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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片段01


作者有话要说:</br>章节顺序有调整

        如果是铁三角其中之一的话,毫不夸张地说,我可以瞬间通过声线判断他的身份。但这人的嗓音仅有一丝耳熟,我花了十几秒时间,才将声音、气味和人对上号。

        衣服上有浅淡的洗衣粉味,这是刘丧。

        他又喊了一声,“喂。”

        明白对方现在大概率把手电光在我脸上晃来晃去,可我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这种黑太深邃了,完全不同于夜晚,简直要将所有的希望与意志吞噬,我再一次确定了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别看壁画,会出现正性幻觉。”我说,“我看不见了,也听不清了。”

        顿了顿,描述现在的听力状态,“耳朵就像被一双手捂住一样,但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

        听不见自己声音时最难的就是控制说话音量。好在现在对面的是刘丧,说得再小声他也能听见,并会以适当的音量回复。

        “地宫里有捂人耳朵的东西?”手腕覆上一层皮质手套的触感,刘丧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算是清晰,“你先起来。神道附近陪葬坑多,不安全。”

        坐得太久,腿脚有些麻,踩在刀尖上似的。失去视觉,我不安地扒拉着对方的手臂,“听力问题是我老毛病犯了。其他人呢?”

        “走散了。”刘丧没好气,“全走散了——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我以为他在问别人,环顾四周试图感知第三人的位置。

        “问的就是你,沈储火——”刘丧拖长音调,“——为什么要跳下来?”

        跳下来?

        “我是莫名其妙跑到裂缝边的。”眼睛又疼了起来,我搓热手心捂住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对自己奔跑的原因和过程一概不知。”

        刘丧嘟哝了一句什么,只听见最后几个字是“名不虚传”。又道:“需要眼药水吗?我这里有。”

        说着,手里被塞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对于有人下墓会带眼药水这件事,我现在只表示无比感谢。道了谢,扒着眼皮往里滴,却怎样也对不准。

        刘丧估计是趁我滴眼药水时在四周逛了逛,因此回来见我满脸泪痕,惊恐道:“没必要哭吧?”

        我:“……我没哭。”

        “哦,明白了。”他拿过眼药水,示意我仰头睁眼。我一直觉得能打败我的不是什么凄风苦雨,而是五官中任意一处的疼痛。冰凉的药水缓解了眼部的不适,我眨巴眼睛,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刘丧把眼药水收回包里,“需要导盲吗?”

        话出口我们都沉默了。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刘丧改口,“引路,需要吗?”

        我大力点头,伸在空中的手被人抓着搭在一只细瘦的手腕上。对方又觉不妥,将我的手移到他肩头。然而身高差距,这样举着有些别扭,他拎着我的手思索片刻,最终放在了他冲锋衣的兜帽上。

        “走吧。”他说。我反应慢了半拍,因此换来对方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不行,不行。”他碎碎念着,反手将我的爪子揪下来,挂在他上臂:“抓住了,走丢可别怪我。”

        在失去视力与听力受损的无助情况下,要一点也不心慌,需要对牵引者有着全身心的信任与交付。自己的亲人这样牵着我走我尚且心存疑虑,更何况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牵着一个时常拖着步子试探前方是否有绊脚碎石的人显然吃力,刘丧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歇一会儿,走不动了。”

        他把我扶到甬道一侧凸起的墙根处坐下,自己却忽然僵住了。

        我也跟着僵了一会儿,对方的手依旧搭在我肩上。意识到出了事,我也不敢出声,轻轻推推他。刘丧毫无回应,定定地站着。

        我试探道:“刘丧?刘丧?”

        无人应答。我站起来,顺着对方的胳膊往上摸。他睁着眼,被我触到了眼皮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反手触摸墙壁,心道不好,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被壁画魇住了。

        “爸,小妈……”他忽然音调拔高,“——我妈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幻境里出现了让他十分恐惧的场景,刘丧惨叫出声。我手臂绕过他脖子,强行将他转过方向,按在方才我坐的位置,背对壁画。

        “不!”手下人额头爆起青筋,手慌乱地在身前挥动,试图攥住谁的身影似的,“救救他们,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他太激动了。摸着他的脉搏,我心道。现在将他打晕估计会害死他,想让他安全回到现实,似乎只能——

        “刘丧!”按住他的肩,我吼道。

        咆哮是镇住人的好方法么,以前看某些脾气暴躁的前辈对付盘口闹事者,通常都是先一声吼震过全场,待众人安静如鸡,才开始冷静地调解。女孩子用这个方法效果容易打折扣,后来喉咙受了伤,更不愿冒着变哑的风险去尝试。

        吼完刘丧陷入沉默,稍后,他清醒过来,“我这是……”

        话语戛然而止,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的我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回被拽起来的成了我,咽喉处的疼痛使我在他的询问声中拿后脑勺哐哐撞墙,急促地喘着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停下!停下!”

        无果。我听见刘丧骂了句脏话,而后自己就被人按进一个瘦削的怀抱,后脑勺被紧紧护住。混乱间我揪住他的衣领,手臂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泪痕糊了半张脸。

        飘散的纷杂思绪纷纷往深渊中坠去,下一刻却重重砸回我身上。我无声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疼得简直冒烟。

        “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刘丧一遍遍重复着。他身上掺着茶叶成分的洗衣液淡香带给我一种奇特的安心感。在他的安抚之中,我趴在他怀里,逐渐停止了发抖。

        最初的疯癫过去,余下后怕与歉疚。我爬起来,清了清嗓子,声音很哑,只得打手语:[对不起。]

        刘丧:“什么?我看不懂……你歇一下,先别说话,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来。”

        眼睛看不见,耳朵勉强能听清,嗓子一时半会说不了话。凄凄惨惨。在台阶上坐下后,我挪到墙边,额头抵着墙面,用冰凉的触感平复余惊。

        一个小杯子塞到手中,我在它上方摸了摸,冒着热气。估计是自带三四个小杯子的保温杯,他准备是真的充分。

        “喝点热水。”刘丧说。

        我抿着热水。

        整理东西的声音很轻,只能隐约听见一点。喉咙只是暂时性地沙哑,安安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我轻轻出声,“刘丧。”

        “哎,”他道。停顿片刻,又说:“我在。”

        “谢谢你啊。”我说。

        “……不客气。”

        接下来的路程充斥着大段大段的沉默,我们俩极少交流,最多不过他说一句“前方左拐”、“地上有石头,小心”诸如此类提醒的话,我则回一句“谢谢”。

        南海王地宫面积太大了,大于我认知中一般的地宫。结构形制也没那么规整,将我们走过的甬道在脑海中组合成型,会发现平面图是一座迷宫。

        “我们走过这里。”在某条甬道中穿行时,我道。刘丧不确定地问:“这么肯定?”

        “我人笨,但在方向感方面还是可以的。”回想着平面图,我指指左边,“那边走。”

        人际交往中信任难求,我们这行更是满级难度。令我惊讶的是,刘丧竟然对我报以信任,“好。”

        他话音刚落,我便觉得四周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体感这种东西十分神奇,它无法被精确形容,但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磁场变了——有人碰到了影响磁场的机关——”

        受嗓子的限制,很多时候我虽然惊慌,但说出的话仍旧是语调平平。这在眼下极其有利,至少刘丧没受到话语内容的影响,同样很冷静,“暂时没听到偶像他们那边的动静。我得去画地图了。”

        他说着,把我牵到一旁坐下,开始在背包中翻找。刘丧算是文职人员,在队伍中的用途多是绘制地图。他在考古队的名气很大,我也有所耳闻,因此蛮好奇他画地图的方法。

        循声关注着刘丧那边的动静,却听见一些不该属于这诡异地宫的声音。是我耳朵不好听错了吧。我安慰自己,又凝神听了一会儿。

        然而当淡淡的味道飘来时,我七百二十度螺旋升天托马斯式震惊,缓缓凝固又裂开,“你——”

        “啊?”

        “——在敷面膜???”

        “你也想来一张?”

        “!!不、不用了,谢谢!”

        敷面膜时表情不能过于夸张。我遂不再在刘丧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憨憨本质,免得把人逗笑。

        一片安静中,隐隐约约的敲击声传来。

        有段时间我对密码学感兴趣,零碎地学了不少,奈何没有天赋,一直没系统地学起来。可毕竟有底子,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段类似摩斯密码的语言。

        听了两三段敲击,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升起,“刘丧,你在敲敲敲话吗?”

        “嗯。”

        敲敲话是铁三角的专属密码,自成体系。以往我们几个伙计破解敲敲话,一个月下来毫无成果——他们似乎最普通的“我”字都有六七种敲法,难度条拉满。

        “你怎么会……”

        “我对声音系统还是很有天赋的。”提及熟悉的领域,刘丧颇为自豪,“在地上听多了,自然学会了。”

        “……”

        不知道说什么好,给您比个大拇指吧。

        他又道:“技多不压身,语言这种东西,多学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会一些闽南语,就知道传说里的‘诶告供注’在闽南语中是‘哑巴公主’的意思。”

        我震惊。他在声音系统上何止是有天赋,我在福建好歹待过几年,到现在还是个普通话选手。

        作为一个心情和身体状况时刻挂钩的人,摸瞎走了一小时的路后骤然放松,疲惫蔓延至全身。靠着墙小憩一会儿,随后被胃里传来的不适弄醒。

        明白这不是饿了。过了青春期就很少再有吃得多饿得快的时候,但一紧张就容易胃部难受的毛病依旧没有离我而去。下来什么装备也没带,达喜等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药更是不会在身上。我再次狠狠批评自己:叫你忘记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活该啊。

        冷汗从额上冒出,手脚开始发软,胃部不适若有若无——似乎不是胃疼,是低血糖。我一声不吭地试图捱过去,最终败在了度秒如年的痛苦上,“刘丧,有糖吗?”

        “有啊。”刘丧回答,又问:“你怎么了?”

        我虚弱道:“低血糖。”

        他手忙脚乱地塞了糖袋子给我。是锡纸包装的薄荷果糖,百香果味,丝丝甜意化开的同时清凉盈了满嘴。我连吃四五颗,呼吸都成了薄荷味,才回到人世间。

        把糖袋子还回去,对面递来湿纸巾,“把脸擦擦,全是灰尘。你看不见无所谓,我看着心烦。”

        经过一系列刺激,他下一刻就是从包里掏出书来说要在墓里陶冶情操,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刘丧吹哨画地图,我帮不上忙,靠在墙边当空气,尽量不制造声响影响他。

        眼睛看不见,注意力集中在皮肤上,微弱气流都会被放大数倍。有东西和我擦身而过时,我稍稍抬高声调,“刘丧。”

        刘丧在离我三四米处应声,“哎。”

        我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刚才有东西经过,你看见了吗?”

        “没有啊,哪有……卧槽!快走!”刘丧啪嗒啪嗒跑过来。我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被人一把拉住。力气太大了,几乎是要把我生拉硬拽地拖走,我顿觉不对,“刘丧?刘丧?”

        另一只手被刘丧絮絮叨叨着抓住,往反方向拽去。我整个人成了拔河的绳子,骂了一声,踹在右边人胸口。右手的力道松了,我和刘丧一同摔倒在地,他成了肉垫,疼得骂骂咧咧。

        我连声说着对不起,把他扒拉起来,“哥,哥,你不能倒下,组织需要你。”

        刘丧十分惊恐,边爬起来边咕噜了一大串我听不清的话,末了道:“看不见!根本看不见那些东西!”

        我无意义的单音节还未发出,就被一只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胳膊从背后锁喉。我会打,但这东西显然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寻常的反击一点效果也没有。

        令我没想到的是,和刘丧这哥们我还是有点默契的。举起的手中多了把匕首,触摸到刀柄的一瞬间我犹如感知到救星降临,反手一阵劈砍,艰难脱身。

        腿阵阵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刘丧拉着我狂奔,途中不断有人与我们擦肩而过,身后追逐的队伍逐渐壮大。他简直疯了,“全是人全是人全是人!”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很久没下过墓,更是几乎没和吴邪下过墓。小三爷开棺必起尸的名号不是吹的,我再一次由衷地对胖子小哥以及那些和吴邪一起下墓的伙计表示佩服。如果我这次没能回去,还希望二伯他们别忘记我,至少每年清明能来看我一眼。

        一脚踩空,失坠感遍及全身时,我在一片空气被撕裂的嗡鸣声中如是想。

        细碎声音涌进耳朵的瞬间,我被无形音浪冲得后仰,柔和的光从某一点扩散,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流动的青幽光华。

        水往口鼻中灌,我眨眨眼,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倏地坐起,下一秒却再次重重摔回水中。

        和呼吸道一起发出警示的还有左腿。托裤子的福,腿上没伤口,只是卡在石条堆中,扭了一下。水不深,但有着独属于古墓的朽旧气息,我吞了几口,很快失去强行坐起的力气。

        没有时间进行走马灯,意识开始恍惚,魂魄随着水流散去了似的。被人捞起来时我已经出现天花板视角,却在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拽回身体。

        许久不见刘丧那张脸,恢复视力后一看竟然有些陌生。见我醒来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不行了,差点就要进行急救措施了。”

        “还真是难为你了。”我道,“两个消息,我看得见听得清了,以及我没法跑了。”

        说着指着腿让他看,走路都勉强,“今天谢谢你了啊。无以为报,以后飘在你身边当守护鬼。上面那些东西快找到这里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你?”

        “和粽子当邻居喽。”我推着他,轻叱一声,“快走快走,快!”

        “谁要你当守护鬼啊?”刘丧凶巴巴地,“沈储火,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我刚想顺着他的话把他劝走,手臂就碰到了对方的脖颈。视角升高,我一脸懵逼,“你这是做什么?”

        “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了救吴邪,所以跳下来了。然后受伤成拖累了,就要放弃自己?”刘丧把手电塞到我手里,语无伦次。我趴在他背上,更加茫然,“这不是常理吗?哦对,你半路出家,可能还没代入角色,过几年就习惯了。及时止损啊同志,快放下我,不然一起喂粽子——”

        “闭嘴!”

        背着人在没过脚踝的水中跑动着实费力,刘丧喘息一阵,道:“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活?”

        人心比人深多了,处在这社会,总有各种理由让人不得不将某些真相埋藏在心底成为秘密,永不见天日。可刘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顷刻便将镇压我所有希冀的理智摧毁,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那就闭嘴。”

        我乖乖闭了嘴,耳边只剩刘丧奔跑的喘气声。他左耳尖打了枚耳骨钉,黑色的,和头发融为一体,其他角度很难看见。

        追兵渐渐被甩远,刘丧忽地停了下来。我以为他要休息,慢慢地试图从他背上爬下,被他按住,“别乱动。”

        “偶像他们就在附近,我手空不出来,你跟着我的节奏敲。”

        他口动“哒哒哒哒哒”,我用手电将这段求救信息敲了出去,随后用灯光传出信号。

        “刘丧……还有小储?”

        看到吴邪和他身后两人的那一刻,我简直要哭出来。

        像我下意识想去叫吴邪一样,死里逃生,总会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最熟悉的人身上。刘丧喃喃了句偶像,又说:“这小丫头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她腿扭了。你们状况如何?”

        “胖子和小哥看不见了。”吴邪说着,把我从刘丧背上接下来,“多谢你了,刘丧……”

        手电光晃过刘丧的脸,吴邪愣住。

        惨白光线下,心漏跳一拍,我屏住呼吸,生怕微弱的气息也会让这人消散。紧张与疲惫使得刘丧嘴唇血色尽褪,他眼半阖着,眼球蒙着一层白翳,视线完全是散的。

        怔忪从刘丧脸上一闪而过,尽管看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垂下眼,头晕似的轻轻退了一步。心里五味杂陈,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我问:“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没一会儿。”他很快恢复牙尖嘴利的不耐状态,“我耳朵好,完全没受影响。倒是你们,特别是那个死胖子,才够呛吧。”

        “丧背儿说什么呢?!”胖子往刘丧的方向盲踢水花,没击中后者,反倒泼了我们一身。

        “别闹了胖子。”吴邪神色凝重,微微倾身,让我把手臂绕过他后颈,架在他肩上,“你们俩都看过壁画对吗,先后顺序是怎样的?”

        “刘丧后,我先。我已经瞎过了,才好没多久。”我话一出口,小哥侧过脸,同时胖子雀跃:“会好?那胖爷我就放心了。”

        “先别讨论这个,”刘丧侧耳,往队伍前端走去,“有一群看不见的人在找我们,现在和我们隔了三条水道。跟着我走,我听得见地宫的结构。”

        的确如他所说,听力的强悍弥补了视力缺陷,他在凹凸不平的水道上如履平地。

        胖子矮身在水面摸索,“哎天真,咱们不是有那个前辈在带路吗?前辈呢?前辈在还用得着丧背儿?”

        刘丧不屑,“我给偶像带路,关你什么事。”

        “还在。”吴邪扯扯绳子。我顺着他手中的绳子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吴邪示意我们边走边谈,“那种‘看不见’的人是人皮绷成的陪葬俑,我们发现一根蜡烛,见过它的光的人就能看见这些东西。”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连着烛台的青色蜡烛,点燃后在人群中晃了一圈,而后扇灭,“喏,那位前辈就是一具皮俑。”

        说着,他突然停止涉水的步伐,把手电光移向前方。

        刘丧和小哥并排走着,不约而同在一段拐角处停下。俩临时瞎子对视一眼,刘丧说:“前面水道两侧都是皮俑。”

        小哥则沉声道:“大家小心。”

        然后便听见刘丧低低一声笑,似乎在为偶像接过他的话头而开心。胖子骂道:“又在打小哥的主意。”

        “死胖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

        “死丧背儿!!”

        “哎,我说胖子,还有刘丧。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后面还有追兵呢。”吴邪把手电筒在手心敲了敲,“——两边都是皮俑,你们俩别掐架!”

        军师、武力值天花板与搞笑担当的组合给人太多安全感,我们几个几乎是打闹着从井口回到上一层。上一支考古队留下的绳子很细,我把在兜里揣了许久、险些被我遗忘的手套戴上才得以爬上井口。

        女皮俑最后被吊上来。吴邪把她立在墙边,以手电当香,对着她拜了拜,“多谢前辈引路,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多谢。”

        我远远地看着那具皮俑。她长得十分出众,堪称皮俑界的美人。

        看了一会儿,我拖着伤腿往殿门走,下一刻眼前所见让我卡在原地,嘴张了又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黑暗中不起作用的眼睛用不着睁太大,面前四人的状态非常真实,一溜儿耷拉着眼皮,偶尔还会挑眉以把愈发沉重的眼皮往上扯一扯。

        ——吴邪也看不见了。

        好在明白眼瞎只是暂时的,他们心态都很放松。小哥跳上台基,两根奇长的手指一阵摸索,在某处使劲按了下,大门俶尔轰隆隆地打开了。

        技术人员刘丧一马当先,毫无障碍地走进殿门,从背后完全看不出这是位视力障碍者。胖子兴趣盎然地紧随其后,乐极生悲,被门槛绊了个大马趴。

        我慢腾腾地挪进主殿室。整个主殿挑高极高,四壁绘着壁画,殿中约有一个足球场那样大的面积作下沉设计,里面积着刚到吴邪膝盖的水,二十多艘小木舟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一架大船,大船上方悬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钟。

        刚到水池边还未坐下,就听见胖子哈哈大笑,“胖爷我看得见了!天无绝人之路!前走三,后走四。东方青龙甲乙木,南方朱雀丙丁火……哎,小哥,你也能看见啦?”

        刘丧一脸轻松地逛过来,“死胖子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胖子:“今个儿胖爷我高兴,不跟傻逼计较。”

        刘丧从鼻腔里浅浅地哼了一声。

        把左腿在台阶上伸直,我对他说:“谢谢啊。”

        “不用谢,完全是为了还人情才背着你跑的。”刘丧说话腔调自带嘲讽加成。我一直复盘到客运中心接高人,也没想起什么时候帮过他的忙,“什么时候帮过你?”

        他右手架在屈起的右腿上,俨然在模仿小哥的动作,“你是鱼么?皮俑的记忆力都比你好吧。”

        我心态超好。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我试图催眠自己。我心态超好,我脾气超好。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胖子打断了,“干什么呢丧背儿,我警告你啊,别打我们家小朋友的主意。”

        我默默捂住脸,在心里给吴山居“胖爷的嘴有多……”的话题盖了一层楼。

        刘丧不理胖子。后者自顾自地架起锅,从包里掏出面、火腿肠和调味料,甚至还有一小把生菜。我盯着他那堆东西,满脸写着震惊。刘丧也听出那些是什么来,“卧槽,死胖子,你是猪吧?”

        “身份暴露了!”胖子顺水推舟,“胖爷我天神下凡,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哎!哎!”吴邪的声音从西北角传来,“二师兄,您不是在偏殿吃过了吗?我跟你说过的,有钱难买老来瘦,克制一点儿。再说,万一这里有沼气什么的,你这一点火,我们不都得归位啊。”

        胖子摸打火机的手一顿,“有道理。”

        他把食材一样样往回装,“俗话说得好,千补万补不如食补。胖爷我又是喝泥又是极限逃亡又是瞎眼的,急需热气腾腾的胖爷独家秘制面来安抚自己的胃。不过天真发话,肯定要听滴,就啃点干粮过日子吧。哎哟,丧背儿,你眼睛好啦。”

        刘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少顷,把脖子上挂的耳机揪起来,堵住了耳朵。

        胖子继续絮叨,“这瞎眼机制还真像个萝卜蹲一样。小储走起!”

        默契犹在,我平平板板地配合他,“小储瞎,小储瞎,小储瞎完胖子瞎。”

        胖子一股脑往下念,直到念到小哥才停,“小哥瞎完……嘿,我不说了,就不把丧背儿和小哥挨一起,名字也不行。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你们有病吧??”

        刘丧瞪大眼,半天缓不过劲来,“在这儿都能玩起来,我应该……”

        能让怼天怼地刘高人卡壳,证明我们的操作确实惊到他了。半晌,他才接下刚才没说完的话,“……应该佩服你们吗?”

        “的确。”胖子开始胡言乱语,不放过任何一个怼刘丧的机会,“老手的世界,不是你能懂的。就像胖爷我这些年阅人无数,近山知鸟音,近水识鱼性,傻逼见得多了,自有一套辨识的方法。你说对吧,丧背儿?”

        刘丧:“是我错了,对于某些认不清现实的人,应该让他们在自吹自擂的幻象中独自美丽才对。”

        此情此景,脑中唯一行字可言:幼儿园春游现场持续直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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