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造人
人有需求。
人造人也有需求。
从基本的衣食住行到复杂的自我实现，人的一生正是一个不断从他人他物身上榨取营养以满足个人需求的过程。
得不到满足的需求便会影响他的行为，干扰他的判断。
这可不好。
无论是那种欲念，也应当是在经过了衡量审度、掂量了轻重疾缓后再做决定。
她用极忧惧的目光看来：“你睡了三个时辰啊，现在神志清醒了吗？”
他如她所期望的那样说道：“清醒了。”
“好，这是什么？”
“神之眼。”
“什么元素？”
“冰和风。”
“日后还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吗？”
他的对答渐渐流畅了一些：“以下犯上之举，莫不敢有第二次。”
“嗯，看来还不需要反炉重造呢。”她懒懒地轻声说：“过来吧，我们来对弈一局，我相信棋风如人。”
为了迎合璃月人的商务习惯，恒常棋社里常备候着形式各异的棋盘游戏，其中便有他略通一二的围棋。
嗒。
对局开始时，前四手皆各自占了四角，然后是三三这个点位。
他执黑棋先手，她执白。
如果说金鹏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在她的心防上戳出一个小洞，那么此刻，他已是功德圆满。
下了三局后，室内的氛围沉寂。
三战皆胜的清珑严肃地看了金鹏一眼，她只期盼着，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和人对弈时，到最后千万别供出自己的老师是谁就好了。
“你知道神之眼是什么东西吧？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得到它，就好像你一直觉得，我吝啬到不愿给你一个名字……可我一直认为你的名字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就像人也不该被霎那间的想法束缚终生。”
清珑说。然而，她就是被麓湖泽绊住了一生的人，故而缺少说服力。
她犹豫地呼出一个名字：“金鹏。”
他感到一阵刺痛，嘴上只能答以：“我知道了。”
她戴上护神纸，好遮住脸。
金鹏倒是不需要戴这个东西，他把这下了两百余手的棋盘用盖子盖好，放进黑暗中封存起来。
他转身走过来时手中拿着一封信，脸上还残留着封存证物时的仪式感，行为举止间流露出与之前的表现相悖的含蓄。
那是清珑要他送去不卜庐的一封信，没有封蜡，其中记载着她历经梳理总结出来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巩固记忆力的方法，对疾病导致的记忆力衰退或许无效，但肯定能帮到那只叫七七的小僵尸。
落款人是莲华。
金鹏对清珑的用意很感兴趣，因为这假名是用的他的点子，而她那神情又使他猜到了，她根本没想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利。
“有一个名字作关键词，总比日后被人轻易骗去了信任要好喽。”清珑回答道：“你也是，不能小瞧了医生。”
“这具身体应当不会生病，倒是您才更应该小心。”
这只小红鸟微微颤动着睫毛，专注地凝视着她，“我很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这么辛苦忙碌是为了什么呢？”
正对着镜子检查衣着的少女看上去像是在镜子中见到无垠的恐惧，应答道：“为了权。”
“权力就是能力，有多大的能力便能用多大的权力，它们之间就是这样一层因果关系。”她喃喃自语道：“没有权力的人，有权利将自身的悲恸哭难怪罪于令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人，所以权也承载着一种感情。”
她说道：“而痛恨是比爱更长久的情感，不用我讲你也应该清楚……比方说，如果我们不能在春天播种，就会饿死在寒冬。”
清珑扯下颈后的冰系神之眼，拥有神之眼的人本来就不多，继续戴着的话，未免引人注意，她想好好收起来，但神之眼却不小心勾到了几缕稍短的头发，金鹏连忙过来帮她解开。
她的手指擦过镜面，她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只是咬紧嘴唇，她心中的那根也曾拨奏出天籁的琴弦一并发出了悲鸣。
然后，她只是说：“唉，我必须去抓住权。”才能与那深不可测的敌人对抗。
而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
清珑默然地端凝着镜中人，她看上去才十五岁左右呢，她果然还是看不惯那个时间段的自己，不由得紧紧闭上眼睛。
金鹏没有吭声，耳中却出现了尸山血海。
“陛下……”
“嘘，去不卜庐吧。”
从月海亭到不卜庐之间有一座石桥，桥下栽着许多株名叫莲华的高洁花朵，出自淤泥，在盛夏的暗影里吐露着芬芳。过了桥，再爬上数十阶楼梯，就能看见享誉天地南北的不卜庐的身影，对大白天，处在日光照耀下的医院，人们难免触景生情，继而伤怀。
活跃在璃月港的知名律法咨询师烟绯今日受七星的委托，来不卜庐确认社会保障机制中重要的医疗保险的范畴，这位混有仙兽血脉的少女心致盎然地投身于为法典条文查漏补缺的工作中。
她很想见见提出这个主意的【龙王】。
烟绯所不知的是与她在月海亭的走廊上擦肩而过的那位举着纸伞，挡着日光，戴着护神纸的少女便是她要找的【龙王】。她见她行迹自然，大大方方，倚栏远眺，还不忘投食游鱼的模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等什么人，故并未留心，专心赶路。
来到不卜庐前，她停下来了。从忽然变得寂静的医馆里快步走出的少年看不出有什么病症，也不像是帮忙求药拿药似的，因为他的神情一开始是带着点让人辨认不清的、模糊的平静，随后他想起了什么，忽然便扬起一个让人颤动的笑，低声哼着宛如乡愁般的悦耳小曲，数十秒就走完了楼梯。
烟绯料觉此人或许是病在了心上。
药庐内乱中有序，时而安静，时而又闹得像沸腾的油锅。小药童七七和往日与白术医师形影不离的白蛇长生依偎在一张长椅上取暖，一个见习医师在一旁安抚着她们——主要是在安抚长生的情绪。
那白蛇多的什么话都不说，一个劲地宽慰七七，说她的失忆就快要好了。
见习医生连忙说白术医师还没被确认那药方十分有效呢，七七便一个词一个词往外面问：“七七，能治好吗？不能吗？”
“能能能，肯定能！”白蛇肯定地答道。
揣测圣意虽是不被允许的，但长生还是觉得，该不会那位是因为被七七喊了一声阿姨，才特意送来了构筑记忆的法子吧。
毕竟麓湖泽，是莲华的根啊。
见习医生头都大了：“那个啊，长生，七七，就这个可能性吧。白术医生还没出来呢，就这么肯定是不是失之偏颇了？”
烟绯对不敢驳了长生的话的见习医生问道：“发生什么事啦？白术医师在吗？”
“是烟绯小姐吗？不好意思，白术医生现在忙着呢，刚才有个人送了一则药方过来，说是能治七七的失忆，实在是没什么空，对不住了！”
“居然有这种事啊？”
烟绯回忆了一下路上遇见的陌生的面孔，她认得的熟人里面应该是没有谁能有这种本事，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位似有心病的少年。
不出所料，应该就是他吧……
而金鹏此刻已经走到月海亭了。
想到那可可怜怜、连说话都要花老大功夫的起死回骸童子，以及态度颇令人捉摸不定的监护人，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清珑陛下已在他的身体里，她在为他而祷告。
金鹏来到他们约好的地点。
亭台花榭，临水楼阁，清珑刚服下一副连理镇心散，似有所感地偏头看来。
一枚天心多绕了半场。
她先对身旁的人喊了一声“先生”，随后起身，手指上系着一枚打着红色曼陀罗结的药袋。
金鹏对上了钟离瞥来的一眼。
钟离坐在清珑的身侧，从金鹏的角度来看，他被她拿来束发的菩提发饰挡住了具体形体。
一瞬间的事，只晓得有那么一尊神在那儿，只能隐隐想象那只沉浸在安宁感中的鎏金色凤眸的轻慢一瞥。
嗬，摩拉克斯……真不愧是帝君大人啊，这份威压真使人毛骨悚然。
金鹏不由得看向清珑。
清珑面朝着他，护神纸被风微微吹起一个角，她招了招手，发了一个“来”的声。
纤巧而精致的少女的身体很难完全遮掩青年宽阔的肩背，她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左手如抱琵琶一般抱着一把特意加装了剑鞘、剑柄上有一枚缀错了地方的珩玉，护手中还镶着一颗翠绿色玉石的单手剑。
见他脚步稍一顿便轻快地朝着走来了，清珑放心地坐回了原来的地方，将磐岩结绿继续放回膝上，她抚摸着这把单手剑，表现出了过分的喜爱之情。
无论是那美玉的光芒、血洗的剑锋以及一颗无垢的护国之心，都是它打动了她的地方。
风吹莲华动，她温柔的动作，装饰在剑鞘上的宝玉神光，这一切仿若一尾冥冥中的朦胧幽波，快要随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消融在夏季酷热的日照里。
“先生，这可是尚方宝剑，就这么给我了？”
“在很早之前，我便想给你了。但你离开了璃月，直到今日方归。”
“哎，“她目视宝剑，渐渐偏过头：“您现在才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呢……”
金鹏静静地听到了这儿，像是在为钟离解围似的，有些古怪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陛下，尚方宝剑，是什么意思呢？”
清珑正欲作答。
(https://www.23xsww.net/book/48464/48464569/32559211.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