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割席3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没有。
达琳卫生院的招牌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上面缺失的笔划由苍白的痕迹代替，离近了看，笔划上似乎还有血色。
它的透明玻璃门倒是鲜亮，看起来刚安装不久，至于之前的门，可能是碎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用不上了。
门里贴着白色的防窥膜，林柒凑近看也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只外面的门把手上坠着一串古铜色的金属风铃，体积不大，风一吹叮当叮当地响。
依这风铃的磨损程度，它挂在外面有几年了，金属片上的暗色，像是不知名的血污。
门后的灯亮着，里面显然有人。
林柒举手欲敲门，她等了一下才伸手。她觉得这样直接敲门似乎有些草率，仅仅凭一副白手套就怀疑裴达琳的话，不严谨。
然而，不等她的手指触碰到玻璃，就有一阵诡谲的风吹来，吹得风铃哗啦直响，与此同时，玻璃门内也传来了玻璃制品掉到地上碎裂的声音，还有一声女子的暴喝。
发生了什么？
林柒当即拔出激光武器，踢开门就往里闯。
一闯进去，她就看到一个圆脸、有些婴儿肥的女子，穿着整洁的白大衣，手上拿着个针管，还戴着个白手套，正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女子的脚下，是一个碎裂的玻璃器皿和淌了一地的不明液体，她的身后有一道蓝色屏风，年久的屏风已经有了缝隙，隐约能看到屏风后面有张白色的床，床上躺了个人。
“你是？”裴达琳在看到林柒手上的武器后，脸上的茫然很快便转变为怒意。
“啊，抱歉。”林柒急忙关掉激光武器，她还以为是裴达琳遇到了什么危险，现在看来，完全只是她的一次失手，“我是追一个人路过这里，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的男人？或者说，路过过？”
裴达琳举着针管的手慢慢放下来：“灰色背心的男人？你是治安队的人？”
每个区域都有相应的领主治安队，她们这个七十八区，因为新任领主是靠着杀存活体的军功赢得的位置，所以七十八区的治安队对存活体的追杀，尤其凶狠，人送外号“存活体收割机”。
林柒的装扮和武器说明了很多问题，她也没有想过多隐藏自己的身份，便大方地点头，承认了：“没错我是，你见过穿着灰背心的存活体？”
裴达琳迈过脚下的玻璃碎片，侧身将身后的蓝色屏风拉开，露出病床上昏迷着的、被束缚手脚的“存活体”，他穿着灰色背心。
“见过，当然见过，这里就有一个。今天从五十二区那边送来了好多，听说是什么爆炸导致的伤亡，五十二区不肯收治存活体，有好多人家就找到了我。”裴达琳伸手拨动了一下床上那人的下巴，“毕竟是还没感染阿尔法病毒的存活体，长得也不错，我能救还是要救一救的。白天已经送回去不少了，这个是今天最后一个，被你赶上了。”
闻言，林柒一下就明白了此刻躺在床上的存活体的身份，她握上激光武器的手慢了半拍。
所谓的，有人家要给存活体治病，往往意味着，存活体与那家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能是她们的父亲、儿子、侄子等等，总之，是那些家里的人不想放弃的生命。
这种提案最先是由“温和派”提出的，被称作“居家条例”，林柒一直都极力反对，但最后，在有些区域内，还是通过了这个条例。
在施行此条例的区域内，只要存活体能找到“家”，并保证除必要外不离家，哪怕感染了阿尔法病毒，也不会面临没日没夜的追杀，甚至，有些好心的女人还会带它们去治病，以期让他们能够活更长的时间。
“你要杀了他吗？”裴达琳挑起床上人的下巴，光洁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摩挲了几下，她将那人养眼的容颜扭向林柒，“这么好看的美人儿，你也舍得杀？我看不如我把他弄醒，让他给我俩快活快活，要是他的舌头不能令你满意，你再杀了他如何？”
裴达琳的话听起来全是现当代语言，可林柒却觉得别扭，有一种像是古装剧里的女王女相从荧幕中走了出来，不得不活在现代都市的奇怪感觉。
按理说，拯救蓝星计划后，古老的事物都已摧枯拉朽，可偏偏竟会有裴达琳这种人的存在。
林柒感觉得到，从裴达琳身上散发出的强劲气场，裴达琳有她的坚守，而如果有人想要威胁到她的信念或是坚守，她一定会出手。
面对这样的裴达琳，林柒现在没有把握，能在不伤她性命的情况下杀掉眼前这个存活体。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她虽然很想消灭世上的所有存活体，但她又不希望世上有女子会为此受伤。
她希望裴达琳能自己想开，或是，如果实在不得已，她也只能拿领主的身份话事了。
裴达琳对她的话来了兴致：“不喜欢男的？那你喜欢女的？”
林柒颇为无语：“…请问你的脑子里都是女男关系吗？”这样的人，真的能当好一个医生？
“哦，抱歉，我不是一个好医生。”裴达琳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在一个兽医诊所，不是当兽医，我只负责给小动物们洗澡。后来嘛，拯救计划，然后一夜之间，诊所里的公的就都被你们杀了，只剩下我，这才有了达琳卫生院。”
她说着，还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裴达琳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未免太突兀了，除非，她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这些话不是说给一个陌生人听的，而是说给七十八区的领主，她，林柒听的。
“所以呢？”林柒举着激光武器，试图寻找能避开裴达琳，又能一击毙命的角度。
“所以，我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件幸事。”裴达琳松开搭在那名存活体身上的手，然后摸出衣袖里的长刀，一刀捅进了它的脖颈，“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脖子。”
看着裴达琳麻利地手起刀落，举着激光武器的林柒忽然有些懵：“你，杀了他？”她刚刚，不是还想保他吗？
“是啊。”裴达琳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治安队的吩咐，我一个平民怎敢不从，我还想好好地活着呢。不过，那些被我治好送回去的，我就没办法了。”
林柒听到终端上传来存活体已被消灭的消息，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是彻底死了，裴达琳没有骗她。
她正要转身离开，满身血污的裴达琳却伸出手，给她展示一个终端二维码：“那个，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杀这家伙才给了一千铜币，太少了，我还看不上。我知道你们治安队缺钱，我一会儿给你转过去。”
林柒本想拒绝来着，但看着裴达琳诚挚的眼神，她终究还是没忍心说不。
裴达琳说的没错，治安队确实很缺钱，因为每次追击存活体，都会损坏很多公共设施，她们的奖金大多都用来赔偿损失了。毕竟，就算让存活体偿还，它们也没那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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