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头猪

跨山梁，双驼岭。

        巨树坚硬粗壮，短时间的啃咬定然难以奏效，但是子弹已经不多了！杨林停止了射击，嘴上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枪声乍停，野猪群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啃咬的更加卖力。

        突然！一头野猪哀嚎一声，血流满嘴地退了下去，原来是牙齿给崩断了。其他野猪愣了一愣，居然四散开来，纷纷后退。杨林心中暗喜。

        “吼！”远处受伤的头猪一声怒喝，后退的野猪纷纷停住脚步，又围拢上来。杨林怒不可遏，“嗒嗒嗒！”冲锋枪响处，刚刚回来的三四头野猪被送上了西天。

        “不行，必须弄死它！”杨林抬头看了看头猪，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先除掉这个祸害，但是它离得太远，用冲锋枪直接去打会浪费太多子弹，他再次后悔走得匆忙，他自信即使是这样的家伙也扛不住自己的一颗“雷霆弹”，但是现在，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杨林解开身上的绳索，将绳子一端栓牢树干，量了量长度，将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脚腕上。他揉了揉有点麻木的手脚，纵身往下，爬到一条离地只有三米多高的侧枝上。他双手抓牢树枝。将双腿缓缓放了下去，直到脚腕上的绳子拉紧。双脚离地只有一人之高，野猪见了，纷纷撇开树干不管，冲到杨林的正下方，张开血盆大嘴跳将起来去咬杨林悬在半空的双脚。但是它们的高度不够，都在离脚底一尺的距离便纷纷落地。

        杨林见树下聚集了大量的野猪，他猛地收回双脚，用腿牢牢地盘住树枝，上半身俯冲而下，双手拿枪，“嗒嗒嗒！”枪声中，野猪又死伤一片，纷纷逃散。

        杨林再次用手攀住树干，放下双腿……

        “吼！”周围刚吃过亏的野猪们还在犹豫，远处的头猪已经缓缓走过来。杨林看见，心中暗暗高兴。狡猾的头猪体型极其庞大，虽然前腿中弹，但是以杨林刚才双脚的高度，它只要直立起来，后腿无需跳离地面也能咬到杨林。

        其他野猪见头猪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杨林蜷起双腿，不敢下落到刚才的高度，他做好准备，要给这只畜生致命的一击。

        “吼！”沉重的躯体和前腿的伤并没有影响它起跳的度，随着一声巨吼，他的身体高高立起，张嘴去咬杨林。杨林赶忙收脚，只听得“嘶”的一声，鞋跟被头猪咬住，将整个鞋底撕了下来。巨大的獠牙也贴着杨林的衣服伸了上来，差点刺到大腿。险极！

        杨林怎肯放过机会，双腿一盘，倒立而下，枪口对准头猪张开的大嘴，“嗒嗒嗒”一串子弹倾泻而出……

        头猪身体仍在半空之中下落，毫无躲避余地，子弹纷纷从口而入，从后脑洞穿而出！

        “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头猪巨大的尸体砸在地上，将两头受了重伤没来得及躲开的野猪也顺带砸成了肉饼。

        失去头猪的猪群顿时大乱，满地转圈，而后四散开来，它们或蹲或坐，将大树团团围住，要困死杨林。

        杨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只要大树不倒，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杨林盯着满地的死猪，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也许正如康大叔所说，这些对手在生存的竞争之中壮烈地死去，都是绝对值得尊重的对手。

        在同样的自然法则之下，智慧和力量真的很难分出高下：自己可以凭借大树、枪弹和绳索杀死几十头野猪，而一旦赤手空拳，就算强如自己这样的猎人也很难对付一头普通的野猪。

        野猪的武器长在身上，世代相袭；人类的武器握在手里，随势而化。强大与弱小、永恒与变迁，这，或许也是自然法则的一部分吧。

        杨林蹲在树上，看着那只被撕掉鞋底的军鞋，暗呼侥幸。他从背包拿出一双新的鞋子换上，开始点查树下的野猪。

        二十八头！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手中已经没有子弹了，他拔下弹夹看了看，出门时带上的两百冲锋枪子弹，如今已经只剩下弹夹里的二十几……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也许这真的是自己最后一次狩猎了，但是不管结果是不是注定失败，他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他又忍不住想起跟康大叔狩猎的日子。

        在杨林的捕猎生涯中，曾经跟无数的人谈论各种野兽。一说起大型野兽，人们会先想到豺狼虎豹，而攻防俱佳的野猪往往被不自觉得轻视掉。早在兴安岭的时候，康大叔就告诉杨林，老虎是极其聪明的独行侠，从综合的捕猎技巧和能力而言，它是当之无愧的森林之王。但是在狭路相逢、单打独斗、以命相拼的正面战斗中，老道的猎人一直相信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至于狼豹之类还要更往后排。

        野猪不但皮下脂肪极厚，它那开裂的树皮一样粗糙的皮肤更是坚韧异常。杨林自制的狙击猎枪可以轻松洞穿一只普通野猪的躯体，但是如果换做手枪或者冲锋枪，如果不能命中要害，一颗子弹想要打死野猪是不可能的。

        而野猪最值得骄傲的资本或许就是它的暴走能力和繁殖能力。受伤的野猪很容易被激怒，然后战斗力暴涨，在这一点上，似乎只有熊能与其相提并论。

        尤其是生活在像野猪沟那样茫茫松林里的野猪，相比于跨山梁的散猪，它们有得天独厚的防御优势：为了防止蚊虫叮咬皮肤裂纹处的弱点，它们往往会在身上蹭上厚厚的松油脂。面对这样的野猪，普通的枪弹很难打伤他们，豺狼、猎豹的尖牙利爪将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很难划伤它们的皮肤，而在近身缠斗的过程中，野猪锋利粗壮的獠牙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豁开对手的胸膛。

        每次一想起康大叔，杨林的思绪便滚滚而来、无穷无尽：他想起青藏高原的狼群，想起自己的小腿被野狼咬去一大块肉，想起神奇的灵药七叶紫，想起康大叔给他讲金毛猪王的故事……

        山风掠过树梢，呜呜作响，夜，已经深了。杨林打开水壶喝了几口，让心情彻底平复下来，他准备挺过这一夜。

        深秋的夜空，星海浩瀚，明月皎皎，这是思乡的季节。杨林最信奉的一句格言便是：心安乐处即是身安乐处。他也曾经一直以为，真正的猎人可以将大自然的任何一个角落当做自己的家。

        但是退伍返乡一年多以来，他却觉越来越离不开这片土地。他痴迷于跨山梁巨大的天然宝库，钟情于天井台宏伟的泰坦古树，醉心于野猪沟神奇的大地图腾，惊叹于苍岩岭浑浊的流泉飞瀑。他学会了康大叔几乎所有的技能，反而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他。

        越成长就越眷恋，这或许是自然法则的又一内涵，在以垭子寨为中心的独立世界中，杨林在找寻心中一个曾经失落的世界——家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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