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除贼（6）
这片沙漠最大的好处，就是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管是在这里留下了多少痕迹，还是死了多少尸体在这里。第二天你就会现，他们和那些早就在这里的沙砾没有任何区别。黄色的沙砾会掩盖掉一切东西，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留得住的，不管你是谁，来到这片沙漠，你都会慢慢变成和那片黄沙一样的东西。
付念之走了。
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钱，可以继续行走江湖，去闯荡他自己的名声了。在看过他的眼神和刀之后，我觉得他也许会在江湖里掀起一番不小的动静。他和我不同，我们绝不是一类人。
我和这沙漠里的黄沙一样，也许这些黄沙之前是土，是泥，是木头，是树，是人，是物，可能是任何东西。但是现在他们都一样，成了这片沙漠里无根的黄沙，随着风浪一起逐流。时间久了，我也变成了和那些黄沙一样的东西，不同的是，我在这里扎根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会走，也许不会，也许很久以后。
但是他不同，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去做。
那天看了他在这片沙漠最后的表演之后，我越来越觉得，这篇江湖，会让他占有一席之地。
罗靖的兵毕竟还是罗靖的兵，在看完他肆意乱舞的表演之后并没有多么慌张。在他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没有多么着急。而是静静的站着，好像他早已料到这种结局，在等着付念之给他的最后一击。出来杀人的，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对这种事情，都早有准备。这世界上，哪有杀人不偿命的好事呢？
拔刀，怒吼。忽然间！他好像要对这结局做最后的反抗，为这即将到头的生命做最后一记回应！他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爆出来的怒吼，那是从心底榨出来的，对生命的反击。可惜，他的反击无用。他的对手是一个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人，付念之也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语言。比他还要直接，比他还要自然。仅仅就是拔刀，杀人，而已。
他的命运早就在那一刻写好了，在付念之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在付念之屠杀他们的那一刻，在付念之站在这里等他们的那一刻，在付念之来到这片沙漠的那一刻。他们的命，就不是他们的了。是生，或死。全都看付念之手里那把刀。
回击，挥砍，收刀。简单的三个步骤，付念之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完整，我甚至从他那衣衫褴褛的身体上，看到了一丝丝美感。这就是他的刀，简单，又直接。随着手臂和人头落地的声音，我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付念之赢了，赢的干净漂亮，彻彻底底。
杀光了所有人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把刀收了回去，向我走来。那种凌厉逼人的气势霎时间消失无踪，现在的他看起来，仅仅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而已。
“干得不错，报酬可以拿了。”
“嗯。”
“感觉怎么样？这份工作，还可以吧，有没有兴趣继续做的是试试看？”
“不了，我有自己的事。”
“呐，你可得想清楚。钱是会花掉的，我看你又不像是个节俭的人，还是多赚点，带身上吧。”
“这份报酬足够了，够我走出这片沙漠，去我想去的地方。”
“嗯，好吧。”
说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直接回去找那个村子的人领了报酬，按照规定，五五分成。是一笔不少的钱，五五分成之后，也足够让他过上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
回到客栈之后，他说明早就走。我明白他心意已决，也不说什么，道声一路顺风，给他做了晚饭之后便和衣就寝了。
其实我很羡慕他，因为他可以那么一往无前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如他的眼神那样直接，一如他拿刀时的决绝。我很好奇他在追求些什么，他在渴望些什么。可我还是没有像他问，那是他的事情，我不该过多了解和干涉。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哪有那么多东西去了解，哪有那么多感情。
第二天早上我是想送送他的，谁知道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房间收拾的很整洁，什么都没有留下，和他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样。我从前门跑出去，只看到他的背影。
早上又起风了，他那件破烂的长袍依然随风摆荡着，他的脚步还是那么稳，这狂怒的大风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对他来说，任何在面前的东西都是他脚下的踏脚石。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我知道，藏在那顶斗笠下的，一定是一双直接到贯穿一切的眼睛。那把刀被他拿在手上，他已经不打算再藏了。现在的他，大概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用那把刀，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的名字吧。
风沙随着他的方向向我袭来，我明白他是逆风而行的。在风沙中，他黑色坚定的背影渐渐的变的有些恍惚，像笼罩着一层迷雾一般让我看不清楚。渐渐的我只看得见一丝丝黑色的透影，再之后我只看见他那顶黄色的斗笠在风沙中渐行渐远。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只留下了漫天的黄沙。
他走了，像他从没来过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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