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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衣道者


森森洞底,凉风习习。

        冬生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仰头看去,藏花洞口没有再往内透着半似光亮。

        不对,冬生心里嘀咕着,怎么会瞧不见半点光亮呢?

        他摸了摸口袋,无名长辈的天灵盖骨还在,无意中偶获的羊皮方裹也在。

        除了光亮,他什么损失也没有,想必是因为落地的一刹那冬生把煤油灯抱在了怀里,煤油灯也安然无恙。

        ‘哒--哒哒哒---。”黑暗中里洞中传来声响。

        冬生静耳细听,这声音类似于人类光着脚板踩在石块上行走。

        “谁!?”冬生对着黑暗喊了一声。

        哒哒的行走声随着他的喊声停下。

        感觉那声音离自己并不远,冬生探手往前抓了两把。

        带回来的只是一阵空气。

        他又伸出手去,不甘心的想要再摸黑探索一把。

        ‘啪。’只感觉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

        冬生触电般抽回手往后闪躲。

        阴暗无光的眼帘里这个时候亮起一对幽红的亮点,矮冬生一大截,就出现在他跟前,而后那对红点照亮了周边小范围的环境。

        “妈妈。”红点稚嫩的喊道。

        冬生惊吓之余才看出,原来是个头梳冲天小辫,正是自己在游龙观院坝打瞌睡时梦见的那个粉嫩胖婴孩。

        想想也是无奈,自己明明是男的,为什么偏偏被这小家伙喊成了妈妈呢?

        冬生心有很多疑惑,回忆起上次在梦里小家伙撕咬自己大腿时的场景,他不禁往后挪了挪身子,保持跟小婴孩一定的距离。

        “妈妈回家,快回家。”小婴孩见冬生排斥自己,也没有再往前走,就这样站在冬生两米开外的距离嘟着小嘴喊。

        冬生没反应过来,楞在当场。

        “家被坏人毁了,妈妈快回家。”小婴孩有点急了。

        冬生还是愣着。

        小婴孩急的小辫子都要竖了起来,趁冬生还傻楞的空隙,噌噌快步上前,伸出小手猛地把冬生往后一推。

        冬生瞪着眼睛坠入另一片黑暗之中...

        “啊!”

        冬生拼命挥着手,黑暗将尽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煤油灯静静躺在一边,洞口投进一片白蒙蒙的亮光,鸟雀鸣叫之声不绝于耳。

        想来昨晚从半道摔下来昏迷了,自己竟在藏花洞底昏睡了一个晚上。

        又是一个梦,还是那个小婴孩。

        冬生扭了扭脑袋,后脑仍旧隐隐作痛,整个后背也是酸麻不已。

        若是老爹先行回来,见自己不在观里,该要担心坏了,冬生心想。

        捡起崩断的绳索,冬生有些犯愁,肯定是该死的野猪咬了绳索才会这样,若不然以他的重量绝不至于断裂。

        好在常年生活在山中,对于这种事,冬生还是能想出对付的法子的。

        他把绳索搜集好,找来一块条状坚石在中间打了个活结,对着头顶的洞口刨投上去,如此连续了五六次,绑着条石的绳索另一头终于卡在了外面。

        冬生用力拉了拉,把煤油灯咬在嘴里一点点摸爬了出去...

        天色明清,毛竹林周边雾气荤绕,阳光未能照射进来,只有鸟雀在林间嫩枝上啼鸣轻唱。

        冬生站在洞口,由于休息不好,感觉凉飕飕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独自穿入毛竹林往游龙观方向走。

        一路上,冬生的肚子不停的轰鸣。

        ‘嘎--嘎嘎。”竹林里穿梭带动竹叶的声音惊动了静静蹲伏的乌鸦,林子长期未有外人踏入,接近回归原始,这两天李老道和冬生来回的几次走动,显然让它们气忿不已,此刻再见冬生,都扑腾着翅膀蠢蠢欲动。

        自古乌鸦就与邪气和坟墓等阴祟之地为伍。

        冬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弯曲耸立的藏花洞老槐树,心里暗暗想,看来得尽快找老爹来烧掉那株老槐树才行。

        一夜昏迷本就对精神有很大的影响,加上此刻五脏庙粒米未进,冬生感觉体力有些不支,所以这一路走得晃晃悠悠,十分缓慢。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了游龙观岔路口的清明树边...

        但当他兴致冲冲地转过清明树来到坍倒的篱笆远门前时,整个人再也不能往前走动一小步了。

        如遭晴天霹雳,冬生楞在原地,久久想不明白自己一夜未归的时间里怎会生如此大的巨变...

        冬生站在残壁断桓前,整颗心像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的割裂开,悲痛从伤口流出...

        “老爹!”冬生了狂似的大喊一声冲进废墟,疯似的在碎瓦断木中搜寻李老道的身影。

        直到手指甲都被挖翻了盖,十指血流不止,他不甘心的坐在废墟之上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传遍凤凰山野。

        只感觉自己嗓子都喊哑了,身体也被人抽去了三魂七魄。

        冬生站起来,行尸走肉般蹲坐在篱笆上,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往下掉,这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让他如何有所措。

        浑噩着,迷茫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冬生泪帘里。

        是李老道。

        冬生哭哭啼啼站起来,抱着李老道哭得肝肠寸断,“没了,什么都没了,老爹我们该怎么办...”

        李老道立在当场,拳头握得嘎嘎做响,全身筋脉崩得暴起无遗,直气得血气上涌,直攻心脉。

        半响,嘴里喷出长长一朵血雾,身体笔直的倒了下去...

        整个上午,冬生一直守候在李老道身旁,迷茫不知所措,神情呆滞。

        日头西斜,在冬生眼内看去,所有的景象都是灰色的,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

        “唉,看这白须银眉的老道长,也算是大有修为之人了,怎就耐不住这点刺激,血气攻心而死呢,实在是可惜,可悲,又可叹呐。”上山小道上这时走来一人,郎朗说道,操着一口黔东南口音。

        冬生寡寡无心,泪水早已流尽,稚嫩的皮肤上还留着泪印,细声淡淡,“这道观是我和老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相融与共,相濡以沫,更是我和老爹情感的全部寄托处,眼下短短一夜就被歹人毁于一旦,怎能让老爹好想。”

        冬生说着,眼眶又湿润起来。

        来人穿着一身缠丝青衣,骨骼清奇,是个精瘦的老头,眼角入鬓,鹰鼻橘皮,眉须横垂,其说话声音高昂处清越,低沉时又如猫嚼,且话末语尽时带有余音。

        冬生虽心如死灰暂无别念,但听此人话音一落,心里不禁大惊,抬着泪眼一看,来者五行怪异,必定是同道中大有来头之人。

        想罢,冬生擦拭掉满脸的泪印,心想万不可将石生灵胎一事告知对方,若不然这怪异老头心生邪念,没了老爹的冬生不过是案板上的食肉而已,只有任其肆意宰割的份儿。

        “也是,观者有怎可理解得了局中人呢。”古怪老头微微点头,做出一副扼守叹息的同情模样,又问,“想必二位就是游龙观的主人了?”

        冬生点点头,“我是冬生,不知老伯...?”

        老头目光炯炯,“东庆巫山肖正清,人称肖道长,也是中国道教协会西南分会的成员。”

        果真是道门中人,冬生心想,一下不知怎么作答了,老爹平时总教诲冬生,人心隔肚皮,他不禁对肖道长提起了几分戒心。

        肖道长平日多在社会行走,阅人阅物岂同常人,但见冬生默默不语,便又是一笑岔开话题,“秀县真乃人杰地灵啊,秀山秀水秀人杰,我看小兄弟你气宇不凡,若假以时日,将来必成这诺大凡尘中的一股脱俗之流。”

        “前辈高抬见笑了,老爹平日虽有教导,但冬生悟性愚钝,注定是个碌碌无为之辈,眼下老爹已去,自己以后的生活去向都还是未知数,又怎做得了前辈所说的脱俗之流。”冬生精神恍惚,一直低着头。

        肖道长劝解道,“既是同门中人,便晓运中命数一说,你老爹离你而去是命,这...这道观被强拆嘛,也自当归于命数内必遭之事,逝者已去,生者当自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的路还是要走的。”

        肖道长一时语顿,看来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肖道长,既是同道中人,冬生斗胆求您两件事,您当善心,可成?”或是肖道长的安慰起了效果,冬生抬头问,目光诚恳,说话间又是泪眼迷离,清泪呼之欲出,让人不忍拒绝。

        肖道长虽心有不悦,但清楚自己此行为何所图,自然是不好婉拒,只好微微颔,心里却想这小年轻只要条件不过分,就权当是博取对方的信任罢了。

        “你说,贫道自当全力而为。”肖道长倚北而立,作一副正义慷慨状。

        “帮我选地葬了我老爹,还要烦请前辈帮忙将这块天灵盖骨合葬进一个无名长辈的坟里。”冬生拿出天灵盖骨,祈求道。

        “如此简单之事还要贫道帮忙?”肖道长惊疑道。

        冬生面露窘色,“老爹有教导过风水堪舆之法,但冬生顽性重,没学得通透。”

        肖道长听罢内心不免涌上几分失望,看来自己此行白费功夫的可能性是大大增加了,不过看冬生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想必这小年轻肚子里肯定还藏着些有用的秘密,自己不妨且行且看,如冬生真的只是个教不成器的呆头小子,再另行做打算也不迟。

        想罢,肖道长痛快答应下来。

        冬生连忙躬身行礼,接连不断的感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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