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践行
屋外。
雪花淅淅沥沥落下，冬日依旧苍翠的大榕王树被压层层厚雪压弯了枝头。
透过压折的枝桠，站在粗壮的树枝的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灯火通明的阁楼，偶尔人影晃动。
“看够了没？快一个时辰了。”其中一个身罩黑袍，身形高大俊朗，墨发未束，洒脱地披在背后，他像是没有力气那样，唯有肩膀当支点，靠在树干上。
像弥勒佛那般笑得慈祥又和蔼的面具罩在他脸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更诡异的还是那面具是纯黑色的，描绘五官和皱纹的地方才是金银之色。
另一人同样身形颀长，穿着的同样是黑衣，看上去健硕，却又不会有夸张的肌肉，而他带的面具则正常太多了，是雪白的银狐面具，露出了他完美无瑕的下巴，粉红的菱唇。
他没有开口说话，透过面具的“眼睛”，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
“表弟，你是不是对那女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感。你该记着的，你的身份，以及你的使命，不要为无干的人分去心神。”黑面弥勒还是那么慵懒地靠在树干上，然而他的语气却很严肃。
“你管得宽了。”银面银狐菱唇微动，声音低沉，含着冷意。
“难道不是吗？”黑面弥勒完全没有惧意，反而轻挑下巴，反问道。
“呵”银面银狐冷笑一声，没再言语。
空气变得很安静。
树下巡逻的人抬起头都没看到树上的人。
实际上，那是一方空间，里面能看到外边的人，但外边的人都无法听到里边的声音和看不到里边的人。
只见阁楼下的门被拉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云泷，身后跟着云鹤。
云泷旋身飞到云鹤上方，跨坐在云鹤背后，带起雪花，纷纷扬扬。
除了门口恭立的侍女，并没有其他人出来，云鹤舒展着自己的翅膀，长鸣一声，飞向高空。
树上那银面银狐目光从始至终都黏在她身上，她却丝毫不觉。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淡淡地说了个“走”字，便消失无踪。
黑面弥勒悠悠站直，摇摇头，无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深沉。
很快，他将小空间收好，转瞬消失。
空间被收走的时候出现异动，那一片枝桠摇晃，抖落一地雪粒。
巡逻的人警觉将整棵树包围住，又有人小心翼翼飞上枝头查探，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晃又过一日，夜幕褪去，元京迎来了晨曦。
天台外围围满百姓，侍卫站成一条线，以防百姓冲进戒严范围。
百姓们早早就出门，等着看今日的天台誓师。
并非所有出征都要在天台誓师，只是此次意义非凡，乃是与另一个大国交战，而且，出征之人又是护国公主云泷，曾经威名远扬的少年灵王，又是臭名远传的废人公主。
时隔差不多五年，威名赫赫的护国公主再度出征，对付的，刚好又是方国。
丞相应佟站在高台，手执明黄的圣旨，正气凛然批判方国无耻以及歌颂元国繁荣昌盛之言。
高台之下的人，无不肃穆听其念着洋洋洒洒的召文。
身着盔甲的云泷站在高台之下，千军之前。
待到丞相终于将圣旨合拢，才慢步走上高抬，双手领旨。
然后又见她潇洒跨上马背，握着圣旨的手往上一举，“出发。”
百姓在侍卫的隔开下，让出了一条道。
马背上的云泷英姿飒爽，淡淡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竟有一层淡淡的光辉，那么的迷人。
百姓们窃窃私语，有人热血沸腾，有人满是质疑。
云泷听力不俗，轻易就能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却恍若未闻，冷漠的表情没有变化，
参与誓师的士兵加上将官也才千人，一行人整齐划一，长长的街道没有走太久，就出了城门。
剩余的十万人都在三十里外候着，出了城门后，云泷扬鞭一挥，队伍的行兵速度便加快了。
宽敞的官道铺满了来不及清扫的白雪留下花瓣般的马蹄印，以及靴印。
没有走太远，云泷勒马停下，因为前面被一辆精致大气的马车拦住去路，裹着厚实大氅的宫女们在车旁被冻得瑟瑟发抖。
云泷挑眉，心中暗纳，袁呈仪来干什么，送行？
云泷抚了抚骏马的脖子，它便乖巧地缓步走近马车，还未再近一步，执戟侍卫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她过来。”马车里传来女子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云泷暗自好笑，却也想知道袁呈仪在玩什么把戏，毕竟，这么大一辆马车拦在路中间也是麻烦。
车帘被掀开，云泷可以看到马车内东西一应俱全，炭盆时明时暗，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马车内的暖意。
袁呈仪端坐在垫了厚垫的座位上，双手交错于大腿上，看到她这坐姿，怎么都得夸一个贞静娴雅，不过，她面上却挂着与之前印象不符的得意。
“是不是很意外啊，护国公主。”后面四个字袁呈仪咬得很重，双眼不可避免迸射出仇恨的神采，以及快意。
什么快意呢，当然是云泷她要上站场了，刀剑无眼，想到云泷很快就要死在战场上，袁呈仪心中无不熨贴。
“何事？”然而，云泷却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把袁呈仪心中升起的快意压下。
“给你送行的，怎样！”袁呈仪气得牙痒痒的，理智犹在，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翻脸。
“那你可以走了，挡道。”云泷看傻子那般白了袁呈仪一眼。
云泷总能轻易挑起袁呈仪的怒火，当然了，还是因为袁呈仪太容易撩拨了。
袁呈仪气得狠狠一拍马车内的桌子，惊得拉车的马扬起蹄子，还好被侍卫拉扯住缰绳。
她白嫩的小手这么拍下去，没轻没重，通红一片。
云泷嘴角略微勾起，逗弄气性很大的袁呈仪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想到当初便是因为这么个不起眼的袁呈仪，引来那几个南耀大陆的人，制造出的麻烦，那点顽性便消失无踪。
“十八公主息怒！”恭立在马车外的其中一个宫女像是被吓到了，赶紧说着，也不待袁呈仪开口，就爬到马车上，像是很疼惜地揉着袁呈仪的手掌。
云泷眼尖地发现，那宫女不是袁呈仪的贴身宫女，心下猜测，袁呈仪敢那么嚣张出宫，挡在管道中，又没有带上自己的贴身宫女，反而是一个面生却有些修为的宫女。她能出宫，想必是元崇帝的主意。
果然，冲动易怒的袁呈仪竟在那宫女安抚下意外地变成顺毛的猫。
袁呈仪咳了咳，得意与愤怒的神色俱收敛，“送行，当然要有践行酒，茹蔓，把酒端来。”
“是！”那名安抚袁呈仪的，名叫茹蔓地宫女低头应是，转身取出一壶酒与两个酒杯。
茹蔓为两人斟上践行酒，摆在桌上。
袁呈仪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冷冷地勾了勾唇，“护国公主，喝吧。”
云泷从善如流捏着小小的酒杯，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践行酒啊，不如，本公主与你换杯酒？”云泷似是随意提起，眼帘掀开，目光与袁呈仪的视线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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