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2 梦之境 三

卡尔海因茨。

        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对方与她幻影漂浮不同的身影动了动，好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皱起了好看的双眉。

        千叶雅惠在看到男人的脸时一愣。

        不是卡尔海因茨。也是，他现在应该在往事发现场匆匆赶去，在更多目击者目击此事发生之前阻止谣言的传播。也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事件。

        但其实比起这个，千叶雅惠更想知道的是：他

        千叶雅惠柳眉轻蹙，半晌也得不出个结论来，想着既然他看不见自己就在这停留一会吧。

        逆卷怜司微仰着头，千叶雅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空中久久未散去的烟火。

        想不到，竟然烧的这么大。

        千叶雅惠已经可以想象出逆卷荼蘼死时凄惨的模样，估计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相貌。科迪利亚的魔火力量强大，普通魔族只要一碰就会化成灰，逆卷荼蘼居然能保住一缕魂魄，也真是难为她了。

        不过她侧过头，看着逆卷怜司的侧脸。整理的分外整齐的头发和西装，一丝不苟的神情，都和之后她记忆中的一摸一样。唯一的不同恐怕就只有透过镜片，那一双分外漂亮的玫瑰色眼瞳，没有往日的锋芒，有的只有复杂。

        “不去看看吗？”她开口，只是逆卷怜司听不到她而已。

        真的不去看看吗？她可是会难过的。她微笑着，在心里这么说。

        “怜司。”千叶雅惠和逆卷怜司同时转过身去，是贝阿朵莉丝夫人。她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平和，海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即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无动于衷一般。

        “母亲大人。”贝阿朵莉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逆卷怜司略带伤感的眼眸，道：

        “去吧。再不去，卡尔海因茨就会来收走她的尸体了。”她终究还是给予了许可，尽管她知道逆卷怜司即使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一定会尽早平息风声的。”

        “是。“他顺从地往前走了几步，但随后又折了回来。贝阿朵莉丝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母子俩就这样互相对望，仿佛在目光触碰的瞬间就了解了对方的感受。

        贝阿朵莉丝没有开口，直到他似乎无法在忍受这样的煎熬转身离开，也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千叶雅惠也同样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那里出现细微的魔力波动，是卡尔海因茨来到处理尸体了吧。心里泛起冷笑的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涓涓细流，流淌在身体里，仿佛在少女消失的一瞬就得到了属于她的力量。

        而她的身体，也不再虚浮飘渺，渐渐化为实体。

        千叶雅惠尝试着攥了攥拳头，在虚空中拍出一掌，能够看到撕裂空间的掌风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果然。她的拳头紧了紧，然后又舒展开来，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红痕。

        力量被逐渐削弱，如果再不脱离逆卷荼蘼的灵魂，她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被吸食干净，成为逆卷荼蘼复活的养料。

        “你”她似乎忘了，所以暂时拥有身体主权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却有人目睹了全程——她侧头，紫色的眼眸中映出贝阿朵莉丝的金发蓝眼，锋利却没有敌意。

        贝阿朵莉丝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找到一个礼貌的理由开口询问，千叶雅惠微微一笑，收敛眼中的锋芒用柔和换之，以标准的贵族礼仪向她欠了欠身：“打扰了，尊贵的贝阿朵莉丝夫人。”

        她的声音很柔，即使刚开始的气息让贝阿朵莉丝感到敌意，此刻也平复了心情，语气里带了试探和询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啊啊，我的父亲是贝德斯公爵，受卡尔海因茨大人邀请而来。”在脑海里搜索到一个合适的人名，然后不慌不忙地用更加简洁的方式陈述出来，千叶雅惠的言行举止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我不慎与父亲大人走散，正四处寻找，惊扰了贝二夫人。”

        贝德斯公爵？贝阿朵莉丝皱了皱眉，和卡尔海因茨走得很近的一位朋友，的确是受了邀请而来，也确实带了女儿。只是那个女孩的相貌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张巧笑嫣然的面容。

        “贝阿朵莉丝夫人。”见她不说话，千叶雅惠轻声唤道，“夫人若不介意，可否告知父亲的行踪？”

        她的嗓音十分轻柔，但却一下就换回了贝阿朵莉丝的神志。她掩饰般地笑了笑，用荷叶边的袖子遮住半边侧脸：“真是抱歉，刚才才想起来使魔的报告，说南院出了点事情，怕是不能接待贵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千叶雅惠，见她神情不慌不忙，眼神清澈，倒是觉得就这么让她死在这里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十分了解卡尔海因茨的她估计就算是贝德斯公爵恐怕也会因为目击而被秘密除掉，就更不要说他的女儿了。虽然身为卡尔海因茨的妻子，她有义务抓住任何漏网之鱼，但贝阿朵莉丝却有了将她放走的想法。

        “这”千叶雅惠暗中打量贝阿朵莉丝的神情，装作十分为难的模样。

        贝阿朵莉丝看了看空中熄灭的火光，蓝天白云倒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终于下了决心：“不过小姐不用担心，我会派使魔给你引路，快速离开城堡就是了，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千叶雅惠对这个回答并不惊讶，点了点头：“有劳夫人了。”

        小蝙蝠从贝阿朵莉丝保养得体的指尖飞起，往前方飞去。千叶雅惠最后看了坐在石椅上的女人一眼，眸光微暗，跟着蝙蝠往前走去。

        直到再看不见那道端坐的身影，千叶雅惠才抬了抬手，直直望入蝙蝠红色的小眼睛里，微微一笑，“走吧，你的任务结束了。记住，你没有见过我。”

        使魔顺从地离开，千叶雅惠身边的景象渐渐开始泛起灰色的色彩，掩盖住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时光在那一瞬间停住，然后开始寸寸剥落。

        梦，该醒了。

        然后她转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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