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降临的雷电
一抹弓弦，矢如急骤。人群慌忙抵挡因此露出了空隙。逮住时机，清珑从高台上轻轻一扑，这枚关键的神之眼便被她收入囊中。紧接着她受身落地，又利落地往左侧一滚，险险避开三道不讲道理的刀芒，雷电将军武艺超群，把薙刀这样的近战武器都用出了远程的效果。
被刀芒进一步压缩了生存空间，清珑甚至无法站起身。她稍稍侧过脸，用冰元素对抗从身后袭来的雷光。
将军并未有多意外，该说她早有预料，所以使出了一招两面夹击，借着雷穿冰打出的超导在清珑用于防守的漂亮的银尾上刻下数条刀伤，珑子玄黄色的血液便随着刀光飞溅，又为雷火烧灼，成为星星点点的光斑，烫伤了石制的广场。
上下交战，以至于死伤流血，是为凶兆。
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的心中都隐隐闪过了一个念头：此次比试获胜的那一方将给亘古不变的稻妻带来变化……又或者，什么都不会改变。
既然拱手让了先手，那么受伤也在情理之中。清珑连着好几个冲刺，不断在小范围内腾挪辗转，与高台上的雷电将军迅速拉近了距离。一颗颗菱形冰环在她的操控之下准确地与接踵而来的闪电相撞，继而粉碎。一旦脱离了远距离炮台压制，在与雷电将军的正面交锋中，她便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了起来。
这一把在雷电影的印象里早该被封印了的魔枪在珑子手中使得出神入化。尽管她还是免不了受伤，不如说她一握住了这柄枪便习惯了用这种流尽七分血，也清业盈野的战法。越是流血，她的攻势便加倍地狂烈，往往将军刚刚挥出一刀，这人便占着攻速上的优势躲过了电光并且贴了过来。
倏然间，在一次对视中，雷电将军发现她那对天青色的双眸中竟似有两团暗淡的红太阳在燃烧。
攻守方的优劣势就此交换。
清珑非常冷静。通俗易懂的说，她能通过卖血换来出招速度上的提升。理论上，只要她的反应力能跟上，那么这具身体便能把世上所有没有霸体的怪打得哭爹喊娘。
不过那只是游戏中的设定，既然能够反映到现实生活中，就一定是通过了什么手段被合理化了。清珑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个关键节点，索性白龙血脉的恢复能力让她不必担心流血致死的可能性，便依照身体的本能欢欣雀跃地伸展着筋骨、起舞。
锵锵锵——又是一招重击。雷电将军挥舞着薙刀架住了这三道自下刺来的冰光，又一脚踹开了企图黏住她的珑子，她向天空放出了一只雷曜之眼，便有十方雷电随她旨意于这片广场呈线条往返，激荡，直到尘起，烟又散。
为迎接大御所大人莅临的广场被她亲手化作了一幅地狱图景。原先团团围绕着千手百眼神像的普通民众、即使是被她取走了神之眼的那个不幸的家伙也在绫华的帮助下远离了此地，而其余能够自如活动的人更是如鸟兽散，只有少数几个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的人攀上了附近的建筑，在高处遥遥地担心着这里的战况。
雷电将军的长袖被风吹起，发丝松散，身上也带有不少血迹，究竟是谁的，其实一眼就能分辨，但她不是很想回忆。珑子虽然是一个优秀的比武对象，但老这么一打上头就跟不要命了似的……
“本是无争无灾祸……”
她听见了压抑的风声，珑子在风中轻轻咳出了一口血。将军持刀，无喜无悲地向她走去：“我曾以为你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衡量之魔神。但现在看来，就连你也逃不过时间的磨损。”
“何以见得”坐在一朵缓缓绽放的冰花上，浑身浴血的龙女甩了甩尾巴上的血珠，微微喘着气，发出了一声叹息：“你凭什么说这是磨损，为什么这就不可以是一次新生呢。”
“如此弱不堪风的新生”雷电将军蹙着眉说道：“回去吧。思想、魄力、耐性，如今的你一样都还没找回来。”
咔、咔嚓，砰。冰花碎裂的声音在两人的耳中悦动着，清珑将其视为了再战的信号。她忍不住扬起一个带着蓬勃战意、一个令雷电影感觉不悦的惊鸿般的笑容。
从一片斑驳的血色里缓缓招来大弓并射出三秒五箭的人，在后撤步的同时将脚下杂糅了血与水的霜花炸弹也通通踢飞，烟花般纷飞的刹那之景中，她正如同一只蝴蝶背过身，背对着雷电做成的长钉，道：“就算是那样，也不影响你什么吧，反正比试就是败者授首嘛。”
雷电将军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挥出一刀，但这一刀偏离了她的目标，她斩空了。
两人脚下的广场又硬吃了一发落空的雷电长钉造成的伤害。原本就被冰花的根系与爆炸的冲击力深深伤害过的大地受到了致命一击，迅速坍塌。雷电将军踩着空中的落石轻盈地返回了地面后才发现，不仅仅只是比试的场地出现了事故，还有她身后的千手百眼神像。
“珑子，停下来，否则你便将在雷电中得到纯化。”
万千流风将展开了风之翼的珑子高高举起，在空中，她的弓箭瞄准了神像的翅膀，冰元素的力量在她的弓上汇聚成了一颗十字星，为失去平衡的神像外壳附着了一层厚厚的冰。
神像失去了支撑重量的土地，最终，它重重跌下，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如泡影消逝于大海。
原本正要追上去的雷电将军一瞬间凝固了神情，拔刀的动作稍慢了一拍，又被密集的箭雨与冰元素挡了回去。
‘杀了她。’‘不，这是禁止事项。’
‘折断她。’‘不，这是禁止事项。’
‘我从不畏惧斩断未来。’
‘……但此刻禁止。’
禁止，禁止，禁止，禁止……雷电将军暂时止住了步伐，霎时间，似有无边黑暗从天空的彼方滚翻而来，短短的停滞之后，她踩着碎石，踏空而行，拉近了与那身影的距离，她朝她伸出另一只未握着刀的手，但珑子将弓箭对准了她。
“不。”
雷电将军说话时很轻，虽然距离不远，清珑还真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下一秒，她产生了跌落感，这样的错觉持续的时间虽不长，却能牢牢抓住人类对未知的恐惧这点大做文章。
只是用来对付知道了可能会发生什么的人而言，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空旷的、静止的世界里，时不时划一道紫色的闪光。刻画着雷之三重巴的家纹的圆形战场，与雷电将军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女子从半跏趺坐之姿改为正常的站立，不拿武器，也感受不到杀意，连最基础的战斗意志都没有。见到她单单问了一句：“珑子，好久不见，为何阻挠我？”
清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金灿灿的血液，看上去却有些脏。
“你不想斩我？”
一如她避而不谈来意，鸣神同样也没有心思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雷电影的眼神中有一股魔力，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紧蹙着眉，似乎正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端详影的神情，清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关于失忆前的自己和雷电影可能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的这件事，她无奈地平复了下内心中的悸动：“……这样啊，既不杀了我，又要让我伤到无路可退、不得不投降的地步，好像还差着距离呢。”
这也是雷电影难以理解的地方：“御前比试，非死即伤，你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但影想问的其实是——在你的衡量取舍之道之中，我的意志是不值的、错误的那一方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珑子在这专注又令人悲伤的目光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了一点生活阅历，就来评断您的凡人。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啊，难道您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她笑言道：“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可以，请您帮我一把，让我回想起来吧。”
多亏了雷电将军的帮助，屡次将她逼到绝境，清珑的战技面板又被点亮了几个。
现在，她整个人都有点亢奋，很难刹住车。
珑子的身上披着一层薄似无质地，轻似无明形的黑雾。隔着将军她难以辨认，但一旦到了一心净土内，影便绝对不会错漏，这是……污染！
果真是附骨之疽。
她豁然而起，精神为之一振，砰！嗡！咚！兵器沸腾之声不绝于耳。眼看着清珑身上的磨损与时俱增，影认为她不能再继续放任这多年以来好不容易出现的好转急速恶化，于是，雷之三重巴纹倏然隐去，黑暗如潮水般卷来，一心净土内忽然被一阵柔和的光照亮。双方俱是停下了战斗，看着脚下的那轮月亮。
“这是什么”清珑感到一阵熟悉，说话的声音明显消沉了下来。
鸣神沉默了一下，脸上极为认真地说道：“你果然不记得了，珑子不，用你以前的名字相称吧。”
“清，此乃你赠我的圆月。”
这颗月亮有古怪。
在月华的洗礼中，清珑渐渐丧失了战意。她带在身上的那些写有交易双方姓名的契约早已被她的鲜血濡湿，变成了无字天书，这样子不管是谁来了都看不懂吧。
幸好，她总算搞明白了珑子这个身份的违和之处。
衡量之魔神。
这是她在创建珑子这个角色前，在同系列的单机游戏的前篇中所用的另外一个账号的身份，其乃是在六千年前的魔神战争中庇护了一方江川的妖怪，用的名字是“清”。
像是与生俱来的权能、如同呼吸般自然，一张张元素契约，一个个被经历填满的名字在她的身边依次浮现。她将这一面字壁摆上清醒死的左侧，在右侧添上鸣神的意志。
“影。”清珑看着影：“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她要求我把我在稻妻所做的所有交易、这些姓名的因果缘由一一为你道来。至于衡量与裁断、我究竟是否还要继续战斗就全部取决于你了。”
“她还说：将军治下的稻妻我见犹怜，不能因为这个，再次燃起战火了。”
影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她用一种像是家长看待不懂事的孩子那样的语气说道：“清。你知道这是无法打动我的。”
清珑转了转手中的魔枪，如浮光跃金般的文字顷刻消散，她沙哑着声音道：“果然，还是无法善了，那么就换将军大人登场吧，我也想见识一下【无想的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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