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春宵一剑
林木寂寂，古道悠悠。&1t;/p>
冷风飘飘，古道早已风干，变得冰冷、坚硬而无情。&1t;/p>
车轮滚动渐渐已没有了泥泞，渐渐已有了尘土。&1t;/p>
尘土飘飘，他们的心也飘飘，既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飘到多远。&1t;/p>
人生岂非就这样子。&1t;/p>
既不知道自己前方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胡乱的漂泊、无根的流浪。&1t;/p>
这不知是江湖人的幸运，还是江湖人的不幸。&1t;/p>
这种日子也许有很多江湖人厌倦、厌恶，却又无力、无法更无权去选择，因为这就是江湖，也许你真的很厌倦，也很疲倦，也许你的心已漂泊、流浪的已慌、苦，甚至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恐惧、哀伤，可是又能怎样？&1t;/p>
这些都是江湖人无力、无法更无权去选择的。&1t;/p>
就算你的命运极为凄凉，极为凄惨，也不行。&1t;/p>
&1t;/p>
冷风飘飘，尘土飘飘。&1t;/p>
没有人过问老车夫，即将去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很危险？有没有吃人的人？&1t;/p>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1t;/p>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远方。&1t;/p>
是不是远方有自己的至亲、至爱？有自己魂牵梦绕的人？&1t;/p>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是不是真的没有情感？是不是只会决斗？&1t;/p>
躯体与灵魂岂非就要献于决斗？他的精神与思想是不是已容不下别的？&1t;/p>
这不仅是种哀苦卓绝的贡献，也是种悲惨灭绝的牺牲。&1t;/p>
可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到里面？那种在生死边缘的刺激、冲击？那岂能是平凡人能享受得到的？&1t;/p>
那种挣扎、痛苦的快意已足以弥补所有的贡献与牺牲。&1t;/p>
上天是现实、冷酷的，却也很公正、很神明的，所以人活着，应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不用去操心的，这一切的一切已是定局，也是死局，没法子改变的。&1t;/p>
人活着尽管去安分守己就行了，过分贪婪一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始终会失去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依然是自己。&1t;/p>
杨晴凝视着柳销魂，又看了看无生。&1t;/p>
“其实你们都是一种人。”&1t;/p>
无生不语。&1t;/p>
“你们都是不喜欢说话的那种人。”&1t;/p>
无生不语。&1t;/p>
“都喜欢沉默的那种人。”&1t;/p>
无生不语。&1t;/p>
“你们是不是有很多心事？”&1t;/p>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1t;/p>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说不定会分担你的压力。”&1t;/p>
无生不语，已转过身。&1t;/p>
柳销魂渐渐已苏醒，却不愿抬起头。&1t;/p>
她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很多无法诉说的悲哀、痛苦？&1t;/p>
所以才不愿别人看见。&1t;/p>
杨晴凝视着柳销魂，“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1t;/p>
柳销魂抬起头，凝视着杨晴，他的眸子依然，神情依然，甚至连说话都依然。&1t;/p>
没有一丝改变。&1t;/p>
“你要问我什么？”&1t;/p>
“昨晚的事。”&1t;/p>
“昨晚什么事？”&1t;/p>
“你是怎么受伤的？”&1t;/p>
“不知道。”&1t;/p>
她凝视着躯体上道道撕咬的血痕，仿佛真的不知道。&1t;/p>
杨晴已在叹息。“你真的不知道？”&1t;/p>
柳销魂点头，凝视着酒坛，眸子里显得娇弱、温柔而又无力。&1t;/p>
“你是不是想要喝酒？”&1t;/p>
柳销魂点头。&1t;/p>
杨晴就拿来酒杯，“你很喜欢喝酒？”&1t;/p>
柳销魂娇弱的摇摇头，笑着。&1t;/p>
在这种笑容下能从容喝酒的人，要么就是女人，要么就是没有用的男人。&1t;/p>
杨晴凝视着柳销魂，凝视着销魂的女人。&1t;/p>
柳销魂垂下头，将酒杯里的酒喝完，娇弱的喘息着。&1t;/p>
杨晴咬牙，眸子里说不出的羡慕与崇拜。“你......。”&1t;/p>
柳销魂不语，静静的凝视着杨晴，凝视着那清纯、无邪的脸颊。&1t;/p>
她将矮几上的凤爪端了过来，静静的吃着。&1t;/p>
无论是谁，手拿着凤爪吃的时候，都会很不雅观的，都会容易令人厌恶，她却是例外。&1t;/p>
她吃凤爪却是幽美的，幽美而娇弱。&1t;/p>
“这个我很喜欢。”&1t;/p>
杨晴笑了，笑得不忍凝视着她的脸，酒后的女人是好看的，可是也不能好看成这样。&1t;/p>
她又倒了一杯。&1t;/p>
然后就对着酒坛牛饮，下酒坛就叹息，喘息着。&1t;/p>
酒坛渐渐已空了，她说起话已渐渐变得很无力，喘息却更粗。&1t;/p>
柳销魂凝视着杨晴，终于将她拥抱在怀里。&1t;/p>
炉火渐渐已变得极为萧索、无力，车厢里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简直能听到每个人脉搏跳动声音。&1t;/p>
柳销魂凝视着无生，她的眸子落到无生躯体上，娇弱、销魂地眸子仿佛是情人的手，情人温柔、多情的手。&1t;/p>
已在他躯体上不停的抚摸，不停的搜索着，仿佛很急迫、刺激。&1t;/p>
渐渐她的躯体已变得轻轻打颤，于是她就垂下头，不愿别人看见此时的脸颊。&1t;/p>
却在轻抚着杨晴的躯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1t;/p>
无生不语。&1t;/p>
“你要是想问，就问出来。”&1t;/p>
无生不语。&1t;/p>
“其实心里的话要是说出来，真的很舒服。”&1t;/p>
无生不语。&1t;/p>
“我就想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1t;/p>
无生不语，已将酒坛拿了过去。&1t;/p>
泥封一拍即碎，酒香飘飘。&1t;/p>
寂寞之色更浓。&1t;/p>
无生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1t;/p>
柳销魂凝视着酒坛里的酒，里面涟漪已飘起，就像自己的心里，也是飘着的。&1t;/p>
是不是内心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苦楚与哀伤？&1t;/p>
&1t;/p>
冷风飘飘，天地间万物渐渐变得更加残破不堪。&1t;/p>
他心里的苦闷却更加沉重，沉重得令他忍不住扑倒在大地上，呕吐、疯。&1t;/p>
一截枯枝忽然断落，他伸手一抄，枯枝已到了手里。&1t;/p>
可是这截枯枝忽又断了，从中间已离别。&1t;/p>
文天纵脸上的肌肉渐渐已僵硬，缓缓的抬起头，凝视着前方。&1t;/p>
前方赫然站立一个人，脸上的笑意涟涟，一只手已伸出，仿佛在邀请，又仿佛在赠予。&1t;/p>
手已松开，手里的丝带慢慢飘了起来，飘向文天纵。&1t;/p>
文天纵手松开，手里的枯枝已着地，丝带已飘了进去。&1t;/p>
粉红色的丝带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销魂。&1t;/p>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1t;/p>
诡异、诡秘的离别，仿佛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1t;/p>
凶咒、毒咒、恶咒。&1t;/p>
“离别咒。”&1t;/p>
这本不该说的，可是他却说了出来。&1t;/p>
这好比是不该做的事，却做了出来，不但无用，也无趣。&1t;/p>
但这也许并不会令人厌恶、厌烦。&1t;/p>
文天纵看着这人，这人缓缓的将剑用胳膊夹住，然后伸出双手，双手竟已轻轻鼓掌。&1t;/p>
这人脸颊上的肌肉每一块都带着笑意，一种极为舒畅、极为痛快的笑意。&1t;/p>
眸子里的光芒却是雄浑有力、兴奋不已的，仿佛是久经寂寞、空虚的男人，瞧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显得说不出的期待、热情。&1t;/p>
丝带已在飘动。&1t;/p>
他的人已坚冰般冷漠，冷冷的站着，冷冷凝视着这人的躯体，凝视着握剑的手。&1t;/p>
人没有动，剑也没有动。&1t;/p>
动得就是人心，人心若动，杀机就动，杀意就动。&1t;/p>
杀念已飘起，握书的手忽然有了变化，有了一种极为纯熟、极为老练的动作。&1t;/p>
卷宗忽然飘起，落下一支笔。&1t;/p>
金笔。&1t;/p>
金光闪动，他的影子已飘起，飘向离别。&1t;/p>
不是自己离别，就是别人离别。&1t;/p>
这其间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丝也没有。&1t;/p>
金光纵纵，人影飘飘。&1t;/p>
已出手了十七八招，每一招都是极快，极准确的。&1t;/p>
每一招仿佛都已触及这人的躯体，仿佛已触及这人的鲜血，可是却只是仿佛。&1t;/p>
其实呢？&1t;/p>
文天纵忽然飘落在不远处，已在喘息。&1t;/p>
手里的金笔已在颤抖，他的躯体也在颤抖。&1t;/p>
“你是什么人？”&1t;/p>
手里的剑已缓缓出鞘，笑意变得说不出的狞恶、残酷。&1t;/p>
残酷的笑意飘飘，剑锋上的寒意萧萧。&1t;/p>
这人依然没有动，只是将剑拔出而以。&1t;/p>
文天纵仿佛已喘不过气了，躯体与灵魂仿佛已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压着，死死的压得已要崩溃、疯。&1t;/p>
“你是离别咒里的什么人？”&1t;/p>
这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1t;/p>
他已不必说话，也不用说话。&1t;/p>
因为这人的眸子、寒光纵纵的剑锋已在说着话。&1t;/p>
说着兴奋不已的杀机、杀气、杀意。&1t;/p>
“你是四大天王？”文天纵咬牙，“你是春宵剑王？”&1t;/p>
春宵不语，已走了过来。&1t;/p>
作为一名杀手，一名离别咒里的剑王，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春宵，都是洞房。&1t;/p>
血淋淋的洞房，对手的鲜血染红的洞房。&1t;/p>
即是在白天也是一样的，春宵一刻的刺激、快意并不一定要在晚上。&1t;/p>
他走向文天纵，仿佛是兴奋、多情的新娘，走向洞房，走向自己的新郎。&1t;/p>
此刻文天纵就是令他兴奋、多情的新郎，他已走向文天纵，仿佛已在享受着里面的乐趣、快意。&1t;/p>
此刻春宵的心里仿佛已没有了精神、思想，只有一剑。&1t;/p>
剑刺穿。&1t;/p>
剑光一闪，一闪即过。&1t;/p>
只有一剑，没有别的，也不会有别的。&1t;/p>
文天纵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忽然扭曲、变形。&1t;/p>
却没有倒下，倒没倒下都一样。&1t;/p>
因为他已离别，生命已离别，躯体已离别，精神已离别，思想已离别，统统已离别。&1t;/p>
剑已缓缓的拔出，他的人已落到远方。&1t;/p>
剑锋依然在滴着血，他并不急着入鞘。&1t;/p>
他将剑缓缓凑近嘴唇，然后用力的一吹，鲜血骤然飞溅而出，飘落着地。&1t;/p>
鲜血飘落着地，剑缓缓已入鞘。&1t;/p>
衣衫已在冷风中飘飘，他的躯体已没有一丝杀机，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一丝杀意，没有一丝杀念。&1t;/p>
人已离别，春宵一刻已逝去，......。&1t;/p>
&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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