没说可以，但重点是也没说不可以，意思就是不鼓励带，但你非要带也不说你，自己注意着点就行。
一中果然校风开放，不拘小节。
出租车开不进小区，在马路边停下，段屿阔付了钱下车，林乐多不敢劳烦他接，自己打开后座门，冒雨窜出去，眨眼的功夫身上就被淋得半湿。
出租开走的时候，段屿阔正站在道牙子上，马路边雨水积流成溪，水流又宽又急，林乐多一大步跨上去，没站稳，下意识扶了把最近的段屿阔胳膊借力。
雨夜寒凉，他胳膊温热，太近，近到林乐多下意识屏住呼吸，近到她甚至能看清段屿阔眼里的反光，像嵌着两颗光泽分明的黑曜石，清亮，也冷冰。
她手还握在他胳膊上。
一个有些过界的姿势，维持了三秒。
然后，段屿阔有所感地低头看了眼，林乐多心虚地喉咙吞咽了下。
直到段屿阔眼睛闭了闭。
林乐多哽声：“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脚跳过来，踩在了一块松动的路砖上，污水斜溅三尺高，段屿阔两只鞋和大片裤管都湿透了。
一路走回去，段屿阔脸色欠佳，什么都没说，但林乐多总觉得他想让她滚远点。
走进楼洞，收伞，上楼进屋，陈书芬门没关，林乐多边换鞋边喊：“外婆，我回来了。”
门口摆着好几双没见过的鞋，是陈书芬邀了老姐妹在家里打麻将，这会儿外孙女回来了，就散场了。
程想容也在，两人笑着打过招呼。程想容走回去，打开门，林乐多还能听到对门传来的声音：“小阔你怎么湿成这样了？雨这么大？我看多多还好啊。”
“踩到水坑了。”段屿阔说，一身湿裤子还穿在身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多多，先喝杯感冒灵。”陈书芬端着杯子走到面前。
林乐多回神，关上门走进房间，接过热气腾腾的感冒灵喝下，浑身暖乎起来。
她冲了个澡，发尾吹干，从浴室出来，走到沙发边坐下，后背被什么东西硌着，反手摸，摸出个手机来。
不是陈书芬的。
“外婆，是不是哪个奶奶的手机落在这儿了？”
陈书芬从阳台上进来，看一眼：“你程奶奶的。”
“落这儿半个小时了都没发现，你给她送过去吧。”陈书芬说。
“嗯。”
林乐多起身，走到对面敲门，不一会儿，门打开，正是程想容：“多多？你怎么来了？”
“程奶奶，你手机落在沙发上了。”林乐多笑着晃晃手机。
程想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这玩意儿，她接回手机，也笑：“谢谢多多。”
“没事，”林乐多说。话题本该到这儿就结束了，但她脑子却在转身走和说出口之间犹豫了起来，舔舔唇，林乐多问：“段屿阔呢？”
她扯个由头：“学校里有点事我想问他一下。”
“小阔啊，”程想容回身往里看，“小阔他刚刚洗完澡，现在应该在房间里，多多你进来跟他说吧。”
“好。”
林乐多换鞋进去，程想容回客厅里看电视，准备看完这个剧场以后睡觉。
房间里，段屿阔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来。
门打开后迟迟没听到后续动静，段屿阔抬头看了眼电脑显示屏，黑屏里映出门口来人的样子。
林乐多不大自在地站在门前，没人说话，房间里安静得令人尴尬。
几秒后，她打破沉默，讪讪开口：“不好意思。”
她今晚还没跟段屿阔说过这句话。
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她刚刚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他那双鞋挂置在烘鞋器上，估计回来他还把鞋刷了。
段屿阔不为所动地翻一页书：“说完了？”
——“说完了？”
——“说完了。”
——“你可以走了。”
林乐多想起停电第二天早上，她给段屿阔来道谢，一模一样的对话，一模一样的不待见。
林乐多不是个爱自找不待见的人，可又自己跟自己较劲，总觉得撂一句话就回去了，显得她的歉意多么轻飘飘，好歹客套地再聊几句，找点罪受以显诚心。
她杵在门口没动，盯着段屿阔的背影没话找话说：“你在看什么书？”
他房间里有一面墙是书架，藏书量相当可观。
段屿阔没感情地敷衍：“在发呆。”
谁信。
林乐多突然笑了下：“你是不是希望我赶紧走，别在这吵你？”
段屿阔回复得很公关：“我没这么说过。”
林乐多这下真的笑出声了，第一次听段屿阔说客套话，不可谓不新奇。不像段屿阔了，不像，他应该说“你知道就好”才对，然后直接把她“请”出去。
打他们俩“休战议和”以后，林乐多第一次直接感觉到自己在段屿阔这儿的待遇有所提升，这种感觉很诡异，让人不适应。
就像他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主动来讲和一样，也很吊诡。
“喂，段屿阔。”
段屿阔低眼看书，无动于衷。
林乐多问：“你那天晚上来找我讲和，是程奶奶让你来的吗？”
她思来想去，只能猜测中间是不是有程想容在斡旋？
因为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感觉只有程想容有能力、也有可能让他做出这种改变。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总不能是他突然觉醒了，觉得人活着应该要与人为善吧。太扯。
段屿阔的回答就是，合上书，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然后关掉灯，睡觉。
眼前一黑，林乐多懵然片刻：“你就睡了？”
“你不想走可以继续站着。”段屿阔说。
“？”
很难听不出来，这是在“请”她出去。
这才是“段屿阔”，半点不客套。她果然没看错人。
如此想着，林乐多陡地一笑，自娱自乐。
听到莫名其妙的笑声，段屿阔翻了个身，背对门口，觉得林乐多精神多少有点问题。
林乐多打开门要准备走，最后再认真地说一句：“今晚的事，真的不好意思。”
她要是自己被人溅一身污水，回家还要刷鞋，她会有点不高兴。
“要不然，”林乐多想做点什么补偿给他造成的麻烦，“我明天请你吃饭？”
半晌，黑暗里，段屿阔终于出声：“不用请吃饭。”
林乐多问：“那要请什么？”
“请你出去。”
“……”
挺好，别说还挺有礼貌。
(https://www.23xsww.net/book/38988/38988042/33002229.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